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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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偷人
八月,即将收获的季节,却没有四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从天凤元年到天凤三年,整整三年的干旱,让本就千仓百孔的神州大地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只从王莽篡位后,托改制之名,强夺民脂民膏,百姓的生计更是雪上加霜,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总以为换一个地方,也许就能有口饭吃,于是拖家带口,四处漂流,结果换来的只是饿殍满地,这对风雨飘摇的西汉王朝来说,无疑是非常致命的,但是当权者却无动于衷,或许他们高坐庙堂,根本看不见众生疾苦吧。
秋风燥燥的吹着,无力的摇摆着赵老儿家门口高悬的一对红灯笼,看来赵老儿家有喜事要办,但小院中却没有丝毫喜气,在这寂静的夜里,紧闭的门窗中没有透出一丝光亮,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办喜事的忙碌和彻夜灯火。
赵老儿家不远处,是一条早已干枯的小河,河床@上枯黄的杂草倔強的抗争着季节,无声的宣告它顽强的生命力。
杂草丛中俯卧着两个少年,在低声的争论着。
“三哥儿,别再犹豫了,再耽误翠儿都成别人家女人了。”说话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名叫逢安,三年前,跟着老父亲从灵门逃荒到此,被富户李老爷收留,就一直陪伴在少爷李志身边。
被称为三哥儿的少年,正是李志,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是两个姐姐,所以一直被人唤作三哥儿。李老爷夫妻俩老年得子,自然溺爱的很。
李志又从小跟着两个姐姐长大,性子难免就柔了些,做起事来犹犹豫豫、缩手缩脚,但偶尔又执拗让人惊讶。也就这几年,在安哥的陪伴下,多多少少恢复些阳刚气息,也敢下河戏水了,也敢上树掏老窝了,但这些都是李老爷所不许的。安哥为此没少挨他爹逢老汉的揍,但揍归揍,第二天该戏耍还是戏耍。
“再等等吧,翠儿下午和我说好的,她回去跟她爹娘商量,让把婚事退了,她父母要是不答应,她就跟着我浪迹天涯。”李志想着下午赵翠儿向自己表露决心,发誓今生永不相负的坚决模样,心中便丝丝甜蜜。
“这天都快亮了,翠儿还没出来,肯定是被他父母给看住了,咱们的过去接她!”
“安哥,我,我心里没谱啊,真的摇带翠儿私奔么?你说翠儿他爹明天怎么跟吴大善人交代啊,那亭长大人还不吊着翠儿爹打?”李志说着便不禁回想起前几年,一个邻居因交不起赋税,被亭长绑在树上抽打的情形,而那时还不懂事的自己,还围着大树打转,高兴的跳着,叫着。
对于自己苦劝了一夜,任下不定决心的少爷,逢安真有点想暴揍他一顿的感觉:“唉呀。你就别墨迹了,那吴老头都五十好几的人了,翠儿给他做了小,能有个好?你可不能一时糊涂,坏了翠儿一生!”
“可……可翠儿给吴大善人做小,至少衣食无忧,他爹也可以光耀门楣了啊,我能给她什么啊,我爹连个里长都不是呢!”说完李志气馁的低下了头,一副认命的模样。
逢安见李志难过,心下又不忍,耐心劝道:“三哥儿,吴老头家的母老虎你又不是不知道,妒心最甚,吴老头连纳四房,连一个崽都没有给老吴家下,这里面原因谁个不清楚?翠儿进了门,还能有个好?你可不能关键时候犯迷糊啊!”
“可……可就算我们把翠儿偷了出来,又能怎么办,吴大善人可跟亭长大人是亲家,弄不好还是要吃官司的。我倒没啥,到时候我阿爹、阿娘难免会收牵扯啊!”
“你喜欢翠儿不?”逢安白了李志一眼问道,对自己家的少爷,实在是无言。
“恩!”
“那你还犹豫什么?再不去,天要亮了,吴家的人就要来了!”逢安催促道。
“那接出翠儿后,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爹会打死我的!”李志哭腔都快出来了。
“走一步说一步,到时候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翠儿遭@罪@!走了!”逢安说完不由分说,将李志从草丛里拽了起来。
两个少年不费吹灰之力翻过低矮的围墙,可李志再也不走动了,仿佛地下的幽魂抓@住了他的双脚,奸笑着:“别再往前了,那是万丈深渊,回去,免得你爹打你。”
“不,我要去,我要带着翠儿远走高飞!”
“嘿嘿,去吧,去吧,寻死去吧!嘿嘿嘿嘿……”
逢安见李志不动,又轻轻推了李志一把,李志还是死死的盯着翠儿房间的窗户,那扇窗户此刻关着的是他的青涩的爱恋。
多少次通过这扇窗户偷喊出翠儿,两人在小河边看着星星,聊着一些一点都不好笑的事,却让彼此笑的在地上打滚。
那时候河水还没有干枯,三哥儿常常使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天不肯出来,吓的翠儿在岸边啼哭不已,然后等自己从水里探出头来,翠儿又故作生气的拿石头丢自己,那时候感觉,全世界包括翠儿都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很男人。
翠儿的睡房,在小院的一角,窗户向东开着,不进院子是看不见的。现在,贴着红红囍字的窗户透着微弱灯光,将翠儿的身影印在了窗纸上,翠儿还没有睡,很安静的坐在床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哭闹不已,寻死觅活,反而安静的做着女红,一丝落寞不自觉的涌上李志心头。
逢安见李志发呆,又捅了捅他,见李志依然不动,猛的一推,李志便被推向窗户,头差点撞在窗眉上。
翠儿听到声音,打开窗户,看着一脸稚@嫩李志,淡淡说道:“你来了……”
李志“恩”了一声,他盯着翠儿的脸,盯着翠儿那波澜不惊的脸,没有对他的期盼,没有对他能来惊喜,只有淡如凉水的冷漠,怎么回事,翠儿不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行囊,正翘首期盼自己来带她走么?怎么会突然冷淡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不信,他不信,他揉了揉眼睛,李志想确定眼前的人儿是不是真正的翠儿,但他失望了,面前的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睡梦中那张可爱的脸,唯一的区别是不再是被李志一盯就满面的桃红,却是一张平静而又绝情的脸。
逢安被二人压抑的有点喘不过气,开了口:“赵家妹子,三哥儿来带你走!”
“谢谢,不用了!”翠儿眼睛也不眨一下,冷冰的说完,转身就准备关窗离开。
“不,翠儿,你不能嫁给吴大善人,你跟我走,我带你走……”李志话刚说一半,便被翠儿打断,“跟你走?你带我去哪?你能给我什么?四处漂泊?日夜躲避缉拿?亭长、吴大善人你惹的起?回去吧!别再幼稚了!”说罢,翠儿就要关窗。
李志急了,他知道翠儿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就这样失去翠儿的事实,一把上前,隔窗抓@住翠儿的手臂:“翠儿,你……你不喜欢了我么?"
“吴家的人就要来接亲了,李志,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请自重。”说完挣脱李志,连忙转身关窗息了灯,她怕再拖延下去,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泪水,更怕李志再进一步,她就会横下心跳出窗子不顾一切的跟李志亡命天涯。
皎洁的月光洒满小院,呆若木鸡的李志傻傻的看着紧闭的窗户,往日的欢笑一遍一遍从脑海中过放着画面,现在一切都只剩下脸上滑落的眼泪。
“三哥儿,快走,吴家的人来了!”逢安见翠儿离开,他不知道李志再这样下去,执拗起来会发什么疯,急忙催促李志离开。
可是李志如双@腿灌铅一般,一动不动,对逢安的劝说更是充耳不闻,面目痴@呆,犹如丢了七魂六魄一般。
逢安知道李志是经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本来满心欢喜的准备带翠儿私奔,现在却只得到翠儿冷冷冰的背影,换谁谁也不好受。理解归理解,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让李志离开赵家小院,无论是担心李志会突然发疯,还是被吴家的迎亲队伍撞见。
逢安见催李志不动,索性扛起李志跑到了围墙边,将李志一举,李志便如土包一样从矮矮的围墙上顶了过去,李志便啪的一声摔在墙外,可是李志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沿着山道,跑了一段,逢安放下李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三……三哥儿……,你听我说……,你也别太难过,翠儿……翠儿肯定有她的苦衷,肯定有,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你了解她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对吧!”逢安说完,翻了个身,看着李志说道。
李志依旧一言不发,眼泪无声的流着,他眼中的一切景象都是他与翠儿的过往。翠儿的身影犹如一只调皮的花蝴蝶在李志脑海里飞来飞去,一刻也不肯停歇。
逢安拍了拍李志的脸,说道:“我说三哥儿,你出息点好吧,多大的事?明天让老爷再帮你寻谋一房好媳妇便是,这又何必,堂堂爷们!”
逢安正想着,李志开了口:“安哥,我想去劫花轿!”
“啥?你说啥?劫花轿?”逢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的少爷这又是中了什么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