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终承道

“穿越流到底是怎样盛行起来的呢~”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少年坐在一处精心装修的庭阁中看着窗外湖泊内的锦鲤慢悠悠的游动，不自觉的嘀咕着。

“又说胡话了……”

突然一个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少年身后响起，少年自觉的双手护住自己的耳朵确认不会被这人抓住'弱点'。

“娘~我都要十六了，是个大人了，你能不能别总揪耳朵。”

来人做妇人装扮，但是面容姣好，肤质水嫩，虽然有那么一两缕愁绪缠绕眉间，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让她平添了几分西子病弱的美感，光从容貌上来说说是双十年华都有人信，估计没人会想到这竟是少年郎的娘亲。

“不想被我揪耳朵，就别说胡话！我问你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

年轻妇人见自家儿子十分抗拒就软下心肠，但是对上少年郎灵动的双眸刚放软的心肠就又硬实起来。

“完成了，完成了，《归源论》和《绯巡明堂集》嘛~总共不过九千字，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少年郎站起身形，将座位让给自家母亲，站在身后敲肩捏背，十分狗腿。

年轻妇人满意的点头，自家儿子过目不忘的本事自己当然是清楚的，之所以问话，不过是作为长辈的平常心罢了。

“凡儿，为娘知道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是你天生筋骨比起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要弱一些，如果不从道师一边找寻方法填补自身空缺，别说习武，将来……”

少年郎看着眼前明明少年就修道有成，驻颜有术的娘亲，因为生了自己又为了废柴的自己忙忙碌碌这么多年竟然可以看到那细微的皱纹……微微屈膝半跪于地拂去她的泪水。

被喊作凡儿的少年郎名为韩静凡，今年虚岁十六，从他的话语就知道，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这种生物在韩静凡前世的地球中那算得上是家喻户晓，成为穿越者大概是每一个相关小说的读者以及动漫，电视剧等等观众的最想做的事情。

韩静凡自然分属其中一员，但是真的穿越者来到异世界之后……

我能不能穿越回去？……废柴流什么的不适合我啊！

好不容易让越近十六岁生日越显得难过的娘亲停住眼泪，韩静凡才在对方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偷懒的话语中答应着将对方送出庭阁。重新坐回窗前，双掌叠放在窗沿上，下巴枕着看着水面不想动弹。

突然，一点波纹荡开，韩静凡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春季的小雨多少有点清寒，韩静凡却站起来将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伸出双手任由细微的雨滴一点点在他手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捧，但是更多的雨水在他手掌周遭落到了湖泊之上，激起道道涟漪。

韩静凡当然知道，他的身体就像是这双手，老天爷赏赐的源如同雨滴，他无论习武还是修道都像是在双手间积累雨滴，但是再是努力也只能蓄下这么一点，甚至……

双手十指虽然紧闭，但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雨水在指缝间溜走。

越来越差了……韩静凡心中十分清楚自身状况，双手分开好不容易积累的一捧雨水就此落下，他抖了抖双手找来一张干净毛巾擦干双手。

这些年的修补本来是要在十六岁生日当天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恢复的，但是现在失去那个可能性了。

也对，毕竟比起家族有名天才的大道根基，他一个支脉的无用人怎能随意浪费价值万金的6品灵药。

韩静凡重新找了一套衣服换掉了身上的这套，否则以他现在的体魄估计得发热。

“咳……”

才将衣服脱掉，韩静凡就感觉嗓子痒痒起来，轻咳一声后苦笑着将沾染了一缕血丝的手帕对折了起来，等下还得焚烧掉，否则一不小心被看见了又会让娘亲难受。

启动春雪阁的自动调温法阵，想了想调高了一个螺纹，换算到前世大概就是高了5度的样子，才觉得身上空洞洞的透骨寒意稍显缓和。

烧掉手帕后，韩静凡坐在桌子前开始默默吐纳调息，虽然他运转功法一整天估计都没有那些天才一个时辰的进度，但是好在作为前世没有修行过的穿越者又作为成年人，穿越来能修炼就让他感觉很新颖了，再加上要保命就得修行，他也算是能苦中作乐吧……

待到晚饭时分，韩静凡才重新站立起来，道灵武气各自运转了个把时辰总算让他舒服了很多，踱着步子重新走到窗前，之前一场小雨已经停歇，春季万物复生，屋外的各种植物都在抽绿，青翠枝芽的生机反衬着韩静凡的体内宛若寂冷的寒冬，脸色多少因为淋雨更显苍白，功法虽然排除了寒意却没能让他彻底回复，韩静凡神色平静的拿出一颗辟谷丹吞了下去。

春雪阁这边有特殊法阵在，韩静凡娘亲本就不能多来，而更多的原因是为了他十六岁生日的那次奠基洗礼失去那味灵药后正在左右奔忙，所以韩静凡只能每天吃一颗辟谷丹来维持基本消耗。

下午的那场春雨之后高速昏暗下来的天色在韩静凡眸光中留下一抹深沉的阴影。

“呵……本来是不想太过超常，想着平庸一点能活的轻松一点……但是现在你们都不让我活了……我也就不用顾忌了吧……”

韩静凡伸出右手搭在窗沿，苍白的五指捏住的瞬间春雪楼上的防御阵法便被激活，道道灵光和武气相互缠绕，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对撞韩静凡就抽手转身前往了静室，只留下窗沿上一道并不明显的凹印。

穿越者完全靠自身什么的，韩静凡觉得就是一个笑话，如果没有主角光环和类似于系统啊，老爷爷啊什么的金手指辅助还叫什么穿越者，如果靠自己就能在异世界混的风起云涌那还穿什么越？在原本世界好好努力陪着家里人不好吗？

所以穿越者韩静凡当然是有金手指的，不过承载这份金手指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以是这些年即使再是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去享受异世界的生活也没有真正忍耐到最后承载成功。

贴上淬气符坐到聚灵阵之上，韩静凡调整自己的状态，虽然以目前的状况来说无论在那里呆了多少时间出来都不过是刹那之间，但是让自身状态好一点，等下承载成功了会舒服一点，不成功……那也能让自己有力气吞服丹药吧……或许。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韩静凡呼吸悠长平和的进入了深层次的静心修行状态，心念便自然而然沉入意识海中

一白一黑两道毫光悬浮在其中，韩静凡的心念转瞬以虚幻自身的真灵姿态出现，半透明的韩静凡看着两道毫光沉默片刻，才狠狠一咬牙

“既然不拼就没命，那就拼了吧！！”

离生日不足两月的韩静凡就像穷途末路的赌徒孤注一掷的同时握住了黑白二色毫光，心念中的话语在意识海内来回震荡

“一者乾坤一线开，一者星寰源极灭。”

听过不知多少遍的青年声音蓦然响起，只不过从以前的看不起变得……好像有一丝激赏？

然后无尽的痛苦以及时空轮转所带来的孤寂便压入韩静凡的真灵之中，并且瞬间满溢而出铺满整个意识海。

“啊……”

说是不用顾忌什么的不过是逗乐自己的话语，其实是自身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痛苦而次次半途而废而已。

韩静凡的真灵仿佛赤手握住了两颗烧的通红的铁球还无法甩脱，意识海内本来井然有序的心念和记忆，思维脉络被瞬间撞乱，真灵就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儿一般来回冲撞，体现在外部肉身就是一缕缕嫣红的血丝从嘴角，鼻腔流淌而下，而且看两侧太阳穴的鼓胀以及额首和脖颈上青筋暴起的状况看，眼耳遭受同样的情况造成七窍流血的惨状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刚才也说过内里时间和外部时间并不统一，就嘴角一缕嫣红还没有从嘴角流淌到下巴这点时间内，意识海已经接近破损，韩静凡的真灵本来是半透明的姿态，但是现在随着道道细微的裂纹遍布竟然比起刚才看的明显起来，只不过看到的是一个万千碎片搭就的瓷人罢了。

韩静凡不断的默读看过的那些典籍，一来转移注意力，二来典籍内自有相关'规矩'蕴含其中，只要习练者懂得如何诵读就能从其中借来'规矩'内的力量加持自身，如果非要说具体一点，这就相当于儒家的子曰。

凌盛大陆分为七大部洲，生灵种族亿万，但是修行法门除了极少数的特殊法门外，基本可以分为两类，即道师和武者。

道师修道灵，附以术光，布置阵法，勘算因果，炼制丹药等，通飞仙之路。

武者习武气，借助大势，书画符箓，锤炼肉身，锻造兵器等，开成神之门。

所以很多可以细微划分的修行法门在外界的统一称呼都被规划到两者之内，例如“儒家”就被放在了道师之列。

当然这里是异世界，也就没有所谓的儒家，只是类似而已，是指对方是会以道理压服敌方的文人。不过也不是没有提剑的文人，所以所谓的归类到底是一种说法，具体情况还是要看对方的战斗风格。

你用诗词歌赋，术法阵势对敌，你就是道师，他以拳开天地，剑斩死敌来作战，他便是武者。

真灵突然崩裂出一道小口子，等同于韩静凡这个存在缺失了一小块，他忍受着相当于断手剜肉之痛，不肯松开黑白毫光，以往就是因为真灵寸寸崩解，不但是痛苦加身，更是相当于清醒着看着自己步步走向湮灭所以才选择了放弃。

“但是这一次，本来就都要死了！那就赌了！！”

怒吼到几近嘶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意识海，韩静凡给自己加油鼓劲，外部身体上嘴角的血刚刚滑落下巴，四道嫣红就在眼耳各自流淌而下。

腿脚失去了感觉，胸腹整个变成了空洞，手臂不能随他控制，心念稍显模糊的韩静凡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但是时间肯定超过十几年内他尝试过的任何一次了。

毕竟以前有十六岁生辰可以'逆天改命'的期待在，怎么可能真的拿自己的命来拼所谓的金手指，都是死过一次才穿越的人了，好好活着不好吗？当什么主角？

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享受异世界的风土人情，能修炼成强者自然好，不能就避开那些不好的地方，找一处法规完备的城市安安稳稳的做点正经营生，就这样度过一生没什么不好，毕竟穿越以前他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如此，现在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

痛苦到了极致以后竟然真的会麻木，韩静凡的心念思考着有的没的，到了现在他的真灵只剩下小腿，脚，前臂，手，还有一颗脑袋而已了，失去整个躯干部位的真灵后他无法控制手脚了，也就是说现在就算让他放弃估计也无法做到了，要么承载两道所谓意蕴，要么真灵彻底崩解，韩静凡这个存在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死在静室之内。

真的到了这个地步，韩静凡已经恍惚的心念也就没有后悔不后悔的想法了，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回到还没有开始尝试承载之前，恩……因为他突然想起，他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给他娘亲留下。

“好像……有点……不孝……”

声音越来越弱的念叨着，真灵在这么点时间内又再次崩解了一部分，只剩下了手脚和半张脸。

“看上去……是……真的……承载不了……还以为……能开……始……装……”

声音断断续续，然后陷入寂静，只剩下最后的几块真灵碎片彻底崩解消散的细小喀嚓声，然后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意识海也随之灰暗，迎来象征终末的寂灭。

韩静凡的人身小天地虽然天生体弱连筑基都没有完成，但是之前到底还算上生机平稳，但那生机也在这个瞬间彻底溃散，也就是说这一刹那韩静凡在肉身和真灵两个方面都宣布死去。

好在韩静凡不是成年族人又不是主脉嫡传，所以还没有点亮以精气神为核心的三昧灯，否则他那本就心苦如含黄连的娘亲估计已经泣不成声。

不过同样也免了后一瞬事情解释起来的麻烦，白金色的竖纹突然出现在韩静凡的眉心，同时还有类似旋涡的四道黑色旋纹缠绕其上。

生机从死去的尸体上重新复苏，意识海的寂灭被瞬间止住，恍若时光倒流一般，一丝丝按照最初的情况复原起来。

不过三五个呼吸，好似只是熟睡的韩静凡慢慢睁开双眼，一个恍惚后瞬间站起了身子，黑白二色的眉心纹络便在这稍显昏暗的静室内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