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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家

盘旋的山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的前行着,车中一位身穿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担忧的看着斜靠在他对面的少年。

少年双眼无神,正恹恹的望着窗外的风景,该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吧?

“是不是这车晃的你难受?要不让翠羽再给你铺的厚实一些?”

“呵呵,大哥,我身子哪有那样弱,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小病秧子了,只是这车晃的我直想睡觉。大哥,你让车夫赶的快些吧,要不天黑之前,我们恐怕都翻不过这座山呢。”

少年的声音,细细的,好似空谷黄莺。听了大哥的话后,立刻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都怪爹,只让我带这几个人出来。他贵为一国丞相,让我多带几人,坐一辆好一点的车,也不会过分到哪去。何苦又让你受这份罪?”

“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是为了我好嘛,我一个女孩子出行,毕竟不太方便。不事张扬,这样也少了很多麻烦的。”

书生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放心妹妹,除了让车夫加快赶车外,又让一旁扮作了书童模样的小丫鬟翠羽,拿出了床厚被子,垫在小妹身下。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可别又累倒了。

他这个妹妹,自打娘胎生下来,身子骨就十分的羸弱,每年都要闹上几场大病,让爹娘担心不已。

本以为她年纪大一些,这情况就会好转,可谁知在她五岁那年的冬天,一场风寒几乎要了这条小性命。

家里都已经开始为她准备后事了,幸好破尘师太云游至此,这才救了妹妹的性命。

破尘师太说妹妹的父母缘浅,若是继续待在相府,没准哪天还会小命不保。娘亲哭的几次晕厥,可是为了保住妹妹的命,还是同意了让师太收了妹妹为徒,带回庵堂静月庵里抚养。

时光荏苒,这一去便是十年。为了让妹妹安然长大,父母都不敢去寺中探望她。只是每年的春秋两季,他这个做哥哥会过来。

看着那苍白的小脸,逐渐的有了血色,生病的次数也一点点的变少,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后才略感欣慰,可是心中的惦念却丝毫未有减少。

直到今年,妹妹十五岁了,也是到了及笄的时候,娘亲实在隐忍不住,提出要把妹妹接回来,一定要在家里为她行这个成人之礼。

“娇蓉啊,你这一走就是十年,原来的那些人和事你可都还记得?”

“都很模糊了,我走得那年烨焱和娇蕊还都是怀抱着呢,如今也很大了。肯定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了。”

娇蓉惆怅的皱了下眉头,这十年中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家中人,可是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心里又有些忐忑,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怎么会?我每次从静月庵回去,都会和他们两个说你的事情,他们都很盼着你回去呢。尤其是娇蕊,平日里只有我和烨焱两个兄弟,她十分欢喜终于有个姐姐陪她了。”

娇蓉脸上露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内心却泛起了嘀咕,她那大而化之的性子,娇蕊恐怕会失望的吧?

随师父长在寺中,可没有丞相府里那些繁冗规矩,只要她的课业学的好,师父从不会对她再有其他严苛的要求,这十年算是过得自由而散漫。

父亲素来古板,很重礼教,估计长在他身边的娇蕊定是被教导的如同大哥一样,就连呼吸都不能有差错。想到这里,娇蓉就觉得未能在父母身边长大,也不全然是件坏事了。

“娇蓉,你可还记得方文麟?”

吕烨磊小心翼翼的看着妹妹,打量着她每一个表情。虽然他和妹妹感情还不错,可是他也知道这丫头的脾气同父亲一样,都很执拗,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方文麟?”

娇蓉直了直身子,眼睛里的睡意也去了几分,这个让她咬牙切齿的名字,纵使过了十年,依然记忆犹新。

在相府那五年中,因娇蓉生来体弱,就连严肃的父亲对她也很是纵容,从未像对大哥那样凡事要求严格,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相府公子的身份,千万不可坏了吕家百年来的名声。

但是有一次父亲却对她动了怒,很是严厉的责骂了她。也就是她五岁的那年冬天,被父亲责骂后的娇蓉,委屈的跑到湖边哭泣,被冷风吹得受了病,以至于差点魂归黄泉。

而连累娇蓉挨父亲教训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位方文麟。

方文麟的父亲,吏部的方尚书同丞相是十几年的同窗好友,这两人都喜爱书画,时常聚在一起,品酒作画。过府一聚的时候,方尚书也经常会带着儿子一同前来。

话说那日父亲与丞相两人又在赏玩着一幅字画,小文麟便自己去花园闲逛,恰巧碰上正玩耍的不亦乐乎的小娇蓉。

娇蓉一年到头伴随着药汤长大,难得身子骨强健一些去玩耍。前些日子皇上表哥,让太医为她开了个方子,吃了一段时间那些汤药后,她的身子好了很多。

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所以哥哥带着她在花园里捉迷藏,她就玩的忘乎所以起来。

当文麟看见娇蓉的时候,她因为曾在灌木丛中躲过,发间夹杂着几片枯叶,瓷白的小脸上也蹭上了几道污迹。

“女子应该形容端庄,你身为相府小姐,怎可如此放任自己的行为?”

文麟十分生气的拉住正要跑开的娇蓉,另一只手掏出了巾帕,想为娇蓉擦去脸上的那些灰渍。

这位俊俏的哥哥比她的丞相老爹还要啰嗦,娇蓉已经领教过几次,心内叹了一声晦气,这会儿竟然碰到了他。

眼见着大哥就要朝这边过来,方文麟和她在这里说话,铁定就会被大哥发现。娇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走开,可是文麟却执拗的不让她走。

被娇纵惯了的她,哪里肯受他的摆布,一时怒火攻心,想也没想的就在文麟抓着她的那只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自懂事以来,就不曾再哭过的方文麟,居然被这个任性的丫头,弄得落下了男儿泪。

这一闹腾,何止把烨磊给招过来,就连两家的父亲也都赶了过来。

吕丞相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引以为傲的家教,全都被女儿给毁掉了。尤其还是在老友的面前,这个野蛮的丫头居然还咬伤了人家的儿子。

可孩子身子骨弱,罚又罚不得,气得丞相在送走了老友父子之后,就在书房里一直教训女儿到天黑。

出了书房,本来一声未哭的娇蓉,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也没想咬人嘛,谁让那个方文麟不放开她啊。要论无理,是他先无理的,男女授受不亲,他不应该拉着她不放。

可是这些父亲才不会听进去的,就算她说出来,也只会觉得她是在狡辩,所以娇蓉一口气跑到了花园里的小湖边,跪在了湖边的青石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哥哥寻到她时,她的小脸都被冻得发紫了。当天夜里,就高烧不断,一整夜的说着胡话。

吕丞相后悔死了自己一时冲动,懊恼自己实在不应该对女儿发那么大的脾气,她不过是五岁大的孩子,难免会顽皮任性些,慢慢教就好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吕丞相的心都要碎了。

再之后,就是生死一线的娇蓉被破尘师太所救,然后随着师太去了寺中生活。

后来娇蓉听大哥说,那方家父子很是不过意,方尚书还带着儿子过来赔罪。说文麟的一时鲁莽,险些害了娇蓉。

不过大哥还有一点并未和她说,那就是当年方尚书在让儿子赔罪的时候,曾提出让文麟娶娇蓉。

老友一直都担心着女儿长大之后的婚事,而且又是儿子的过失,害的人家女儿险些送命。方尚书觉得这样才是为老友解忧,才是真心实意的在赔罪。

吕丞相是很喜欢文麟这孩子,若是娇蓉身体健康,这件婚事他当然同意。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很怕耽误了人家孩子,所以一直都未答应。

不过娇蓉自从到了寺中之后,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前段时间那方尚书又重新提起了婚事,吕丞相这次终于同意等娇蓉回来,若是她没有意见,两家就把婚事定下来。

“呵呵,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方文麟吗?”

“正是,正是。皇上如今很是欣赏他,接连委以重任。南方发了洪灾,皇上这次就是派了他作为钦差去赈灾。方兄这次办得十分妥当,皇上肯定又会嘉奖。”

“表哥什么时候变了口味了?居然欣赏这样的人?”

娇蓉皱紧了眉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他如今是皇上了,自是与当年不能一样,难道还能和你在一起胡闹吗?”

娇蓉撇撇嘴,是啊,她如今长大了,表哥也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往昔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本来还打算再与妹妹,多说说那个方文麟,可是见她还是挺反感的样子,烨磊只好闭上了嘴巴。

两家联姻,也只是父亲暂时有这个想法,但是因娇蓉多年离家,父亲心疼她,所以还是想听听她的意愿。如今看来,娇蓉恐怕是不会同意的吧。唉,放眼京城,再没有比文麟更出色的年轻人了啊。

娇蓉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对于哥哥为何忽然提起那个方文麟,她也没有多想。当年害的她差点丢掉小命,这次她回来,肯定会过府探望吧,所以大哥这是让她提前有个准备。可她实在不想看到那张脸啊。

在她呼呼大睡了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是走完了那段山路。哥哥叫醒了她,眼下天黑了,要在山脚下的客栈住一晚,明早再赶路。

娇蓉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一晚,会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上架时间:2015-10-26 10: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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