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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盘基峰

说,一日正是晌午时间,烈日当空,静幽幽的山道上忽然从尽头冒出了一个脑袋,一个人正从西面赶来,此人书生模样,年纪不大,瞧他神色恍惚,眼袋发黑,两眼布满血色,显是几日未曾休息过。

全身上下虽然看上去极为狼狈,但识货的人也能看出他身上的那些衣裳都是些上好的锦丝华服,只是上面盖了许多的泥土才看不大清,肩上还带着一个包袱,神色匆忙。

这人在这山道上匆匆的跑着,跑不了几步,便回头望一望,像是有什么另他害怕的东西在追他似得,可他身后依旧是山道,此处山连着山,路环着路,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喘着粗气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那毒辣的太阳,今日的太阳更加刺眼,此时他又饿又渴又乏,眼神刚一接触到那刺眼的阳光,眼白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时还是几日,书生的手指动了动,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想要爬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坐起,看了看天上,还是那刺眼毒辣的太阳,自己也还是在这山道上,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警惕的朝周围看去,周围并没有追逐着他的官兵,只是一个打柴累了的樵夫坐在山道旁一块大石上歇息。

他看着樵夫,樵夫却像没看见他似得啃着一根甜甘蔗,咂吧咂吧地津津有味。

书生拾起自己的包袱,又拍干净身上的泥土,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肚子也有些饿了,就爬到山道旁另外一个大石头,将包袱打开取出干粮和水袋充饥,碗口那么大的一块烤饼,硬的跟石头似的,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都吃下肚去,又取出一块,正要继续吃时,却看到不远处那樵夫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书生只是叹了口气,“天道无常,我刘宋天下如今怕是要走到尽头了,孝武帝之后的两位皇帝皆是残暴无度,百姓过的更是苦不堪言,也罢,也罢。”

边说着,就拎着包袱来到樵夫在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大饼递于樵夫面前,十分恭敬地说,“大叔,你若不嫌弃我这饼冷硬,不如一同享用吧。”

樵夫一听,立刻把甘蔗丢到一边,也不客气,拿起大饼就狼吞虎咽下肚,没等到书生在把饼给他,自己就从书生的包袱里又取饼来吃,书生虽是愁容在面,却并不阻拦,一连吃下三块大饼,樵夫才满足似得拍了拍肚皮,哈哈一笑,一边摸着沾着油的胡子说,“痛快!痛快!老子好久没有吃过一顿这么饱的了!”

正说着却听到咕咕咕的声音从书生的肚子里传来,樵夫微微皱眉,眼神也终于看向这书生,略微有些疑惑说,“小兄弟,我可没有把你的饼子全吃了,那包袱里还有六七个,你为何不吃饱点呢?”

“大叔有所不知,如今这包袱里的六七个烧饼已经是我的全部身家了,日后还要靠这几个烧饼充饥,自然不敢多吃。”

“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吃了你那么多饼子,身上又没有银子还你,岂不是要让你今后受苦呢?”

书生叹了口气,只是苦笑,“大叔不必介怀,刚刚小生昏迷在路上时,大叔本可把这包袱都一并拿走的,可是大叔却没有趁机这么做,说明大叔并非坏人,现在虽然还有口粮留在身边,可是不知道何时就会身首异处了。”

樵夫看这书生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额头上的褶皱却比老人还多,好奇地问了问说,“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这么说呢。”

书生一拍大腿说道,“也罢,今日遇见大叔也算是缘分,我就把实情说给你听吧,若以后见到石首也好能在墓前写上我的名字。”

说着,书生就如此这般的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这打柴的樵夫听,这书生名叫余目远,在长江中游洞庭湖附近也是小有几分名气,自幼习读圣贤书,九岁便可七步为诗,后来被朝廷推举替一位周大人代行师爷之职,十二岁时受孝武帝亲自接见,并赐他九品下官——归德执戟长上,常随在时任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身边,望他能在军中耳容目染,日后成为军中栋梁,沈庆之对他也寄予厚望,今生所学无不言传身教,对他跟有知遇之恩。

但孝武帝驾崩后,前废帝继位不到一年,便赐毒酒于沈庆之,沈庆之不服,就使沈庆之子侄沈攸之在其喝醉后掩杀,沈攸之也得到重赏,自此后,余目远多番上奏朝廷沈攸之有虎狼之心,今日能杀自己叔父,若以后羽翼丰满必定造反。

兹事体大,朝廷以为这只是一个十几岁孩童的胡乱论测,根本不加理睬,还把余目远调离军中,发配蜀地做了个九品州吏目的芝麻官,但这件事不知为何传到了沈攸之的耳朵里,被他嫉怀于心。

余目远本以为这事情已经过了几年,沈攸之早已忘记了这个事情,可就在半月前,朝廷派来一个御史巡访到余目远管辖的地界时,却忽降暴雨,好死不死的,暴雨把那御史的马车打翻,马匹也被惊跑不见,无法继续巡访各地,则就地命令余目远修好马车,再找一匹马替他驾车,但余目远管辖之地原本十分贫乏,人口不足百余,几户人家共用一只耕牛,根本没有养马的人家,唯一的一匹马还是在驿站中当差。

余目远十分为难,御史就要他把驿站的马牵来给他,余目远一听就立刻摇头,说那马是专门运送朝廷信件,一旦西南方发生什么事情,更会耽误大事,这下彻底将那御史气坏了,就此转身离去。

余目远刚回到府衙,就听到手下禀报御史回到驿馆,将那马带走了,并且嫁祸给余目远说他私自赠送驿站马匹,耽误朝廷信件送往,要上奏朝廷赐他死罪,余目远还在想这御史为何非要他死时,属下又告诉他原来那御史一直想要巴结沈攸之,又知道他曾今得罪过沈攸之,碰巧发生了今日这事,如果杀了余目远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卖给沈攸之。

暴雨封路竟成了他余目远的死由,心有不甘,当下就决定在圣旨来之前先逃走,没过几天各地衙府已贴满了抓捕余目远的通告。

余目远说的哽咽,宛如银针扎心一般难受,心中委屈却无处发泄,他只似笑非笑,如自嘲一般说,“哼!妄我对朝廷效力几年,今日却被小人嫁祸,因一匹马竟要赐我死罪,我怎么会甘心呢。”

樵夫一听如此这般,也是十分吃惊,余目远小小年纪竟已经过如此境遇,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又问他,“没想到你是从蜀地逃到这东南之地来,小兄弟你接下来如何?”

余目远却摇头,脸上迷茫说,“我也不知,只是想在往东南边走一走,若真的我安身之所最好,若没有便四海为家。”

樵夫摇头笑着说,“东南边?你若再往东南去可是无尽的大海了,走那里就是死路一条,天下这么大,你又为何不逃到北朝去呢?”

北朝魏国实力与南朝宋国实力相当,余目远一听却立刻摇头说,“若我逃到敌国去,岂不正中了那些小人的下怀?到时以通敌叛国之罪加身于我,自身安危是小,父母、兄弟、妻子未免遭到祸及,我又师从沈将军,更怕侮辱了沈将军的一世英明。”

樵夫点头,目光看向远方,在这乱世似乎也有许多感慨回荡在心中,他想了想说,“既然你不肯逃到北朝,前面又是思路。”顺手一指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山峰,那山峰并不算最高的一座,但与其他山峰相比,却是云雾缭绕其中,忽隐忽现,有如仙山一般。

余目远也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里原来还有一座如此神奇的山峰,樵夫又道,“那山峰名为盘基峰,据说是支撑天地的一块基石,长年累月烟雾弥漫,只要稍有不甚,便会迷路,就连我这样的老樵夫也只敢在那盘基峰周围打些柴火,不敢轻易往云雾深处走,你若逃到那里绝无被人找到的可能!”

那山峰的确是被云雾遮盖的可以,余目远这样远远的看去,心中也有些没底,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以无路可逃,当即点头,“多谢大叔指点,那盘基峰倒是极为隐蔽,横竖都是一死,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说完,余目远又赠送这樵夫两块大饼,打理好包袱就要启程。

版权:创世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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