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时代三部曲:踯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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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嬴氏乱天纪
回不去,进不来。
——题记
我很痛苦。陈敌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句话,边说边耸耸肩膀。纠缠于两个女人之间的确让我很痛苦。陈敌以前很少皱眉头,从他痛不欲生的面部表情看,这次他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陈敌是我的大学同学,说老实话他不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但事实上他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而且和他沾边的差不多都是优质女人,个顶个地漂亮。这一点,在大学时代就被我们广为传颂了。这小子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凡他看上的,几乎从没失过手。在这方面,他就像一头猎豹,下手无比地稳准狠。不同的是,大学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厌烦女人,很少能听到他像现在这样痛苦不堪的抱怨。在我看来,这抱怨根本就是一种吃饱了撑出来的矫情。乡下人陈敌什么时候学会城里人的矫情了?
九月的南京有些闷热,气压很低,到处都是潮乎乎湿漉漉的,把手伸入空中随便抓一把都能拧出水滴来。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待在优雅安静的茶馆里也很不舒服,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最低点,女老板好几次过来示意我们不要再折腾空调。好在陈敌和她很熟,她不好意思把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在这种令人郁闷的环境里,我实在不愿意听陈敌聊起他现在遇到的那些烦恼事。和这个比起来,他大学时代那些花花草草的故事更能勾起我的兴趣。
大学毕业以后,这是我第三次在南京见到陈敌。这家伙最近几年身体严重发福,他个子本来就不高,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大圆球。环境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想当年陈敌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在宿舍见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他是来送孩子报到的家长,他当时的样子真是太沧海桑田了。皮肤黝黑满脸沟壑不说,衣着也是过于简单粗陋,仿佛不是来自现代社会。哥们你是从桃花源里穿越而来的吧?来我们宿舍串门的一个同学这样问陈敌。陈敌当时只是苦笑,什么也没说。但他改变得很快,上大学不到三个月,浑身上下就焕然一新了。刚开学他和我们一起上课,大家都说他是贫下中农到大学改造来了。现在,大家都说他是成功企业家到大学镀金来了。大学一年级还没结束,他就彻底“进化”成了一个城里人,举止言谈、穿衣打扮,和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参加工作以后,进化的速度更是惊人。“就阁下现在这副尊容,你以为还是当年风流倜傥的时候,还会有那么多女孩盯着你不放?”我接过陈敌递过来的“中南海”,笑嘻嘻地嘲笑他。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出生的时候也没含着块宝玉呀,但我这一辈子就一直没逃脱过女人的纠缠,真是桃花处处开,桃花运儿时常来。”陈敌自己点起一根烟,慢吞吞地说,“但我不快乐,我最近一直在想以前苏北老家的事儿,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农村没有乌托邦,城市也不是什么桃花源。”他说完向老板招招手,“王姐,再来一壶龙井!”不得不说,陈敌刚才这番话,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刻了?难道泡妞也能泡出深刻的哲学来?真是奇了怪了!
女老板端着一个墨绿色的铁盘扭着纤纤细腰无比曼妙地走过来,满面春风地给陈敌斟茶。她的屁股很大,像一尊古希腊的雕塑一样,饱满,圆润,喜庆。她很会穿衣打扮,在一袭半透明的长裙里面,粉红色的内裤依稀可见。“有劳王姐了。”陈敌跟她客套。她笑笑:“你是常客,理当好生服务。”陈敌摸摸已经出现败顶迹象的大脑袋,憨态可掬地嘿嘿笑了两声。“两位慢用啊,有事叫我。”女老板向后退了两步,去了柜台。扫兴的是,她始终没看我一眼。
“你刚才看人家屁股,眼都直了,至于吗?”陈敌眼睛毒。我刚才的小动作被他看见了。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刻薄。
这座名为“好再来”的茶楼正好位于陈敌公司的对面,陈敌图省事,接待客人什么的都安排在这里。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一个综合性的娱乐场所,融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不接待客人的时候,陈敌自己也常来,叫上一杯酽酽的浓茶,找个安静的小角落,坐在那里发上一会儿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陈敌老是会无缘无故地发愣,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还经常自言自语苦啊痛啊的。照他自己的说法,全都是女人闹的。但大学的时候,他身边的女孩子比这还多,也没见他整天唉声叹气的呀。这才毕业几年,这人就深沉起来了?
应该说陈敌这几年在事业上发展得不错,不说是成功人士,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工作在国企,旱涝保收不说,还混了个中层,当上了不大不小的部门小头目,好歹手底下管着五六个员工呢。私家车也有了,房子尽管还没有买,但他手里的钱早就足够付首付的。他现在的状况,在南京不说中产,也算是小资了吧。这家伙在大学的时候就比我们能耐得多,愣没让家里出一分钱,靠自己一双手读完了四年本科,而且混得有模有样,还当上了学生会的主席。各位可别小看了这个不起眼的职务,在大学里面,学生会主席这个头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说它是虚职没有什么权力也罢,但这个职务的确实惠多多。况且每逢学生大会,学生会主席必然大出风头。那时候的陈敌经常一袭风衣,手插在裤兜里,走在校园里风风火火,大小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在我们这些普通学生眼里,陈敌那时候差不多就相当于精神领袖了。
“你说万一她俩同时出现在南京怎么办?”陈敌的样子越来越认真,表情越来越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说一周接待一个吗?”我喝了口水,茶太酽了,苦口,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偷偷尝过的我姥爷治胃病的一味中药。
“那也保不准她们自作主张搞突然袭击啊,而且小城那一个已经对我表现出不信任的情绪,说不准她就会不按游戏规则出牌,那样我可就惨了。”陈敌苦笑的样子真像是在哭。
“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风流成性呢?”我笑着挖苦他。
他不看我,依然苦着脸坐在那里。
“你这么高的智商,应该应付得来。”我试图安慰他。
“你说得对,都是我自找的。但我哪个都放不下,一个是同甘共苦一起读过大学的老相好,一个是知心俊美的新相知。而且,说实话,女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的……得,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书呆子只顾读书了,咱俩在这方面没共同语言。哎,说真的,你小子还没沾过女人吧?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没沾过女人的男人怎么可能了解女人呢?唉!”
“呵呵。你先别为我感到悲哀了,你还是为你自己想想办法吧。”我笑笑,又说了句,“我不像你啊,招蜂引蝶拈花惹草遍地风流。”
“我看出来了,你啊读研究生都快读傻了,也不能给我出什么管用的好主意。”陈敌朝窗外看了一眼,竖起中指对我说,“嘘,她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很时尚很潮流的女人正袅袅娜娜地朝茶座走来。因为距离比较远,我看不清楚她的眉眼。
“条子不错。”我尽力装作内行,“会打扮,而且很得体。”
“这就是我在南京认识的那位。”陈敌的面部露出几分暖色。
“那我等会儿叫她什么?嫂子?”
“什么嫂子?还不知道她们两个谁会成为你嫂子呢!叫她李巧或者李老师好了。她是中学老师。”
“这年头,老师也疯狂,特别是女老师。”我低声说。
陈敌只笑不说话。
李巧已经进来了,女老板引导着她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欠了欠身子。
陈敌一动不动。
“你好。你就是雁南吧?常听陈敌提起你,说你是他大学时候最好的朋友了。”李巧说话细声细气,带着一丝娇喘,典型的南方口音。她的脸很韩版,标准的瓜子形,尖下巴,高鼻梁,樱桃小口,连刘海都是带着一股子韩国风格。李巧在陈敌身边坐下来,对着他粲然一笑。
陈敌咧咧嘴巴:“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我去了你房间,没有人,就知道你在这里会朋友。”李巧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朝女老板挥挥手,“王姐,来杯茉莉花,记在陈敌的账上啊。”
陈敌哈哈笑着对我说:“你看她有多熟,我哪里能记账她都知道。”
“是啊,南京才多大地儿啊,你就那么几个定点,我还不清楚?”李巧很会说话。她放下包,对陈敌说,她去一趟洗手间。陈敌咧开身子,顺手摸了一下李巧圆鼓鼓的屁股。
等李巧走远,陈敌低声问我:“和郭聪比,你觉得她俩谁更强一点?”
我摇摇头:“看不出来。单就长相说,李巧似乎略胜一筹。”
“嗯。她知道我喜欢韩国口味,专门到伊博士韩国YE整形医院做了纯韩改脸型手术。”
“那不遭了老罪了吗?”
“她愿意的。”陈敌愣了愣,红着脸说,“不光长相,她床上功夫也好。”
我笑笑:“等她回来我就走,给你俩多腾出点时间。”
“不是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吗?”
“我还是多去泡泡学校图书馆吧,马上就到研究生论文开题的时间了。我们老板要求严格,我可不敢大意。”
李巧从洗手间回来,抱怨里面味道太大,说了句,今天王姐忘记放卫生球了。
陈敌笑。
我站起来,礼貌地向他们道别。
李巧装出一副很无辜很委屈的样子:“我没打断你们吧?”
“没有。下次有时间再和你们聊。”
“雁南要写论文,时间金贵着呢,哪能老和我们这些俗人在一起?!”陈敌挖苦我。
“你们时间比我更金贵。”我嘴巴也不饶人。我看到李巧脸色红得跟火烧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