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靥

小时候，我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待在家里，后来等我大一点了，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生活。

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生活，为了自己，更为了我，他们不得不在外奔波……应该是这样的吧，至少奶奶是这么说的。

奶奶家是在山里，离最近的村子有三四公里，为啥？因为是在地边上。

奶奶老了，如果住在村子里的话，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去做农活，那时候我小，做不了农活，也就只能在家里面做饭喂鸡喂猪什么的，其实也挺累的。

偶尔也会跟奶奶拿着东西去村子里面去卖，然后买些需要用的东西回来。

奶奶其实是想要去送我去读书的，但我不想去。家里面有以前留下来的书，我看得懂上面的字，慢慢的也能明白里面讲的是什么，后面偷偷去了次学校，发现老师讲的好像都不难，然后我就不想去了。

不过最后还是在学校里挂了个学籍，平时都在家里只是统一测试的时候去做一下题，第一次考试拿了个第二，后面我就不怎么把答案写在卷子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那种被推到别人眼前的感觉，就这样，我从第二掉到了最后一名，但这却让奶奶坚定了让我去学校的念头，我只好又硬着头皮拿了个稍微靠前的名次。连续拿了几次，老师和奶奶都才没说什么。

差不多是六年级的时候，我好像是十一岁，奶奶病了，一直没好，晚上经常能听见咳嗽声。

我跑去村里找了以前当大夫的老人，说了奶奶的情况后，老人说：“这个没法治，只能是用些药缓解一下症状，毕竟是年轻时候积攒下来的病根了，这么多年又没有好好调养。”

老人给了我张方子，让我自己去山上找药，实在找不到的来他这里抓。

看样子不是第一次犯了。

我把方子收好，闷头跑进山里去了。

药我都认识，毕竟识字后不久就经常翻家里面带字的东西，那时候除了留下来书就只剩药方了，后来长大点了就经常会来这里给奶奶买药，也被老人带进山里去采过药，基本上都知道长什么样。

同龄人呢？都在学校里面上课呢，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待在那个满是书的房间里是如此的没用。

如果我之前一直待在那里面，我现在能做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或者是趴在奶奶的床边哭。

进山采药其实也不用走太远，现在生病基本上都用不上中药了，周围山上的药就更没什么人会去采了。

至于我为什么不去求西药……其实是这个小地方没有能用的药，西药不是万能药，随便一种药就可以治各种各样的病，村里面有的西药就只有一些感冒药和跌打损伤的外用药，奶奶的情况，用不上。

这个时候我不禁想，如果爸爸和妈妈在的话，应该会把奶奶带去看病的吧。

从中午一直采到傍晚，我才把药收集得差不多，毕竟不可能进山一次就只为了弄熬一次的药。

傍晚的时候必须回去了，山上有狼，以前基本上都是不许小孩子进山的，现在的话情况稍微好一点了，不过要是换了个孩子，先不说能不能去，肯定都是不敢去的。

过了半个月，奶奶的病没有好转，反而还更严重了，我又跑了一次村里，这次老人没给药方，只是说我奶奶撑不了多久了。

我只能默默离开，但老人却叫住了我：“小周，知道我叫什么不？”

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老人姓穆，平时都称呼他叫穆爷爷。

“我叫穆芍，我有个孙女，叫穆蔻，以后出去了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可以拿着这个去找她。”

老人扔了个东西过来，我接住后发现是个秤砣，不过这个秤砣比一般的秤砣多了许多花纹，看上去更像是个吊坠。

“穆爷爷，这个我不能要，我奶奶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我把东西送了回去，但穆爷爷却不接，只是说道：“你叫我什么？”

“穆爷爷啊。”

“那就对了啊，我是你穆爷爷，又不是别人，东西你就收下吧。”

“穆……”

“嗯？”

眼看穆爷爷有些生气了，我只好想着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了然后把东西挂门上。

然后等我要关门的时候穆爷爷又开口了：“门别关了。”

没办法，我只能把东西收好带了回去。

回到家里，我在煎药的时候奶奶给我说，老师来找过我了，说是一个月后要期末考了，只要我全部都考满分，我的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了。

我听了，但没说什么那。全部满分，那不就是实打实的第一了，如果是那样的话，算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只是每偶尔看看家里的书，隔几天跑去采药，还有时间的话去地里干些活，并没有把奶奶的话放在心上。

但，就是老师说的期末考的前一天，奶奶去世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只是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就睡着了，我煎好了药来叫她，怎么也叫不醒。

村里经常照顾我的老人在这天晚上都来了，几个跟奶奶关系好的婆婆给奶奶擦拭干净后，几个老人用木板钉了个简易棺材，在屋子边上挖了个坑，就这么就下葬了。

我找了块板子，用木炭写上了字，就是墓碑了，而这也是这些老人第一次见我写字，或者说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我会写字，毕竟，我没去上过课。

奶奶入土后，其他人也走了，我就坐在墓碑边上等着日出。

天亮了，我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头，跑去洗了手，拿着笔去学校了。

考试有四个科目，考两天，每天考完后我都会回来陪着奶奶到天亮。

考完后第二天是拿成绩的日子，我带回了四张满分的卷子，卷子上名字的位置写着两个字，周贞。

“满分，也不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