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城

漆黑的角落里，一个女孩儿衣衫脏乱的像是在泥潭里滚了一圈才刚爬出来，T恤蹭的黑一块红一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女孩儿手掌手臂和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划伤，有的还往外渗着血，汇在一起流到地面上。白色的筒袜被划开一道道口子，边缘晕开一大片刺眼的红色。脚腕肿的老高，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怕是走不了路了。

女孩儿身上每一处都疼，疼的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嘴巴正被死死地捂住，冰冷的手指像是要陷进她脸颊的肉里。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女孩儿感觉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意识正在渐渐消失……

……

两天前。

天色将晚的时候，古老而又破旧的的绿皮火车，哐啷哐啷地驶出高楼林立地城市，穿过旷野沿着河流盘着高山驶进森林。

半年前萧毓作为一名高考失利选手，与自己理想的大学以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失之交臂。在班主任打了三次重读劝说电话之后，她跟随着自己的怯懦做了逃兵，在她通往未来的路标上随意地填了一所说出去没人知道的三流大学。

于是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她还坐在这破旧的车厢角落里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耳边其他乘客的说话声交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又过了一会儿困意终于席卷了整个车厢，吵闹的人们相继以各种奇特的姿势睡着了，车厢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兴许是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萧毓竟生出了些许恐惧。

车厢里大部分都是学生，却没一个她认识的。萧毓旁边女生睡的直点头，对面的一男一女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萧毓依旧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听着火车哐啷哐啷……

天微亮，绿皮火车终于从林间钻出，重新经过村落路过高桥。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萧毓竟在此刻生出了困意。

清晨的第一束光透过窗户照在萧毓脸上，萧毓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刚才竟然睡着了？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感觉浑身酸疼，嗓子干涩。伸了伸腿后拿起桌上她昨晚喝剩下的半瓶水，刚喝一口就听见广播里传来：“前方到站Y市，火车正点到达本站，停留30分钟。请下车的乘客拿好随身行李……”

广播声把车厢里的困意一扫而空，瞬间就吵闹了起来。

萧毓也站了起来活动活动乏骤的身体，准备下车。终于火车在一个破旧的火车站停泊。

人群拥挤中下了火车，萧毓一脸倦意。

她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学校是建在山沟沟里的，而且一天只通这一趟火车。

“小毓！”原本昏昏沉沉的萧毓，被这嘹亮的一嗓子给喊的瞬间清醒了不少。

萧毓由衷地感叹道：“落落，你真是神人啊！”

左落落是萧毓的室友，活泼开朗、24小时除了睡觉永远保持着打了鸡血的状态。

“你在几车厢呀？车上我怎么没看见你。”左落落欢脱地蹦哒到萧毓身边，不小心还撞到了萧毓旁边的人都没发觉。

萧毓帮着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那人像没听见一样，萧毓也只扫了一眼，就被左落落热情地拥抱扑的倒退了两步。

“一个假期不见我想死你了。”

萧毓一边挣脱着一边说：“嗯嗯嗯，我也想你，快放开我吧，我太累了。”

被推开的左落落改为挎着萧毓的胳膊：“嗯？小毓同学，你咋这么憔悴？”

萧毓可真是挺憔悴，平时粉嫩的小脸，现在白里也透不出红了，没精打采地抱怨道：“你也坐半天加一宿的绿皮车试试。”

左落落禁着鼻子心疼地拍拍萧毓的头道：“可怜滴娃，你没买到卧铺啊！我说咋没看见你呢。”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你俩不走站着干嘛呢？”

左落落闻言转过头:“呦！我们娜娜呀！”然后又笑道：“当然是等你了。”

季碧娜白了左落落一眼。

“你可算了吧。”

说着看向萧毓摇摇头：“你这是几天没睡觉啊？国宝也没你黑眼圈重吧。”

“睡了……十分八分的吧。”

萧毓寝室总共就三个人，下火车没到十分钟就聚齐了。路边全是打车的学生，左落落探着身子尽可能的把胳膊伸的更远，好让更多出租车司机看到。

看着一辆辆载满的出租车从他们面前驶过，三人几乎泄了气，看来又要等上半个小时了。

突然一辆出租车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你们几个人？”

左落落喜出望外立马回答到：“三个三个。能坐下吗？”

萧毓朝车内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着一个男的，后面一排是空的。

司机师傅招了招手：“大学的是吧，上来吧，后排挤挤，一会儿他就下了。”

“谢谢师傅。”

左落落欢快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萧毓和季碧娜也跟着上了车。

上车后司机师傅说：“这个点不好打车吧，你们可要感谢这位小哥，人太多，我都没看见你们。”

这话听着怪怪的，萧毓却又没发现怪在哪里。礼貌地看向副驾驶黑色宽厚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左落落正把脑袋钻进背包里找吃的，最后拽出一袋面包来掏出来递给她们俩：“快吃点，省的晕车。”

于是三个女大学生毫无淑女形象地坐在后座啃面包，还喝光了她们三个剩下的所有的水，再过个半个小时就到学校了。

然而……

萧毓听见耳边树叶沙沙的声音。

哪里来的树？

她闻到了一种类似于寺庙里焚香的味道。当意识开始渐渐清晰，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越瞪越大。

这不可能！

此刻她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正不受控制的向前走着，她只能在惶恐中转动着眼珠观察着四周。

“沙沙沙……”

耳边树叶的声音特别应景，四周都是粗壮的大树，往远看密林深处一片漆黑。

萧毓从来没有进过森林，她印象里应该是电影里阳光从树缝钻进来，小兔子蹦蹦跳跳，麋鹿优雅地穿梭在树间，鸟儿唱着歌，甚至有精灵伴舞……

然而，此刻她看不见一丝丝阳光，甚至没有听见一声鸟叫的声音，除了风吹过叶子沙沙的声响，就只有脚踩过泥泞那种“噗噗”的声音。

萧毓前面不远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最前面的那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大帽子的人，要比她高出一个半的头还不止。靠近她的这个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她认得出是季碧娜。根据脚步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应该还有一个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左落落吧。

上一秒她们三个还在公交车上，下一秒就不受控制地穿梭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森林中。萧毓脑子里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脚下突然个踉跄，萧毓双腿竟然恢复了知觉。

她悄悄地活动活动手指，还有些麻木的感觉不是很灵活。

虽然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但这坑坑洼洼的地面她比原来不受控制的时候走的还艰难。

本能在叫喧着：跑吧！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可是自己跑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萧毓转念一想：“既然我能醒，她们两个也一定能醒。”

趁最少那人没注意，萧毓迅速回头，正好对上一双睁着的大眼睛，吓的她赶紧回过头来，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种木偶一样直愣愣的眼神在左落落的脸上看着实在太可怕，萧毓差点没认出来。平复下来后趁着走路的时候她又轻轻踢了一脚前面的季碧娜，然而季碧娜毫无反应。

看来她也还没醒。

萧毓的脑子从来没有如此高速地运转过，就连高考也没有现在的感觉，好像CPU快要烧坏了。

怎么办？萧毓没时间思考她们怎么到的这里。前面那个人的块头那么大，她们三个加一起也打不过，她能想的就是怎么逃跑。

首先最好季碧娜先醒，她比较稳重不会立刻露馅，她们才能一起等左落落醒过来然后及时拽上她逃跑。万一左落落先醒过来，她希望自己可以在一瞬间捂住她的嘴，避免她喊出声。如果不行……她还是祈祷季碧娜先醒过来吧。

季碧娜忽然一个踉跄，萧毓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和她刚有知觉的时候一样！

灵光一现，萧毓悄悄地用手指在季碧娜后背上有节奏地轻敲着，身体仍尽量保持着僵尸一样僵硬且规律地前行着。

以前看电视剧，萧毓出于好奇上网搜索了摩斯密码，还拉着她俩玩起了暗号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好玩，也是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是毓。”

季碧娜手指动了动，在自己大腿外侧轻轻点着:“什么情况？”

萧毓又在季碧娜后背上敲着：“不知道，等落落醒了就跑，先跑再说。”

季碧娜用摩斯密码回道:

“好。”

森林里一片寂静，四个人排成一排匀速串行在林间。

实际上萧毓和季碧娜已经紧张的发抖了。

萧毓刚刚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再次对上左落落的眼睛，还是不由得一吓。

回过头时前面季碧娜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眼瞅着向前倒去…

萧毓吓的的瞳孔放大，紧忙伸手去捞。

就差那么一点，季碧娜手就要碰到前面人的斗篷了。

萧毓咬牙猛地用力，一把将季碧娜给捞了回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力气，一定是紧急时刻竟激发了她的潜力。

狂跳的心脏还没有缓和下来，前面的黑斗篷突然停了下来。季碧娜和萧毓也赶紧跟着停住脚步。

萧毓屏住呼吸，目视前方，紧攥着拳头不让自己抖的太明显。

而比萧毓更害怕的肯定是季碧娜。

隔着季碧娜，萧毓看不见黑斗篷的脸，但是兴许季碧娜正在和他对视着，想到这萧毓的心跳的更快了，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一样。

万幸，黑斗篷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转了回去继续走。

萧毓慢了一步就被左落落硬生生地撞了一下后赶紧悄无声息地跟上。

看左困困那目视前方的死鱼眼，就知道她还是没醒过来。

萧毓注意到季碧娜晃了晃手，在自己腿上有节奏地敲着：“跑吧，再不跑来不及了。”

萧毓视线越过季碧娜和黑斗篷。前方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座石头搭建的坟墓一样的半圆形建筑，在这昏暗寂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瘆人。正对着他们的黑色的门洞，从里往外散发着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