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迹

‘金宝，咱们得再快点，要不然今晚回不去了，二舅还不得吃了我啊。’

一个穿着校服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向着后边那已经气喘吁吁的小胖子焦急地吼着。

‘表哥，稍慢点。穆王山太远了。这近处就有，你干嘛跑那里去？’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稍微矮一点的小胖子，胖乎乎的腮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身体已经左右打晃，嘴里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大一点的叫吴龙飞，十七岁，山东人，现在在城里念初三。因为他的父亲在半年前被汽车撞到，半身不遂，对方肇事逃逸，使得本来就不算宽裕的家境已经是雪上加霜。

小一点的叫韦金宝，是吴龙飞二舅家的表弟。二人年纪相仿，性格也都是调皮捣蛋的主，所以经常在一块玩。

这次是吴龙飞的爸爸需要花钱做手术，该借的都借了，虽然勉强凑够了医药费，家庭情况却是跌倒了冰点。

虽然还不到需要他支撑家庭的年纪，但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尽到一份责任。

趁着周末，终于想到了一条可以来钱的路，那就是去山里掀蝎子。

现在是四月份，春暖花开，正是蝎子出山的时候。

蝎子，学名全虫，属于蛛形纲，钳蝎科。蓝背黄尾，八腿双钳，黑色毒钩，却是治疗风湿类急病的一味良药。

每到这时候，周围的药铺或者商贩都会有收购，价格在三百到四百元人民币一斤。而在这个县城，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七八百元。

现在农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肯吃苦上山拿蝎子的半大孩子也不多了。要不是家里的状况每况愈下，吴龙飞是不可能跑这里来撞大运的。

表弟韦金宝嘴里的穆王山距离村子大约五公里，在大山深处，原先在那里也有村子的，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整村的人都被政府以种种优惠条件强制搬迁到了城里。

这里人迹罕至，吴龙飞选这个地方，自然就是想大捞一把。特地从家里带来了一个茶叶桶一般大的白色塑料药瓶和一把将近二十厘米长的不锈钢镊子。

前天刚下了雨，正是掀蝎子的好时候，附近的地方没空去看，只为节约时间到了穆王山开始大展身手。

穆王山是在一条山岭的中段，这条岭叫断龙岭，相传曾经有王侯级的大人物在这里做过什么事，不过都已经被历史湮灭了。

大山里的空气很是清新，绿绿的野草已经快到腿肚子那么长，山上到处是嶙峋怪石，偶尔出现几块巴掌大梯田也已经长满了酸枣黄荆。

二人各分一片，相距不远也不互相冲突，就为有危险的时候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虽是深山，但是猛兽什么的是没有的，了不起也就是有个狗獾狐狸啥的。主要是防范毒蛇，这东西个头不大，伤害力不小，特别是雨后，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运气不错，个把小时之后，二人的瓶底已经装了将近二十个老母蝎子了。市值计算的话，没有三十块钱也差不了多少了。

‘表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道士？’

韦金宝眼神好，四处看的时候，远处一个穿着蓝布衣服，手拿小铲子，背上背着一个黄荆条所编的药筐的人影被他看见。

‘什么道士，那是蓝布衣服好不好。可能是在挖药吧？这附近有道观吗？’

虽然那身衣服很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道袍。不过在印象中，道袍不是英叔穿的那种明黄色的长袍吗？而且身上还是前阴阳后八卦的那种。

只见那人在草丛里翻找，可能在找什么药材。不大一会，这人就翻过了山梁，到了背阴坡去了。

殊不知，就因为看到了这个人，注定了他的一生走上了另外一条惊险刺激的道路。

到了中午时分，二人将带来的面包火腿肠干掉，补充一下能量。躺在晒得热乎乎的青石条上简单的睡了个午觉。

今天收获不错，按照上午的成果来算，今天的收入要超过一百了，比在工厂里上班的工人们挣得还多。

他们也翻过了山梁，温度高了起来，蝎子也知道找凉快的背阴处舒服一下。

山梁后边背阴坡有一个占地几十亩的大水泡子，以前这里的人叫它潜龙湾，潜不潜龙不知道。据说这地方从来没干过，有地下河相连的成分居多。

山上到处都是青石，碎石遍地，草却不多，灌木却像是癞子头上的头发一样，东一簇西一把。

‘那人看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

作为表弟的韦金宝对那个背着药筐的人十分好奇，心里自是念念不忘。在这大山上，一眼可以望出很远，有人相隔十几里也能看见。

要是故意隐藏的话，哪怕相距几米，只要往石头缝里一缩身，那就根本不可能找到了。

‘别瞎操心了，赶紧拿蝎子吧。咱们三点就要往回走了，要是晚了，二舅可要揍你了。’

吴龙飞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班里有不少同学都有手机了，他却没有，这回出来其实也是想攒钱买块手机的。

不一会，口渴了，随身带的水壶却已经见底了。二人决定还是去那潜龙湾里灌上一瓶子喝吧，纯天然的矿泉水就算是不卫生也总比渴的难受强，而且这里的水未必就会比自来水难喝。

村里人搬走以后，五六年的时间让山上的小路已经被历年长出的植物覆盖的根本就看不出来，二人顺着大石头多的地方往下狂奔。

因为大石头坚硬光滑，好踩，落地坚实可以借力。草厚的地方就不行了，有的明明踩下去很浅，半米之外就是一个深坑，很容易闯腿崴脚。

一块足有一平方的大青石板铺在草丛中，二人起跳都踏在了这块两个手掌厚度的青石板上。

踏上时候，准备重新屈膝下腰，借力起跳。没想到脚下的石板竟然一翻，二人猝不及防，顺着石板翻开下面的窟窿掉了下去。

由于没有防备，二人只是四处乱抓，无奈这个洞壁根本没有可供抓取的地方，除了薅下一些比圆珠笔芯还细的树根就是两手泥土了。

大约过了五秒或者是十来秒，二人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幸好不是脑袋朝下，除了脚脖子崴了一下之外，身上还是没有什么伤的。

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吴龙飞拉着韦金宝在地上滚了几滚。

除了卸力以防止将自己的腿脚骨折以外，更是要躲开上面很可能要掉下来的青石板。

那东西要是掉下来，脑袋不开瓢，断几根骨头都算是运气好的。

惊魂未定之下，先躲开洞口。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十米高处那个洞口透下来的光亮再也看不出一点的明快地方。

地面很平，铺的却是灰色青砖，这下子让二人傻眼了，四下无人的大山里怎会出现用灰砖铺就的地面。

就算是吴龙飞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些砖的颜色跟学校里清操场刨出来的坟砖一个颜色，只不过尺寸却大了不少，差不多是普通坟砖的两倍大，呈正方形。

二人各自摸了摸口袋里装的蝎子，幸亏是塑料瓶没有摔碎，今天收获的成果还在，略微有点心安。

‘表哥，好黑，这是不是在坟里？’

调皮捣蛋并不代表胆大包天，特别是处于生长期的时候。就算是年龄大一个月也算是大的，故此，小的很容易寻求比自己强大的照顾。

‘怕啥？一会出去就行，不准哭，哭我可就自己出去了啊。’

环顾四周，攥紧了手里的镊子，这是唯一可以给自己壮胆的家伙事了。

吴龙飞心里也害怕的要死，不过看他表弟的怂样，自己成了对方的救命稻草。现在是在故作镇定，要是自己也乱了阵脚，恐怕二人出去的机会就等于零了。

看了洞顶一会，绝望的发现，洞顶距离他们有三米高，即使二人摞起来也刚刚够到，而光滑的洞壁绝对不是他们这个级别徒手可以爬上去的。

‘有没有火？’

吴龙飞拉着他表弟的衣服。

‘啥？有，有，还有烟，表哥你抽吗？’

已经有些呆傻的表弟反应也慢了起来，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烟的。本来想出来顺带着抽上一根，没想到这回有用场了。

‘抽，抽你两个大嘴巴？把火机给我，还有烟盒。’

一盒刚开封的白将军，看来这盒烟也耗费了他表弟的不少积攒。将烟全部倒出来，递了回去。吴龙飞自己是不抽烟的，没想到比自己小的表弟倒先成了精。

‘啪’花生大的火焰跳动了起来，然后将硬壳的烟盒点燃，火光顿时大了起来。

这是一条墓道，上下左右全是用规格一模一样的青砖垒砌，宽有两米，长就看不到头了，两头黑洞洞地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上前头看看，能不能出去。’

手里的烟盒并不耐烧，一磨蹭半个烟盒就没了。这么漆黑的空间，往哪走都是前边。

墓道并不长，十来米就到头了，也是青砖垒就，堵得死死的，一阵绝望从二人心底生出。

‘可能是走反了，咱们可能在墓道中段，再换一个方向试试，应该就没问题了。’

到底大了一岁管用，吴龙飞现在脑子冷静了下来，可以慢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