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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商队

寂静元年1158年,夏

埃拉西亚北方边境:千松密林。

中午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洒下一片光明。北方狂暴之海的飙风在越过千仞山脉之后也消磨掉了乖张的怒火,再跨过灰褐高地之后就彻底变得柔和而惬意,等来到艾拉西亚的边境时,已经从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少女,无形的大手将那些如同骑士长枪一般耸立在大地上的高大树木轻拂出一道道摇曳的波纹,在阳光和植物的养育之下,各种各样的昆虫,小动物甚至猛兽生活在这片广阔的森林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和美好。

唳——!

然而一道刺破云霄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一只巨大的鹏鸟在天上滑翔而过。超过十米的双翼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阴影,让那些林间的松鼠、兔蛇什么的小动物惊慌失措的一头钻进灌木丛中一动不动。祈求死亡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不过它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因为对于天上巨大的鹏鸟来说,这些灌木丛中的小动物,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唳!

再次烦躁的摇了摇头,鹏鸟锐利的双眼一边扫视着双翼下的大地,一边忍受着肚子的饥饿。做为一头带有雷鸟血脉的魔兽,成年之后它的利喙能够崩碎岩石,双爪能轻易抓断树干,强大的力量加上一身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羽毛,完全算得上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空中猛禽。

然而这个世界强大的生物太多太多了,自从被一群双足直立生物从自己的老巢赶出来之后,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捕捉到充足的猎物,饥饿灼烧着它的肠胃,让它越发焦躁。

就在鹏鸟考虑要不要放下‘脸面’去灌木丛中寻食的时候,它锐利的双眼在数千米外的树林中陡然发现了一群‘猎物’!

双翅一震,鹏鸟立刻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一双天生神异的眼睛自动开始调节视距和焦距,将远处的画面快速拉近,很快就分辨出了那些林间猎物的种类。

一只只缓缓向前的普通马匹。

真是太好了。

美味,多汁,鹏鸟心中雀跃起来!弱小,而且还数量不少。它挥动的翅膀立刻上裹上了一层风元素,一边降低空气的阻力,一边托着它向前加速飞行。来至于血脉的力量将它的速度再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如同一道漆黑利箭一般向那些马匹扑了过去,它已经迫不及待要饱餐一顿了!

?!

然而随着距离飞速拉近,鹏鸟眼神一凌,在那些可口的猎物身旁,还有着许许多多双足直立生物。

该死!

空中一个转折硬生生止住了俯冲的架势,鹏鸟迅速爬升拉高距离。因为它已经发现地面上有好几只双足生物仰头注视着自己,双爪中一段弯曲的木枝上面,细长的锐利金属毛发正指向自己!

呼!

扇动着翅膀,鹏鸟围绕着身下的这些马匹和双足生物在空中盘旋,试图恐吓它们并露出破绽。但是那些双足生物并没有慌乱的迹象,反而立刻将那些马匹慢慢围拢在中央,各种闪着寒光的金属爪牙指向天空。相信只要自己敢扑下去,就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只,两只,三只。。。。。

天空中盘旋的鹏鸟细数着地上的双足生物,在它的双眼中,地上的生物散发着强弱不等的魔力气息。

那些只有柔软外皮的算不上什么,魔力弱得和兔子一般就像一个光点,只知道躲藏在那些马匹后面的木头盒子下,完全可以划分到食物的范畴。但是有着硬皮的双足生物就有点麻烦了,身上都带着的强弱不等的魔力波动如同火炬,长长的金属利爪砍在自己身上可是会痛的。面对自己这天空的‘霸主’,依然毫不慌乱的将那些马匹和软皮双足保护在中间,——这些要划分到棘手猎物的范畴。

当它的目光扫过地上生物中最大的那只有着金属外壳的双足生物时,高傲的鹏鸟也不禁瞳孔一缩!它从那只生物身上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它的眼中,那只高大的双足生物身上毫不遮掩的魔力如同火焰环绕着他,那身体外面的金属外壳一看就坚固异常,还有他那长长的金属爪牙也比其他的双足生物来的巨大和厚重,闪耀着的寒光让鹏鸟实在没有兴趣试一下自己的羽毛能不能防御下对方的挥砍!

在金属生物的旁边,还有着另一只奇特的生物,——那是一只外皮鲜艳的柔软双足生物,坐在一匹马上,看起来既没有硬皮也没有爪牙。然而鹏鸟心中只是冷笑:想伪装弱小?先把你那爪子上五颜六色的魔力波动掩盖住再说。

该死,这些双足生物数量太多,而且太强了。

如果依然不管不顾的冲下去捕猎,最后很难说谁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这么一想,鹏鸟觉得肚子也不是那么饿了,决定放这些家伙一马。——再一次盘旋之后,它一震翅膀,迅速拉高飞入云端。

呵,一群地上爬的菜逼。

会飞的才是大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们就在乖乖的地上吃灰吧。

“那只鹏鸟飞走了,”一名身穿皮甲的金发少年放下手中的弓箭,松了一口气,继而觉得自己这样的话似乎显得太过胆小。话风一转,“还好这头畜生聪明,不然我一定要它好看!——我可是一直想弄一些鹏鸟的羽毛做箭羽的。”

“算了吧,布南登。”金发少年身边的同伴摇了摇头,懒得拆穿好友的大话。“从体型和羽毛的颜色来看,那应该是一只三阶甚至四阶的成年鹏鸟。力量强大,反应敏捷,身上的羽毛等同于混织锁甲的防御力。天生拥有能够判断其他生物魔力强弱的‘鹰眼’,有可能掌握几种一至三阶的气系魔法。——最主要的它有着不低的智慧。”

“我们这只队伍中,除了队长以外,所有人对上这头猛禽都是凶多吉少。既然它选择退走,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切,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剑都都能把它砍成一堆肉泥。”金发的少年弓箭手布南登反驳道,“真正的勇士就是要毫无畏惧的面对一切挑战,才能在不断的突破中走向顶峰!”

听了好友的中二发言,他身旁那名同样穿着皮甲的黑发剑士摇了摇头。他一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只手自然垂在腰间。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况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着金发弓箭手叹了口气,“别闹了,布南登。”

说话的剑士赫然也是一名少年。他笔直的身形上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皮甲,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碎发,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上是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挺拔的鼻梁下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标志着他离‘男人’的称谓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第一:我们是护卫商队的佣兵,不是追捕猎物的猎人。”

“第二:如果一旦真的和那只鹏鸟发生战斗,我们队伍能保证不出现伤亡?能在战斗中保护商队的人员、货物、还有马匹完好无损?”

说完,黑发剑士扫了一眼自己这缺心眼的同伴,黑色短发下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看熊孩子的无奈。

“第三:麻烦你以后少看一点那些莫名其妙的骑士小说,多看点帝国编年史之类的书籍。要知道帝国开国皇帝,英明神武、无人能及的里恩陛下都曾被废墟战神逼得五渡西西尼河;而以一介奴隶之身毁灭了曾统治整个大陆的古魔法帝国不列卡丹,在很多人眼中中只会冲锋砍人的废墟战神,在起义前期也多次利用穆德兰地区的复杂地形与不列卡丹的法师们周旋,就连这样的史诗阶英雄也有迂回退避的时候,何况还只是普通职业者的我们?——只会遇事不决莽一波的家伙,就是炮灰中的炮灰。”

“别被那些蹲在家里的诗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浪漫’故事把你也变成了笨蛋。”

“好啦好啦,琼恩你又开始了。”金发少年弓箭手抓了抓头发,“你怎么就像圣光教会的那些老头一样总是一本正经的喋喋不休。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知识’,我更相信我手中的弓和腰上的剑。更何况——”

一边说着,金发少年上前一步挽住黑发剑士的脖子,“思考问题这种事情,交给你不就行了吗?”

“哎~~”被热情过头的同伴搂着脖子的琼恩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可能和你当一辈子佣兵,很多时候遇到事情需要你自己多动动脑子啊。

说起来一转眼已经离开斯坦德威克两年了,也不知道。。。。。

“检查绳索有没有松动,给马匹喂一点饲料。”

“快从车底下出来,那头鹏鸟已经飞走了。”

耳边爽朗的声音打断了黑发少年的思绪,一名精神干练的褐发青年从琼恩和布兰登身旁快速走过,正在指挥着商队的仆人恢复队形,准备再次上路。

这是商队的管事罗文,一个年轻热情又认真的人。是这只商队的主人老塞普斯的得力助手。

“啪,啪,啪。”

一阵缓慢有力的掌声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拉到商队前方。那里站着一名全身板甲的剑士,高大的身形和不留一丝缝隙的盔甲让他如同一堵钢铁城墙耸立在哪里,不可撼动,不可跨越!而在他身边,一名骑在马上胖老头正拍了拍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的肥厚手掌,将商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长袍,胖胖的脸上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和善笑容,眼中闪动着精明的目光,包着商人们喜欢的鲜艳头巾。只是眼角深深的皱纹和头巾下露出的花白鬓角证明他已经不再年轻。

“好了,那头可恶的畜生已经明智的选择了离开。”胖商人指了指消失在云端的鹏鸟,“在此,要感谢佣兵团的各位勇士,是你们的武勇让那头魔兽望而却步。我很庆幸能让各位护送我们商队,才让这段旅途如同郊游一般轻松。”

“你太客气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站在胖商人身旁的板甲剑士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胖商人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身边的这位佣兵队长就是这个脾气。

“大家加把劲,争取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休息营地。”

“还有,这是我特地为勇士们准备的上好美酒,”说着他指了一下身后马车上的一只木桶。“等到了营地,各位勇士都可以开怀畅饮!”

“哦哦哦,真是不错!”

“好久没有闻到酒味了,这次要喝个痛快。”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该死的蚊虫,为什么老是盯着我咬!”

商队四周的佣兵们活跃起来,他们跟着商队在野外走了大半个月,野兽、强盗、蚊虫、黑夜,这些折磨让他们早就盼望着能够好好的休息放纵一次了。

“至于你们——”

胖商人将视线转到商队的车夫和仆人身上,“很遗憾,美酒只有勇士们才能享用。”

“但是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罐上好的黄油。等休息的时候,面包、炖土豆、肉汤你们都可以敞开了吃!每个人都能吃的饱饱的。”

“太好了。。。”

“谢谢老爷,”

“感谢慷慨的晒普斯老爷。”

商队仆人们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他们大部分都是家中的次子,没有继承权、没有土地、也没有什么手艺,没有睿智的头脑、强壮的体魄和狠辣的心肠,只能够作为仆从在商队中混一口饭吃。

如今既然有免费又管饱的食物敞开了吃,如何不让人感到高兴呢?

商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在马上对身旁的佣兵队长欠了欠身。“那么之后的路段就继续仰仗你和你的手下了,马克队长。”

“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和荣誉。”

“理当如此,”裹在一身盔甲里的佣兵队长点了点头,“我已经派出了队伍中最好的两名游荡者去前方侦查,不管有任何情况他们都会立刻回报。”

“我相信我的兄弟。”

在一片欢呼中,商队继续开始上路,大部分人一脸喜悦,动作也麻利许多,就连拉车的挽马仿佛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对于平凡的商队仆从们来说,管饱的食物就能让他们心满意足。

对于刀口舔血佣兵们来说,别人的赞誉和美酒就能让他们踌躇满志。

那么——

走在商队中央的黑发少年琼恩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我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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