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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涉归

祖沙看上去很普通,微胖的脸上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垂,显得有些憨厚甚至是傻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目睹涉归部落的祭祀仪式了,却仍旧看的入神。

涉归部落统共五千人口,现在全部聚集在部落中央的大广场上,如同蜂群拥在一起,却又悄然无声,每个人都虔诚的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广场粗糙的石头地面,场面出奇的肃穆。

祖沙站在广场北面,看着广场正中那个三米多高的祭祀石像,忍不住生出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石像上面有一缕莹光流转,时间消逝,光晕渐强,肉眼隐约可见。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石像,斧凿的线条粗犷难明,但双眼处的莹光尤为明显,看上去像是石像在扫视脚下跪伏的族人。

祖沙心中的那缕熟悉感一闪而逝,他不由想,或许是因为这石像和族长涉归昌差相仿佛吧,毕竟石像的真身可是部落的创始者,涉归族长的祖父涉归莫护。

“阿沙,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

祖沙眼角早已瞥见了走过来的两个青年,涉归土信和涉归廆,涉归昌族长的两个儿子。

说话的是涉归廆,他是族长的小儿子,体型雄壮挺拔,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乃父的英雄气概。部落宗族内甚至认为他会成为部落下一个像创族始祖涉归莫护一样的传奇人物。

族长的大儿子涉归土信,沉默寡言,却待人友善,身材中等,显得有些敦实,如同这片土地。

“流苏小姐在里面和族长说话。”祖沙不爱说话,简单一句便闭嘴不言。

“嗯,二姐和父亲估计商议了什么事,这不,召集大家进行宗族会议!也不知是什么事?对了,今天的这场宗族祭祀来的突然,我都没搞明白为什么!”涉归廆嘟嘟囔囔的,他抬头对祖沙说,“一起过去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祖沙迟疑了一下,任由涉归廆揽过自己的肩膀,随着他们进了部落宗族的区域。

回头看了一眼涉归土信,他朝着祖沙笑笑,但那其中蕴含的忧虑却让祖沙心内掠过一袭阴影。

最近伏先部落蠢蠢欲动,难道局势又要开始动荡。

希望不要如此,自己可是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啊,更何况,部落里又有如此友善的人......

祖沙看看涉归兄弟俩,心里竟起了阵阵波澜。

踏入部落宗族的区域,祖沙感到有些不自在。部落之内,分为宗族和普通族人,两者天差地别,犹如贵族和平民。宗族中人能够进行修炼,不事生产,受整个部落的供奉,像涉归兄弟俩自然是宗族,而且是宗族中的精英。而普通族人则绝无可能进行修炼,日日劳作供奉宗族。所以宗族和普通族人的地位判若云泥,宗族在部落内划定了特定的区域,对普通族人乃是禁忌,绝不能随意踏足。

祖沙不是普通的族人,可也不是宗族中人,他是个外来者。

十年前,部落族长家的二小姐涉归流苏自外游历归来,带回了重伤的祖沙,他伤好之后便留在了涉归部落,充当了涉归流苏的保镖。

十年一晃而过,祖沙却仍若即若离的游离在部落宗族圈子的边缘,除了涉归族长家的三兄妹,基本没什么朋友,甚至没什么熟人。

部落的宗祀内,已经聚集了二十人左右,气氛颇有些凝重。这里是部落和宗族的最高等级场所,除非祭祀或召集宗族会议的日子,连宗族中人都不能随意进来这里。

宗祀内昏暗混浊,只有玺兽烛的点点光芒映照着供台上的几十个尊牌,那是故去的宗族先人。翠绿的烛光明灭闪烁,二十多人森然如鬼魅。

涉归族长背对着宗族众人,他皱眉盯着供台上最高的那个尊牌,玺兽烛的绿光如同火焰在他的眼里跳跃。

尊牌之上写着“涉归莫护”四字,字体随意而粗俗,但却色呈黑褐,乃是以鲜血所书。

据说,这是涉归莫护亲手以自己的血写的。这个说法宗族之人深信不疑,因为部落内的规矩,宗族中人年满十岁,便开始修炼,第一件事便是以自己的鲜血写下一座尊牌,尊牌放在供台之下,人死之后,尊牌方可置于供台之上。人们都说,这个规矩便是涉归莫护立的。

祖沙三人走进宗祀,众人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涉归廆有些不自在的转了一下头,看到二姐涉归流苏正在向他们招手,便率先走了过去。

祖沙一边走着,面无表情,心内急转,直觉告诉他,自己这十年的平静生活恐怕要结束了。

“姐!什么事?这么大阵仗?还有,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开了祭祀?”涉归廆低声问。

涉归流苏看到三人进来,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面容憔悴,美丽的脸显得有些苍白,杏眼之中流露出丝丝的苦涩,声音略有沙哑,“咱们裂角山三部的天恐怕要变了!”

祖沙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涉归土信的眼中突然迸发出莫名的神采,祖沙从其中仿佛看到了一块沙暴中傲然的山石,而涉归廆则略显狰狞的咬牙道,“咱们涉归部可是比石头还难啃!比岩狼还凶悍!是哪一方势力?他们不怕嘣着牙吗!”他活像一只被侵犯了的野兽。

涉归流苏安抚了一下弟弟,看着大哥和祖沙说,“伏先部落获得了拓跋部的支持!向我们和段氏部落提出,要么归入伏先部落,要么滚出裂角山!”

祖沙诧然,他本以为是裂角山之外的势力虎视眈眈,没想到却是裂角山三部内的吞并争斗。

裂角山地处天旷大陆的西部,东面便紧挨着天旷大陆最强大的势力——神统的势力范围,西面乃是大大小小的部落,号称有十族百部,其实到底有多少族多少部落,谁也说不清楚,有些部落今年还有,明年便被吞并了,有的族群分了几十个部落,有的部落由数个族群混杂而成,千丝万缕,难以辨明。不过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这西部地域乃是以山北一族为尊,大大小小的部落,大部分都是山北一族的分支。

西部的这些部落中又有两大强部并立,南部为拓跋,北部为术机,他们周遭的中小部落无不归附两部,以求生存。而裂角山地理位置特殊,它位于西部众多部落同神统势力范围的交界处,神统的势力范围广袤无垠,横跨了大半个天旷大陆,一时无力向西用兵,也似乎没有兴趣打破西部众部落的这种现状,而无论是拓跋还是术机,又怎敢向东扩张?这岂不是向神统挑衅?正是由于这样的形势,裂角山三部便是这平衡之间的三不管地界。

裂角山三部,涉归、伏先和段氏,三部落之间有争斗,有联合,就这样纠缠了百年。相传,最早在裂角山创立部落的还是涉归部落,那位了不起的涉归莫护,带领族人披荆斩棘开创了如今这番事业。后来伏先部落来此扎根,两个部落之间的争斗十分激烈。

这不仅关乎地盘,同样与族群有关,原来这伏先部落名义上和涉归部落一样都是山北一族的部落,可是其实是山北族和左寒族混杂在一起形成的,左寒一族在西部地域向来被视为侵略种族,是被敌视的存在。

两个部落经过多年的争斗,谁都没占到便宜,没想到却让段氏部落在夹缝中趁势而起。那段氏部落的创始者原本乃是一部落的奴隶,比普通族人还不如,不知怎么,有了一身的修为,便在这裂角山扎根,百年间的发展,便与涉归和伏先鼎足而立,三个部落互相牵制,情势缓和下来,近年来已经少有争斗了。

谁知,这一次风云又起!而且还如此凛冽!

裂角山三部只能算是小部落,而背后有拓跋部支持的伏先部落绝对不是涉归和段氏能抗衡的!

“怎么可能?伏先部落凭什么?拓跋部怎么会支持他们!”涉归廆有些难以置信,愤愤不平的低吼。

“伏先莫那的女儿被拓跋部的少族长拓跋沙汗看中,她未来或许会成为拓跋部的女主人!这就是伏先部落的凭借。”涉归流苏轻轻一叹,无力的说道。

几人顿时失声。

片刻后,涉归土信吐出两个字,“联姻。”

流苏点头说,“不错,就是联姻,或者说,伏先莫那通过这样的姻亲关系投靠了拓跋部。”

祖沙的声音响起,“或者,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拓跋部主动和伏先部落联姻的呢?”

他的声音就像一道冷风,吹的流苏三人遍体生寒。

“主动?这!难道是拓跋部盯上了我们涉归?如果是这样......”涉归廆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狂躁,如同面对绝境的孤狼。

土信没有说话,沉默却代表了许多,而流苏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神采,她是三人之中智慧最高的人,是族长涉归昌的智囊,她掌握的东西要比土信兄弟二人多的多。

祖沙突然抬头,流苏在盯着他。她的眼中饱含了感情,很复杂的感情,激荡如风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复杂而激烈的眸子。还没等他反应什么,那双眸子再次变得平静,好像刚刚的那场风暴是个幻觉。

他突然有些害怕,似乎即将失去什么。

祖沙茫然的转了下头,看到了族长涉归昌,他已经转过身来,胸前一道狭长的伤口从左肩直到右腹,看上去,他差点被整个的切开!

祖沙恍然,他才明白今天这场祭祀活动的用意。

蛮族部落的修炼方式与仙道家族不同,他们提升修为的根源便是部落内族人对于祭祀石像的信仰和崇拜。祖沙看到的涉归莫护石像上流转的莹光,便是本部落对于涉归莫护或者说对部落宗族投注的信仰之力,而这些信仰之力不仅可以用来提升修为,还能够疗伤。族长涉归昌必然受了重伤,所以召集祭祀来疗伤。

看来他这次受的伤极重,否则一场祭祀下来,普通的伤早就痊愈了,祖沙有些疑惑,是谁能把涉归昌伤成这样?他可是裂角山三部落的族长,可以说是整个裂角山的三大高手,其他两部落的族长绝对不可能把他伤成这样,难道是裂角山之外的高手?拓跋?......

土信和廆围着族长问安,他们都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愤怒,父亲一直是他们心目中的绝顶高手,即便是被宗族共同看好的涉归廆也将追逐父亲作为自己此生的目标。

可是现在,部落图腾一般的父亲,差点被人一刀两段!

土信本想伸手去抚摸涉归昌身上的伤口,可又颤抖着不敢触碰,“是谁,父亲!”

涉归昌眼里有些暗淡,这道伤口似乎夺去了他不少的精气神,“伏先普回。”

“那是谁?”涉归廆恨恨的说,“没听说过伏先部落有这么一号人啊。”

涉归昌眼中掠过一丝恐惧,“他是伏先部落的创始者,伏先莫那的父亲!”

上架时间:2020-09-12 22:3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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