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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

印入眼帘的仅是红。

孤山上凛冽的风暴如同在胸口骤然爆开。

痛如诛心。

好似弗列巴列星球的重量负压于一身,绝对动弹不了。

不害怕死亡,但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

阖上眼睛,谨守灵台一点清明,身体的痛楚渐渐消退,求生的意念如有实质般贯通全身,大脑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双手撑住地板勉力直起了身体。

爆裂轰鸣之声传入耳蜗,硝烟覆盖了整片天空,阵阵气浪掀动地上的裂石。

低头。

抽出刺入右胸的断刃,运力收缩伤口的肌肉,剧烈疼痛让他面目狰狞。

狠咬舌尖,对抗突然袭来的强烈虚弱感。

然后双脚腾空,轻轻一跃,一点光华于胸口处爆开,战甲覆盖全身,临空骤然加速,化作一束耀眼红色奔芒横过虚空,撞入修罗地狱般战场的核心处。

静极的宇宙,迷人又危险,置身其中像永不会醒来幽深的梦,好的坏的,所有故事,只如弹指一瞬,在这个扩阔至无限的梦迷海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就像眼前发生的惨剧,一场侵略战争后的死寂,注定是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另一个故事。残壁断垣之下依稀可推断昔日繁华,战火遗下的颓败硝烟像是在佐证宇宙的冷漠。

被胜利者打扫过的战场上再无生机!

弗列巴列星球周围战舰密布,如一片黑色钢洋之海。

各型战舰或进或退,或急或缓,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调拨,精确而有效率。

忽然,这片海洋里裂开一个豁口,豁口之中现出一团巨大紫黑漩涡,漩涡中心处一艘庞然巨舰缓缓钻出,就像凭空在海面上冒出的钢铁岛礁,突兀而令人望之生畏。

巨舰内,浮窗前,一人双手负后,超过两米的身形如标枪般挺立,浓发垂肩,气度沉凝,只观其背影便可让人生出虽翻江倒海仍无法撼动其分毫的无力感。

此君面覆诡异重甲,只余眼洞处豁开两口,似是注目于飞船斜下方的战场,但他略微游离的目光和间或闪动的眸珠却暴露了他的失望和困惑。

焦躁之感在某个角落悄悄酝酿,铁面人心中暗凛,强压下这股情绪,但却忧思渐甚。面对谜题,他的解惑之心从来不曾退却,个中付出的代价亦绝不在乎,但没有任何赌徒会为了莫须有的战利品押上重注。

心中掠过一丝自嘲的苦涩,暗忖:“是否自己真的错了?”

要知像他这种境界的人物,一言一行圆融通透,精神层面更是无懈可击。但是五年前获知的那个预言像是一把刀,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在心志之墙上逐渐划开了一条缝隙,在多次无功而返后,终在此刻成为了他的破绽。

头一次,在悠长似没有尽头的生命中,他生出时不我待的感慨!

足音传来的瞬间,他缓缓转过身,纷扰的情绪已收摄进深不见底的眼神深处,再不透露分毫异样,来者驻步的同时正好与之四目相对。

来者身着精工剪裁得体的黑色制服,外罩一袭及地黑披风,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揭开黑色风帽露出一头写意乌黑亮发,宝石般闪亮的黑眸逸出说不尽的自信从容。

铁面人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视线投注于眼前线条精致的绝世容颜。

他所欣赏的当然非是美丽皮囊,而是这副美丽身躯之内所蕴涵的才情智慧,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灵动生机和英朗爽利的非凡气质,亦只有这般有别于凡夫俗子的独特风格才值得他刮目相待。

一把与其豪霸形象绝不相符的阴柔声音油然道:“惊蛰来哩!此次绝地之行可有收获?”

被唤作惊蛰女子,躬身施礼后,沉吟片响,一把低沉却柔和的女声响起:“请问上师,是否知道先知的下落?”

反常的答非所问!

铁面人闻言微微一愣,但并不着恼,像是在思索此问背后的深意,然后自他凛然的眼神中爆出一团慑人精光,重重拂袖转身背对女子,冷哼道:“有人瞧热闹不嫌事大,见我夫某人离久了,开始怂恿某些蠢材掀被窝哩!”

一股凛冽气场瞬间以他为圆心像一堵墙如有实质般向四周推来,整个空间都压力剧增,铁面人显然动气了!

但女子却似并不受到影响,面上表情仍是那么好整以暇,只有美目内露出思索之色,片响之后她应是明白了什么,稍稍皱眉,言语温柔的逸逸然道:“上师息怒,此事交予惊蛰处理便可。”

铁面人忽然呵呵一笑,那股无形却有质的可怕压力瞬时消散,转身步下台阶,哂然道:“是我错算一着,被那群无能之辈钻了空子,从前装聋作哑的人都出来作妖了,惊蛰且随在我身边,待我把脓疮毒痣全部拔掉,将一座完好的江山交予你手中!”

女子娇躯微颤,垂下眼帘,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详预感,颤声道:“上师....!”

铁面人阴鸷的眼神罕有的现出了柔光,不见其如何作势便那么飘到了女子身旁,一只手扶住她如若刀削的香肩,如一位慈祥长者般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绝世妖娆,轻声道:“走,让为师陪惊蛰回家!”

紫黑漩涡再次凭空出现,包围在弗列巴列星球周围的战舰依次投入其中,像从没出现过般,转瞬消失不见!

幸得这支实力恐怖的侵略舰队离去得及时,才让佛列巴列星球唯一的幸存者得以幸免。

只见战场核心处,积压成山的废砾间,一根鲜红光矛由中破出,矛尖爆发的强横气浪把困压在上的巨大裂石震得粉碎,沙石漫天中一个鲜红光影从中跃出,然后重重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佛列巴列星球最后的圣战士。

在虚弱的颤抖中,他以光矛为支撑崛强的站直了身体。

斜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矗立在废墟上超过五米的巨大身形雄壮又悲凉。

即便经历惨烈战火的血腥洗礼,战甲失去了昔日的鲜亮光辉,但好似由上苍鬼斧神工之手雕琢而成的线条仍充满灵气,一勾一划无不暗合天地间某一至理。

他就那样握着长矛,静静的站着,任由战甲伤口处不断淌出金色液体,直到群星临空,一声悲呼之后佛列巴列星球再无生灵。

他带着满腔悲愤和仇恨,手持战矛破碎虚空而去。

辜月明感觉意识正逐渐回归大脑,身体感知亦渐渐恢复,试着尽量打开卷曲的身体去贴合冰冷的地板以减轻身体的痛感。

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迷失感,让他的思维感到明显迟钝。

慢慢吁出胸中浊气,辜月明轻轻地睁开眼睛,这是何时又是何地,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隐觉脑中缺失了某段记忆却怎么努力回忆都没有线索,当眼神慢慢回复清明,转动眼球左右打量一圈,才发现处境并不太妙。

借着头顶斜上方圆形开口透入的微弱光亮,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上下高约两尺,左右仅容一个半身位的全金属密闭空间内,但呼吸顺畅并不觉气闷,显然有设计巧妙的通风设备,抬起头朝圆形开口外望去,印入眼内的是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金属“盒子”!

辜月明下意识地催动思感向外探知,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惨哼一声,颓然垂下头去,思感反卷如针刺般的痛苦直逼灵魂最深处,让他不敢再造次。他骇然展开内视之术,却惊查本该已与己身融为一体的战魂之晶竟消失不见了!

又再闷哼一声,辜月明心神震动不可用言语形容,道心失守如决堤大坝一泻千里,思感反卷的能量瞬间似失去控制的脱缰野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以他心志之坚定,意志之顽强,仍无法控制地浑身痉挛,失声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辜月明万念俱灰,就要放弃抵抗的时候,他感到脑中忽而炸裂,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随即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

一艘略带斑驳之色的老旧飞船此时正横过仰马星系的上方,向着星际管控线边界航行,它在航飞识别系统中显示的代码为DB39424,注册信息为维兰德私营货运飞船,飞船型号为CLC0-1-v3,光明纪元423年产自伯克航飞重工,距今已70年有余,确是一艘很有年代感的飞船,此刻它正夹带着大量违法私货悍然穿过管控线,消失在茫茫星海中。

维兰德号驾控仓平台上.

“滴滴”的警报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一人极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睡眼,抬手临空一划,报警单位瞬间投映在操控台的虚空中。稍稍瞄了一眼,口中咕哝着:“又死了一只可怜虫....”

手指又一划,应是执行了某种操作,而后继续沉沉睡去。

辜月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没错,他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被一股红色的暖意包裹着,就似婴孩在母亲腹中,安心而舒适。

然后这股亲切的能量带着他开始飞翔,如一丝心念在宇宙中高低串行,横过无尽的空间,最终来到一片虚无之地。

一次又一次,同一个梦境,辜月明隐约觉得这隐喻着什么。

很遗憾,他每次都没能熬到最后,当心念耗尽时,沉睡在梦中。

就在维兰德号消失在黑暗中不久,几乎是在同一位置,一线银光划破虚空,一艘暗灰涂装的飞船从中破出,船体线条极尽设计之美,令人赞叹!

飞船之内,在一名金发制服女子领头下,众人鱼贯步出维生舱,各自进入岗位。

与空管站核对识别代码后,沿着维兰德号的踪迹驶出星际管控线,少顷,便消失在了仰马星系的导航雷达上。

长时间的宇宙飞行,沉闷枯燥而又无限消耗着精力与体力,考验着每个人的耐心。

海伦美目投注于舷窗外的黑暗,环抱双臂,背影清冷,但如大海般深邃似是包含无线智能的蓝瞳却熠熠生辉。

摘掉军帽,如海藻般的棕色长发写意的放在肩上。

明显修改过的制服勾勒出曲线之美,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尤其引人,无限强调了其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挺直的鼻梁向前稍弯成一道精巧的弧与微翘的唇线相得益彰。使人只一眼,便可知道她骨子里的坚强和果敢,不再分心于她的美貌,而生出小觑之心。

在她本该青春焕发的脸庞上却现出绝不应有的灰败之色。

她轻轻地扣住掌心的一枚徽章,眼中思索之色渐浓。

直至副官发声才结束她的长考,“长官,经过比对维兰德号过去一年的航线路径,我们发现了几条可疑线索,请您随我来”。

海伦移步至指挥平台前,视线落在作战参谋建好的虚拟某型上,眉头不由一皱。

心中暗惊,会是这样吗?

红黑双色线条在投影中相互交错,勾画出维兰德号航迹的可能线索,经过舰载生物电脑的精密演算,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摆放在海伦的眼前。

维兰德号会无顾法典与危险深入黑石星系么?

海伦不会怀疑生物电脑“圣象”,这应是维兰德号去向的最大可能。

也就解释了为何星际警署布置重兵苦追数年而无果,除了其自身飘忽的行踪,一个不可思议的目的地是误导追踪的最大因素,当然,这其中不可能没有“相关人士”的干预。

看来维兰德号的事没有运输违禁物品那么简单!

这些思绪与考虑在海伦脑中一瞬间滑过,可她依然皱着眉,思辨着如何决策。

作为从传承百年家族中走出的女子,自幼的熏陶,让她深谙斗争的诡黠和肮胀。

海伦心中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却又不至于影响她的判断,她喜欢在这种心境下做出决断,未知但却不致命的危险对男人来说是一剂春药,对女来人来说却是毒药,海伦喜欢这种毒药!

她收摄心神,沉声道:“把航迹计算结果发回赫兰堡指挥基地,全舰进入三级战备,继续追!”

众人轰然应诺。

待其他人散去后,副官圭摩鹿夏看着海伦,担忧道:“长官,您确定要这样么?”

海伦心中暗叹,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圭摩鹿夏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卑职...只是确认阁下是否.....”

海伦罕见的抬手打断了部下的说话,“我很清醒中校,执行命令吧!”

圭摩鹿夏深吸一口气,恭敬道:“遵命,阁下!”移步退去。

海伦再次于舷窗前站定,身定心思却活跃着,圭摩鹿夏的来历她大概知道一些,可以归类于很有背景的那类,副官,听着像无关紧要,却是舰长之外唯一有指挥权的人,是后备的指挥员,是成为舰长的前提。而自己算是那个摘桃子的人,对于圭摩鹿夏而言这是无妄之灾,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作为少将的她屈尊来做一艘巡逻舰的指挥官根本就与发配无异了。

海伦可以确定他对自己至少是没有恶意的,这让自己在行使职权时少了不必要的掣肘。不过这并不是她在乎的,于她的层面和位置来说,收拾一个副官跟玩一样,即使是有背景那种。

让她疑虑的是现在的局面,是否是别有用心的人暗中促成的,原因是什么,有什么后手?

维兰德号腹下舱门吞吐间,一人滑出舱外。

辜月明就像一粒被遗弃的尘埃,随着莫名的轨迹缓缓运动,如同冰冷又黑暗的空间一样,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如此境况下,时间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生死之间那一条叫做归宿的直线于此刻不再具有约束力。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很久!

还是那艘涂有共和国图章暗灰色战舰,它精准的出现在辜月明被抛尸处,只停留了片刻,便进入了某种极速飞行模式,复而化作一条银线划破虚空而去。

少顷,三艘黑色涂装的战舰从陡然裂开的空间豁口中鱼贯驶出,再次惊碎了宇宙的宁静,精准的停在了暗灰色战舰不久前曾暂停之处,在不长却貌似刻意的悬停之后相继破空而去。

版权:创世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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