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江向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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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叫我陈鹰扬
说起来都是那年秋天的事情嗷。
许多年以后,当陈鹰扬站在世界之巅,身处花雨之中时,他一定会记得那年秋天,那次围猎,那个男人给了他启程的机会。
从个秋天开始,陈鹰扬以刀为路,以刀为生涯,像滩头的野兽,在泥泞中跋涉,追逐那个男人的背影。
……
……
神龙帝国。
长空城外。
“喂,你们几个,别慢慢悠悠的,小爷我今天要打个大的,这场围猎赛我陈家可是要拿头名的,别搞砸了。”
万妖山的外围地带的林子之中,那个一马当先的公子哥大言不惭的道。
他的名字叫做陈鹰扬,是长空城陈家家主陈玄霸的独子,今天这场围猎赛是长空城几家豪门一起举行的,为了促使年轻人更加卖力,围猎赛往往会有那么一点儿彩头。
那时的神龙帝国是个极度尚武的国度,就连国中的平头老百姓都是弓马娴熟,在要塞之外的长空城中,大家对于武道的热衷反而更加强烈。
因为城外就是辽阔的大荒,遍地都是亡命之徒,若不拿起刀剑,你便无法保护自己。
“我们的马可没有你的龙驹那么好,铁蛋少爷,要是我能有那样一匹龙驹你现在连我的尘土也吃不到呢。”
一位左边腰际悬挂酒壶,右边挂着长刀,胡子拉渣的中年武士在陈鹰扬身后道,他的名字叫做崔城,和陈鹰扬认识已经很多年了,准确的说陈鹰扬只有豆丁那么大的时候他就抱过这小子,也许正是因此,他一点儿也不给陈鹰扬面子。
这崔城嗜酒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酒鬼,这从他那活像个刚刚自水底打捞上来的水鬼般苍白浮肿的脸就看的出来,不过虽然他身形枯瘦,看似弱不禁风,但熟悉他的陈鹰扬却晓得这个“大跟班”绝不是等闲之辈,有可能是陈家除家主陈玄霸以外最可怕的高手。
崔城将陈鹰扬称为“铁蛋少爷”,这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陈鹰扬的底细。
陈鹰扬原来并不叫陈鹰扬,而叫做陈铁蛋。十岁那年,陈铁蛋在茶馆里听到了那个叫做陈鹰扬,号称鹰天尊的男人的故事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陈鹰扬,并请求铸刀师父为他铸造了一把和传说之中的鹰天尊的佩刀——鹰刀一模一样的刀,刀身底部铭刻上一个鹰字。
这个百年前名扬四海的武道天才让陈鹰扬这个热衷于武道的热血少年几乎迷失了心智。
做男人就该那样,做男人就该像鹰天尊那样!一人一刀,名扬四海,所向披靡,往那一站,如一条龙,如一座山。
从那时起,陈铁蛋就想象自己背着和鹰天尊一样的刀,随便爱去哪就去哪,看谁不爽就给他来一刀,在没有止境的武道海洋里遨游,迈向世界之巅……
“陈铁蛋疯了。”
“这个废物竟然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也不看他自己受不受得起。”
“……”
母亲是在自己三个月大的时候死去的,陈鹰扬清楚的记得父亲神色木然的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在陈鹰扬出生后的第三个月时,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不但如此,母亲带走的还有陈鹰扬修行武道的资格。
“那是因为你妈妈不希望你习武,她希望你做个普通人。”
父亲陈玄霸如是解释,但长大后,陈鹰扬终于晓得那是因为在母亲怀孕的时候,陈家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突袭,在那场可怕的突袭之后母亲身受重伤,但却拼命的抱住了腹中的新生命,陈鹰扬出生后不久,他的母亲旧伤复发,撒手人寰。新生的婴儿亦留下了先天暗伤,永远的不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了。
在武道盛行,拳头为大的长空城里,不能修行武道的人,人们称为废物。
陈鹰扬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废物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陈鹰扬自己明了,在十五岁的关头,陈鹰扬时常想道,十五岁的时候鹰天尊在做什么呢?
最后他痛苦想道,十五岁的时候鹰天尊应该早已踏上以刀为路,以刀为生涯的雄伟之路了,而自己呢?每天的光阴都用来虚掷了,鹰天尊曾说过,当他在暗夜中闭目凝思,面对自我的时候,他回首起过往的生涯,每天都是无怨无悔。
这对陈鹰扬显然不成立,因为每当在暗夜中,躺在床上自省时都会发现过去的每天毫无意义,然后他又毫无意义的沉睡过去。
“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叫做陈鹰扬,不叫陈铁蛋!”陈鹰扬闻着那股刺鼻的酒味,皱眉说道,老实一点讲,他非常不喜欢眼前这个家伙。
他不叫陈铁蛋已经很多年了,但是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叫着不放,实在令人火大。
“好的呢,铁蛋少爷。”崔城笑了笑,说,背后其余几个跟班登时露出笑容,但是看见少爷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连忙苦忍着。
“你……”
“对,就是我。”
“……”
陈鹰扬被一顿抢白,也只能一愣一愣的,因为他是废物,所以虽然他是少爷,也得不到家臣的尊敬,这是简简单单的道理,谁会把一个废物放在眼里?但就算是这样,陈鹰扬仍然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敢这么和少爷我说话!”陈鹰扬的声音多少有点外强中干。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少爷的护卫,因为少爷修为低微,而我是奉命来保护少爷周全的,少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你不会一怒之下就杀了我吧?铁蛋少爷。”崔城的声音仍旧是那样没有半点诚意。
身后的跟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还真的喜欢看这个少爷受窝囊气的样子,所谓法不责众,少爷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吧。
陈鹰扬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家伙面前讨到什么好处,再说这丛林危机四伏,自己又是这样的……这样的修为低微,这个崔城还是很能用得着的,若是闹得太僵也不好,于是他只好打个哈哈,一笑而过,将这个帐记在心里就算过了。
但事情似乎并不能一笑而过。
“哈!真是滑稽,看来你这主人当不怎么样啊铁蛋少爷,连府上的护卫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似这样的主仆不分,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啦!”
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的青年自远处策马而来,他要佩长剑,面容俊秀,但口中却十分发出轻蔑的大笑,他的名字叫做莫剑平,年纪比陈鹰扬要大上两岁,是陈鹰扬曾经的好朋友。
虽然遭到了无情的嘲弄,但陈鹰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因为他此刻的目光紧锁在莫剑平身边的那个少女身上。
用恶俗一点的话来说,陈鹰扬的眼和心都所在了这个少女身上,她是莫剑平的妹妹,名字就叫做莫剑舞。
莫剑舞的年纪比陈鹰扬要大上几个月,但是她的心智比陈鹰扬则大了不知多少岁,她那双眼神摆明了是对陈鹰扬没有一点儿意思,一个女人如果喜欢一个男人,她是不会这样看他的。
现在的她,比之从前更加美丽了,陈鹰扬想道。
“你是否聋了?我正和你说话呢!”
“没。你刚刚聒噪了什么?”
莫剑平闻言,脸上涌现出嘲弄的神色,道:“哼!注意你的一双招子,名花现在有主了,你知道我未来的妹夫是谁吧?”
陈鹰扬忽然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方才说的主仆不分,哈!说得好,你现在就是这样,不过我可没忘记你从前的模样呢。”
说到打架两个陈鹰扬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要说到嘴炮,两个他也不是陈鹰扬的对手。
“你!……”莫剑平按捺不住,右手已经按在剑把上了,想吓吓这小子。
而在一旁的崔城则手拿酒壶,无比的称职的在马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他座下的马儿则悠闲得打起了喷嚏,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莫剑舞皱着眉头的伸出一只玉手按住了兄长的手臂,令后者的怒气稍霁,直到这一刻她的目光才放在了陈鹰扬身上。
“你终于看我一眼了”陈鹰扬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同时也无惧的直视那目光。
但那目光尽是冷冽和不屑,她用银铃制的嗓音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牙尖嘴利,可惜本事却一点长进也欠捧。”
“你早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你很奇怪吗?”陈鹰扬有点固执的道。
“对,我早就知道,你已经完了,所以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在和我说这么多话?”
“幼稚!”
她说完策马向着森林深处走去,陈鹰扬则带着痛苦的冷笑着。
莫剑平哂道:“看来之前揍你揍得不够狠,哼!下回可别叫我再碰上你了,否则你会知道什么是满地找牙。”他说着策马便走,但又回过头来说:“跟你说个好消息,他们几个发现了一头成年的风豹,这会正在收缩包围圈,你不是想想要头名吗?尽管来啊,到时候别害怕啊,铁蛋少爷。”
说完策马远去了。
徒留陈鹰扬一伙人呆在原地。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们的招子挖出来!”陈鹰扬对着几个瞪着他看的护卫大吼到,几个护卫闻言悻悻的低下头。
“看来他说得对,他之前揍你揍的不够狠呢。”崔城那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哼!他最好把我揍死,否则我陈鹰扬是不会屈服的,因为我长这么大从来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陈鹰扬冷笑道。
崔城却耸了耸肩,轻飘飘的对他说:“那只是因为你没文化而已,铁蛋少爷,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不会写怂字还这么自豪的。”
众人有哈哈大笑起来,连陈鹰扬自己也不能幸免。
一个月前,就在一个月前,他和莫剑平进行了一场“决斗”,战斗完全是一边倒,莫剑平现在的武道境界已经达到了所谓后天境界第四重天,而陈鹰扬自少虽然食尽种种丹石,境界勉勉强强也只有个半吊子一重天,这样的仗如何能打,于是他被揍得砰砰响。
“她走喽。”崔城哈哈大笑。
这话没错,她已经走了很久了,这是无可挽回的,但回过头来看崔城的大笑就显得更加可恨。
“我知道。”陈鹰扬的声音轻轻的,“我只是废物,不配拥有那些东西,所以她才会走掉。”
陈鹰扬用力的将鞭子抽在马背身上,座下纯血龙驹健马狂奔起来,陈鹰扬仰起头,让风吹吹自己的脸。
一只大手忽然摸上他的脑袋,“看来你需要这东西,试试吧,别谢我哟。”
陈鹰扬回头看了看崔城那张长出了一点皱纹的脸,忽然强烈的感到盛情难却,于是便接住葫芦,仰起头,饮上一大口。
“哇!这什么酒,这么苦的?”
崔城哈哈大笑,道:“苦就对了,你会喜欢的,铁蛋少爷。”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陈鹰扬少爷!”
“好的,铁蛋少爷。”
“再给我来一口!”
“哈哈,喂,你别一下喝那么多,给我留一点。”
“瞧你那小气劲儿。”
“喂喂,别倒别倒,该死的,谁来接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