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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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楔子
楔子
扬州府城的大雨已持续整整三天,百姓们大都闭门不出,到了夜晚,整个扬州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显得十分诡异。
城墙上满是斑驳之色,但作为大唐帝国的十大名城之一,古老的扬州城看上去依旧雄伟挺拔,散发着古老的韵味,在这滂泼大雨中更是透露着一股肃穆气息。扬州城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建于长江之畔,又紧邻燕杭大运河,南面更有云海山为依托,山明水秀,气候宜人,是江南好山好水好风光的典型代表。
此时正值丑时,距离黎明尚早。
城北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在大雨之中仍发出轰隆隆的震耳声。
很快一簇骑士就来到了城楼之下,很快就有一名骑士上前狠敲城门。
正在城楼暖阁中打盹的的守门校尉被阵阵声响所吵醒。他皱皱眉头,转头看了看,先前趴在一旁桌上的几名兵士也醒了过来。
大半夜的,又下的这么大的雨,是谁会在叫门?校尉带着兵士们出了暖阁,打着油伞来到城墙边沿旁,往城下望去。
只见大雨中依稀可见十多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他们清一色的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圆形斗笠,披风在风雨中飘扬,嘶嘶作响,声音交杂在风雨声中,显得低调而诡异。
守门校尉被搅了美梦,本有些恼火,脸上微现怒色,但当他看到那些高头大马时,脸上竟然显出惊疑之色。
此时一名骑士驱马向前,抬头冷声喝道 :“马上开门!”
众兵士即诧异又愤怒,但守门校尉抬起了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不过其中一个新兵蛋子却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见他向前一步,右手紧按左手中的佩刀刀把,高声道:“生更半夜的,你们想干什么?城门夜间是不开放的,你们最好快些离去,否则……!”
十多名骑士头戴斗笠,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不过他们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前面的那名骑士拽了拽马缰,冷声到:“赶快开门,否则杀无赦。”
众兵士一震,满是骇然之色,而新兵立刻骂道:“你们竟敢直闯城门,还口出狂言,想要造反吗?”其余兵士亦是纷纷应骂道。
“都给我住嘴!”守门校尉脸上满是怒容,眼眸子里却带着惊恐之色,竟是对着那新兵身前踹了一脚,正中那新兵的心窝子,新兵“哎呀”一声惨叫,被踹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兵士见状,都是面面相觑。只听守门校尉大声吼道:“还不赶快下去开城门!”
众兵士虽然很是不解,但头儿下了命令,也不敢多问,立刻转身下城楼开城门去了。
“嘎嘎嘎……”扬州城的北大门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之夜里被缓缓的打了开来。
只见十多名骑士立刻如风一般掠过城门,直冲进城内而去。不过在穿过城门时,一名骑士却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你们救了自己一命。
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降低,直到淹没在风雨声中。
这时站在守门校尉旁边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兵士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校尉大人,半夜开城门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知您刚刚为何……?”
守门校尉余怒未消,看着一旁早已被人扶起的新兵蛋子,气呼呼地道:“何嘎子,你可知道,若是咱们不开城门,搞不好脑袋就要搬家了。”
那何嘎子皱着眉,不解道:“这……是为何?”
“何嘎子,你也是老兵了,当真这样没有眼力。”守门校尉苦笑道:“方才那群人你难道看不出是什么来头?咱们这样的人,岂能得罪他们?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嘎子小心翼翼道:“我也觉着来头不小,可是……他们都戴着斗笠,披着斗篷,也没瞧清楚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没看见他们身下的那些壮马?”守门校尉握着拳头道:“那些马匹全身上下可都被黑色的皮甲所包着,而马头之上则是特有的银色皮甲!”
“黑色……银色……!”何嘎子这才脸色大变,眼眸子也显出惊恐之色:“大人,你是说……他们是……是……!”声音发颤,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守门校尉叹道:“谁说不是,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人敢将自己的马武装成那个样子吗?那些人只要抬起一根手指,咱们这些人都得脑袋搬家。你说,这城门咱们敢不开吗?”说完指着仍在痛苦呻吟的新兵蛋子道:“刚刚咱们差点就被这王八蛋连累了,到时候老子若真的要被处死,第一个就得先将这王八蛋给活剐了!”
……
……
大唐十六道,总督是各道的最高长官,指挥使次之。但是总督只能管各道政务,却不能直接插手军务,而指挥使则只能掌管军务,却不能插手政务。总督所能调动的也只是编制限定在三千人以内的总督禁卫军,并不能直接对指挥使的驻戍军下达命令。
大唐淮南道,位处江南之地,不仅山水风光秀美,其产粮之多也只有河东道才能相比。所以对于大唐,淮南道的重要性那自是无需多言的。
柳城敏,在淮南道指挥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二十多年,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的心腹。柳成敏与圣上的关系,很多人都十分清楚,在圣上很小的时候,这位柳大人便是圣上身边的陪侍之一。
登基之后,圣上第一道旨意,便是由柳成敏担任淮南道指挥使一职,许多人都会感到奇怪,柳成敏一直是圣上的心腹,而且跟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功劳卓著,怎地最后只是封了一个地方指挥使?
虽说柳成敏手上的驻戍军多达五万余人,但在整个大唐,这些兵士只能算是预备军,因为大唐可是设有五大军区,那些才是大唐抵御外敌的正规军。所以一道指挥使,着实算不上是一个显耀的官职。
但是有些精明之人却明白,这正代表着圣上对柳成敏的信任,那是将大唐的命脉之地交到了这位心腹的手中。
指挥使府座落在扬州城西,府邸面积不算很庞大,但也不小。此时与扬州城所有的府邸一样,由于连日的大雨,府邸四门紧闭,府中各处也是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当一大队骑兵在这风雨交加之夜悄无声息地将指挥使府包围之时,府中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骑兵们俱是身穿黑色铠甲,头戴黑色盔帽。而率兵的将领,全身上下亦是一身黑,但却有些黑的发亮。
这名将领大约三十多岁,脸部有些消瘦,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正门。在他旁边,则有十多名头戴黑色斗笠,身披黑色斗篷的骑士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竟是刚刚直闯城门的那一队黑色骑士。
“统领大人,府外的守卫已全部被制服!”
那将领缓缓点头,而黑色骑士圈中的一人则冷声平静道:“何大人,时候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
那名将领闻声,缓缓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指挥使府”,微一沉吟,才厉声道:“传令下去,从这府里,哪怕飞出一只苍蝇,也给本将立刻斩杀,不必犹豫!”
身后一名黑甲副将拱手道:“是!”调转马头,下去传令。
黑甲将不再犹豫,一挥手,从后队上来三名骑兵,训练有素地翻身下马,两人走到高墙下,蹲在墙边,四手相握,另一名骑兵则是熟练地踩到二人四手相连处,那两人便迅速起身来,同时用力向上,将站在手臂上的兵士抬起,那兵士借力飞起,虽然身着盔甲,身体却是极轻盈地翻到了墙头之上,然后迅速地从墙头跳到了府内。
很快,紧闭的大门发出“嘎嘎嘎”的声响,缓缓打开,正是那名兵士翻到院子里打开了大门。
黑甲将二话不说,一抖马缰,竟是不下马,直接冲进了院子里,身后立刻涌入了数十名骑兵,黑压压的一片……
正厅院内,十余骑黑甲骑兵正静静地呆在院子里,他们的手都按在刀柄之上,那架势,似乎随时都要拔出刀来。而那十多骑黑色骑士也进入到了这里。
刚刚惊闻出事的柳成敏此时正从内院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些黑煞鬼,脸色阴沉,冷冷道:“你们是禁卫军的兵马?”
黑甲骑兵中缓缓上前一骑,马上之人正是先前的黑甲将,翻身下马,拱手道:“柳大人,打扰美梦,恕罪!”
柳成敏皱起眉头,打量了几眼,神情冷峻道:“你是禁卫军统领河谷?”
黑甲将淡淡道:“不错,正是下官。”
“不知你深夜带兵闯我府邸想做些什么?”柳成敏冷笑不止:“总督大人呢?他可知你的这般行为?”
河谷缓缓道:“下官此次前来,自然是总督大人下的命令,只是总督大人政务繁忙,这等小事无需亲自前来。”
“小事?”柳成敏冷声怪叫道。
这时旁边十多骑黑色骑士中的一名骑士催马上前几步,淡淡道:“柳大人,进你府邸乃是有要事,还望柳大人不要怪罪。”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银色的铁牌,上面烙着三个黑色大字“黑衫卫”
柳城敏见到银牌,神色一惊,眸子里竟是划过一丝惊恐之色,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淡淡道:“没想到黑衫卫的人也来了,不知……”
“黑衫卫千户寰宇。”
“原来你就是那位最年轻的千户,本官到是失敬了。”柳城敏冷冷道。但在他脸上却是一丝敬意也找不到。
黑色骑士寰宇也不语,而旁边的河谷则沉声道:“淮南道指挥使柳成敏接旨!”
柳成敏一愣,却见到河谷已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圣旨,他微一皱眉,道:“请容我换一身衣裳再行接旨!”
河谷摇头道:“不必了,圣上吩咐,见之便可宣旨,柳大人,还不跪下接旨!”
柳成敏满腹疑虑,他已断定今晚是有大事发生了,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圣旨,也不敢多犹豫,立刻跪下,恭敬道:“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着淮南道指挥使柳成敏见旨之后,交出驻戍军兵符,所有将士,暂归由总督梁耿统领,钦此!”
柳成敏脸色霍然大变,抬起头,河谷已将圣旨卷起,走上前来,双手将圣旨递向柳成敏,淡淡道:“柳大人,领旨吧!”
柳成敏接过圣旨,立刻打开,只见圣旨左下角竟真盖有皇帝的玉玺,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这道圣旨实在是极其诡异,实在不符合常理。缓缓起身来,问道:“何统领,这份旨意,是何时到达扬州府的?”
“半个时辰前刚刚到,是由黑衫卫千户寰大人亲自带来的!”河谷淡淡道,那一双眼睛极其犀利的盯着柳成敏,“柳大人,旨意也下了,速交出兵符吧!”
柳成敏一瞥旁边仍骑在马上的寰宇,随即沉默了片刻,才道:“何统领,寰千户,这兵符暂不能交出,本官要即刻进京面圣,亲自听圣上旨意,若是圣上亲口说要本官将兵符交给总督大人,本官必无二话!”
河谷一愣,冷笑道:“柳大人可真会说笑,从扬州府到京城长安,就算是八百里快马那也得要好几天的时间,此刻圣旨在手,何须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
柳成敏毫无惧色,冷声道:“圣旨在手,但圣旨上的意思,却未必是圣上的意思!” “柳成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河谷冷声道。
柳成敏厉声应对:“本官怀疑这份旨意是假的!”
此时河谷脸上竟露出了几丝嘲笑之色,冷冷道:“柳成敏,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竟敢称圣上旨意是假?抗旨不遵,污蔑圣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抗旨?”柳成敏不屑地看了河谷一眼,道:“本官就算抗旨,也轮不到你来惩处,自有圣上裁决,刑部和大理寺来查办。倒是你,传个圣旨,有必要半夜带兵私闯府宅吗?河谷,难道你想造反吗?”
“你!”河谷此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柳大人,作为朝廷命官,自当应时刻尊崇圣意,既已接旨,你还是速速交出兵符的好!”一直不吭声的黑色骑士寰宇此刻缓缓道来。
柳城敏冷哼一声,也不言语。对于黑衫卫这群恶魔,柳城敏也是想避而远之的。
河谷冷冷道:“柳成敏,本将没功夫和你在这大雨中闲聊,再问你一遍,兵符交还是不交?”
“不交,你又能如何?”柳成敏轻蔑笑道,看上去很是自信。
河谷也不应语,只是冷冷地看了眼柳成敏,而嘴角露出几丝阴鸷之色。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和哭声响起,随后,从院子侧门竟是进来一大群人,不仅有府里的家仆下人,就连柳成敏的妻儿也挤在其中,人数竟是有百人之多。
在这群人的背后,黑甲黑盔的士兵们都是提着雪亮的寒刀,面无表情地将这群人赶进院子里。
一名士兵上前禀道:“统领大人,府里各处都已经搜找,所有的人都被带到了这里来!”
柳成敏看到被驱赶过来的家人,脸色大变,全身颤抖,怒吼道:“河谷,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真的要造反?”
“这是本官下的命令。”寰宇在一旁淡淡道。由于头戴斗笠,外人自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实际此时他脸上满是丝狰狞之色:“想必柳大人也知道,我们黑衫卫做事,向来不问形式的好坏,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都是好的。”
“你……你……!”柳成敏气的浑身颤抖不已,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河谷冷声道:“柳成敏,本将再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可就不要怪本将不客气了。”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从,竟……竟敢造反!”柳城敏颤声道。
“造反?我可不敢!”河谷低声言语,眼眸子里划过一丝古怪之色,也不理一旁气愤惊恐的柳城敏。
雨下的仍是很大,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院中的家眷门几乎个个脸色惊恐苍白,毫无血色。一些胆小的家仆下人早已低声哭泣起来,放眼望去,却是分不清脸上的雨与泪。
柳成敏雨中怒目而视,而河谷只是冷冷地看着院中的那群惊慌失措的家眷。而千户寰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一名士兵从后屋迅速跑到了河谷面前。单膝下跪,双手却捧着一块手掌般大小的黑色铁牌,这正是淮南道驻戍军的兵符。
河谷将兵符拿在手中,看了看,对着柳成敏冷冷笑道:“柳大人,这兵符终归还是被本将找着了。”
“河谷,寰宇,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公然抢夺兵符!”柳成敏此时又惊又怒,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河谷冷眼一扫院中的家眷,转身上马,看向一旁的寰宇。只听寰宇淡淡道:“按计划行事。”
河谷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黑甲副将冷声道:“仔细搜查,一个不留!”
柳成敏目眦俱裂,厉声喝道:“你们……你们这帮畜生……敢在这里杀人……!”
河谷不理,一抖马缰,跟随着寰宇出了院门。
片刻后,指挥使府中传出了阵阵惊恐声,叫喊声,哭泣声,撕心裂肺,光是听声音便能想象到那刀光残忍的景象。
短短一刻钟,指挥使府内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狂风暴雨敲打之声。
这时黑甲副将也驱马来到了指挥使府外的街道上,看到河谷,立刻上前下马单膝跪拜道:“统领大人,院子家眷连同柳成敏已全部斩杀。”
河谷面无表情,缓缓道:“柳成敏的妻儿都死了吧?”
“是的,柳成敏的三个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死在刀下。”
河谷点点头,侧头看向寰宇。
在斗笠黑纱里,一双发光的瞳孔紧紧一缩,嘴角竟泛起了一丝察觉不到的温柔。平静道:“做得好,从今晚起,你就是淮南道的指挥使了。”
河谷眼眸子里划过一丝喜色,恭敬道:“多谢千户大人!下官必定配合总督大人行事,永远效忠主上!”
寰宇在斗笠中淡然一笑:“那就好。”随即转头望向北方,默默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