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写生

很多年以后，谢泽想对陈柚说：“我画过千山万水，比不过你眼中的万水千山。”执起笔，绘就青春；落下笔，携手余生。

2017年，陈柚第一次见到谢泽，是在枫丹画室。学素描不知是陈柚的一时兴起，还是未了夙愿，反正，她就扣响了那扇灰绿色的门。张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外表上推测应是个干练的人。听完陈柚的自我介绍后，张老师引她进入画室。

“我拿一块以前学生的画板给你，你画一张长方体让我瞧瞧你的功底。”张老师说罢，跟陈柚简单讲了讲应该如何拿画板、如何握笔，便让陈柚自己画，而他，转而去指导其他学生。

陈柚执着笔，盯着白纸发呆。陈柚的五官是标致的，眉如远山含黛，唇似丹朱轻点。但并不张扬，鼻子小巧而有肉，平添了几分娇憨，两个小酒窝，便让她甜美了许多。若说容貌惊艳，却也是没有的，在校园中，大家也只是说“她是个学霸，长得也不错”。

铅笔终于在纸上画下一道，陈柚小心翼翼地用细碎的笔触画出一条让她略微满意的直线，接着画了一个长方体的框架。上阴影的时候，陈柚只能是将边框压黑，再朝里慢慢涂浅。却听身后有人轻笑一声。陈柚猛地回头，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把手插在裤子口袋中，边看她的画边吸鼻子。见她正瞪着眼，便小声说了句：“第一次见到人这样画画……嗯……这不是素描吧……”

陈柚也不恼，她本是第一次接触素描，只是凭直觉画画。她虽好强，却不是逞强。“嗯，不太懂怎么画。你能教教我吗？谢谢。”“哦——原来是新手啊。不教。不谢。”说罢便走了。陈柚愣了愣，从前表弟告诉她：先说谢谢就不会被拒绝，简直屡试不爽，怎么就碰壁了？她呆呆地看了他背影两秒，便拿着皮擦对着画涂涂改改。

过了一会儿，张老师便来指导她。“这样用线是不对的，要拉长线、打大形，线一定要拉得长。”陈柚挥动大臂带着小臂，感受着线条的变化。“还有要用手腕的力量排线，你这样画的长方体不符合光学规律，要这样分析……”看完张老师的示范后陈柚略有领悟。“你再画一张。”

再画，便逐渐找到了感觉。“有进步呀，小姑娘。”那个男生再一次出现，不过这次他没在她身后，而是指着范图：“这里应该用8B的笔压黑一点。”陈柚用的是同学给她的画具，那个同学“闭关学习”，听说她要学画，便把笔盒给了她。陈柚找了半天，却发现笔盒中的8B是新的，还没削。

“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削笔吗？”“喏，你后面不就有一个吗？还有一处在门口，一处在那个角落。”还挺热心的嘛，陈柚在心中评价了一句。“谢谢啦。”那人只是笑了笑，少年特有的阳光在这笑容中灿烂，让陈柚晃了眼。

说是削笔处，其实只是一个铁皮桶，上面横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有一堆铅灰。陈柚搬了一块木椅，轻轻坐下。只是当她翻出了削笔工具——一把小刀时就懵了。她将小刀打开又合上，却不知该如何“下刀”。

终于，她下定决心，拿着刀对着笔杆砍了一下，蓝色的笔杆瞬间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缺口，但于削笔本身，是毫无用处的。浅蓝色的刀柄，深蓝色的笔杆，真的让陈柚感到了“blue”（忧郁的）。

“哟，小姑娘，我以为你只是画画不会，原来你连削笔都不会啊……”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陈柚略有些尴尬，三番两次的丢脸最终让她小脸通红。她的脸是极容易红的，平常被老师提问，也常常红着脸，到如今初二，也改不了这个毛病。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她对面的男生的脸庞竟也微微发红，再定睛一瞧，那抹红却消失了，陈柚只当是自己眼岔了。“你又不教我，何必冷嘲热讽。让我自己摸索摸索也许就会了。实在不行，让我百度一下。”说着，陈柚便掏出了手机。“何必百度呢，让我教教你也许就会了。实在不行，我帮你削。”他模仿着她的句式说道，“对了，我叫谢泽。”陈柚的脸更红了，只是她不清楚原因：“我叫陈柚。”“陈又？你是你妈妈第几个孩子啊？又？”“独生子女政策你不知道啊，我妈喜欢吃柚子，给我起名柚子的“柚”，不行吗？”陈柚被自己带着小性子的语气吓到了，平常对于不熟悉的人，她向来是客套的，从未如此冲，只不过，她马上压下了她的惊异。

“喏，就是这样，与笔杆的倾斜角小一些，慢慢推。”他并不白皙但是很修长的手指执着刀，专注地削着笔，如老师般，边讲解边抬头看看学员的反应，只是当他看见陈柚专注的眼神中似有星辰在闪烁，他的手一抖，险些伤到指头，谢泽掩盖下情绪继续削笔。“那块木板是用来做什么的？”陈柚化身好奇宝宝，“在线提问”。“用来把铅笔削尖的，大B数不能削太尖，小B数的笔得削尖。比如你手上的8B就用不到这个。”还未等到“好奇宝宝”提问这块木板的具体用法时，谢泽便匆匆离开，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陈柚只得自己慢慢摸索削铅笔的奥义，只是削着削着，她忽然走了神。

回到座位上，陈柚开始继续画画。张老师看完她画的长方体后，略作点评，便安排她到几何石膏临摹组。石膏组的位置是个“风水宝地”，占据了空调风，是炎炎夏日中的“香饽饽”；绕个弯儿便是洗手池，一般临近下课，便有人去那洗手，以便一下课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画室。

陈柚是在傍晚时分进入画室的，当时她欣赏着微醺的夕阳和金灿灿的云锦，想象着有一日能亲手画下这番美景。而现在，月亮已悄然爬上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