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

致

那些最酷的人们

和那回不去的

闪闪发光的日子

最孤独的浮冰，中了不能融化的咒。他棱角分明，通透得只剩下一颗心，僵冷、清冽。沉睡前，时光将他缚在河底乱石之下。长眠之后忽然苏醒，他惊觉，身上多出一道锁链。

浮冰，沦为沉冰。

第一个四季轮回里，沉冰无数次发出呼救——向懒洋洋荡在春风中的涟漪、向被夏阳娇惯的绿苔、向从头顶一闪而过的秋叶、向无数踏着匆匆步伐扬长而去的浮冰们。他撕破了喉咙，只换来不解、冷视和勒进皮肉的冰凉。

第二个四季轮回里，沉冰彻底失了声音。

“看，河底压着一块沉没的冰。”涟漪说。

“沉没的冰，到底变成了沉默的冰。”绿苔叹息。

“沉冰，你还好吗？”秋叶刚抛下一句关心，便打着旋儿快活离去。她一定太过忙碌，甚至来不及听一声回答。

“沉冰，上来吧，一起去看新世界。”同胞的邀请不减热情，却仍步履匆匆。

时光流转，沉冰记下了河中每一个故事，记下了河岸边出现过的每一个身影，却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第一万个初春，清透的春水带来一只蝣。蝣被水流卷到沉冰身边，她听到猛烈的心跳——活生生的、孤独的心跳。刹那间的频率里，蝣看到自己小小的身体义无反顾融进这心跳声中。她死死抱住冰冷的锁链，望着沉冰。

沉冰看向这不起眼的生灵，眼神绝望如死灰。

“你好，浮冰。”蝣说。

锁链变得滚烫。

最孤独的浮冰，中了不能融化的咒。

最痴的蝣，为这浮冰着了魔。

最痴的蝣，想破最孤独的咒。

她的记忆昏黄如黎明。一日前一生，用数不清的脱胎换骨，换来道不明的执念。朝阳短命，执一念噬去蝣的薄羽，俯首启颜，便在热热闹闹的春水里，扰出冷冷清清的郁色。

郁色唤出涟漪，涟漪拥着她。

她和浮冰，隔着滚烫的锁链相望，逆着心跳的节奏相诉。

“你好，浮冰。”蝣说。

“因为我懂。”蝣答。

“我也失了羽翼。”蝣叹息。

“我陪你。”蝣允诺。

沸腾的心跳被烙出回音，哀哀欲绝。

浮冰在万年荒芜的尽头，开出一朵小小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