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何以为仙

“你要死了。”女子又说了一遍。

李舒欢环顾了四周，甚至抬头看了看头顶，没见人影：“你也是来杀我的？”

“我刚救了你，为什么要杀你？”

“救了我？”

“若不是我抹去了你气息，下次钟响，你便也是骸骨里的一具。”

“那你说我要死了。”

“你本就中了毒，又三番五次催动仙瞳，能撑到现在都算是你命硬了，不过也快了，大概一天不到。”

李舒欢没答话，因为他听不懂这女子说的。

“你不是这个天下的人，自然听不懂，不过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核弹是什么。”女子仿佛能读心，又开口道。

李舒欢身体瞬间紧绷，惊愕到说不出话。

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的记忆出卖了你。”女子戏谑，还带着嘲讽。

记忆？这女子能阅读记忆？李舒欢心里一沉。

人总有要隐藏的事，当你所有秘密像是一本故事书一样任人翻阅，这种通透感会让你极度恐慌。

是只有这女子有这阅读人记忆的能力？还是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有？如果是后者，那岂不是意味着人人都知道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这会让李舒欢成为异类，可能会被囚禁，亦或者被杀掉，回去也就成了空谈。

“你不用慌张，天下间只有我能这般，即便是我也只能看到你记忆的小部分，这是我救你性命，你应该付出的报答。”

“核弹是一种武器，你可以理解为威力更为巨大，射程更加遥远的箭矢。”李舒欢莫名舒了口气，回答道。

“嗯。”

李舒欢等了许久，但神秘女子却再未说话，他费力的从冼公公骸骨上下来，趴在细沙上喘着粗气，只觉得身体冰凉：“姑娘可还在？”

“你还是省些力气比较好，那样，你可以多活半把个小时。”

“姑娘能否告诉我，我还能不能回去？回到我的世界去。”

“我说了，你就快死了。”

“还请姑娘告知，作为报答，你可以看我所有的记忆。”

“你在引诱我？”

“只是交易，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姑娘何不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姑娘不也好奇我那个世界么？”

“我可以回答你，不过，我要先看你的记忆。”

“好。”李舒欢本想先知晓答案，可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家，没有权力提条件。

不知女子是如何观看他记忆的，他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但那看不见身影的女子却不时发出惊异之声。

直到十来分钟过去，才听那个女子开口道：“可以。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不过，你知道了又能如何？这里是禁地，没有人会来救治你，你也走不出去。”

“总归要试试。”李舒欢心里一片火热，至少他知道他能回去，虽然不知道方法，但只要活着，总会知道。

他撑起身子，用恢复的少量力气，撑着自己迈步向冼公公骸骨面朝的方向前进，一步几喘。

“这里是禁地核心，你需要走三百里才能到禁地外围，接着再走上九百里才能出外围，看见城镇，虽然外围也有人出没，不过，你更多的可能是遇到凶兽，所以，你走不出去。”

李舒欢楞了一下，没说话，继续挪动，他运气应该…还不错，命也够硬，还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女子声音第一次夹杂了友好情绪。

“怎么帮？”李舒欢没停下脚步。

“你回去需要的东西可不少，修为、灵材、方法。你身中剧毒，神眸几乎被毁，即便活着出去了也无法医治，外面不行，但我可以。我还知晓你回去的方法，知道去哪里可以弄到你需要的灵材。最重要的是——我能让你活命。”女子声音变得婉转而勾人。

“我要付出什么？”李舒欢可不认为对方会无偿好心相助，说着话，脚下依旧没停。

他面前的半空出现了一段文字，猩红刺眼，书写的张牙舞爪，全是他未曾见过的文字。

文字闪烁着骇人的猩红色泽，像是用鲜血在空气中书写。

“签了它。”女子在他耳边低语，魅惑勾人。

“这什么？”

“卖身契。用你的灵魂买你的性命。

来吧，少年！

献上你的灵魂，

与恶魔签订契约。”

女子声音抑扬顿挫，煞是好听，浓郁的中二气息却让李舒欢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这少许的碰撞，让他喉咙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你是恶魔？”李舒欢伸手擦了把嘴。

“你的世界里，西方神话中的路西法很符合我，只是我要比他强大的多。”女子声音有些轻快，透着自豪。

李舒欢趴在沙地上，视线正在暗淡，被黑暗吞噬。

这双眼又要看不见了。

“我与你说过省些力气，这口血几乎将你所剩无几的性命吐了个干净。恭喜你，你的生命还有几分钟。”

李舒欢大口喘着气，他很不舒服，身躯四处发冷，喉咙里还有血不断上涌：“我该怎么称呼姑娘？”

“签了卖身契，我许你叫姐。没签，你就死了，没必要知道。”

“咳咳。”李舒欢翻了个身，很艰难，七窍都在向外溢血。

猩红的无名文字就在他面前，抬手就可，他只需要沾上溢血，便能签下这份卖身契。

对于灵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几乎不需要犹豫，万事总归是活着才行。

李舒欢写的一手好字，即便是以血为墨，凭空书写：“来吧，恶魔姐姐。”

猩红文字绽出刺眼光芒，刹那间地动山摇，隆隆作响，漫天飞雪倒飞，莹光拉出条条光痕，漫天流星。

诡谲沙漠升腾起雾气，转眼就将沙漠笼罩，雾气殷红，浓郁如水，伸手不见五指。

红雾下的细沙发出嘶嘶声，株株绿草拱出，漫无边际，绽开各色花朵，宛如花海。

诡异树木雪白花叶刹那凋落，抽出成片嫩绿叶芽，在几个呼吸间长成片片树叶，枝干剥落下漆黑树皮，露出青色新皮。

短短数分钟，沙漠便化作碧绿草林。

李舒欢深呼吸一口，红雾顺喉而下，胸腔里边温热舒适，周身更是犹如沐浴温泉，温暖将他裹住。

叮！

有人在他眉间轻点，荡开圈圈柔和白光，红雾便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道庞大龙卷，横亘天地，将他笼罩其中，雾气自七窍、皮肤直往他身躯里钻。

痒！

奇痒无比！

这种瘙痒遍及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好似无数蚊虫在叮咬每一处血肉，在每一根骨头上随意爬行，要将他折磨疯。

“呃…”他嗓子压抑着哀嚎，不断的抓挠皮肤，皮肤因此而溃烂，然而眨眼便又生长出粉嫩新肤，接着又破挠破，循环往复，体无完肤。

呜呜！

李舒欢犹如黑洞，吸入磅礴红雾，急速流动的雾气划出尖锐的风啸。

当瘙痒过后，身躯任未平静，刺痛拿过了交接棒，万针戳身般，疼痛使得身躯无意识痉挛，肌肉抽动，仿若沸腾油锅里的鳝鱼。

李舒欢从未如此煎熬过，他不知道古时拷打罪人的酷刑是如何滋味，想来也就这般了。

红雾终归不是无穷的，它终究消散了，尽数钻入了李舒欢的身体。

然而，仪式却并未停止。

一抹抹绿烟自四面八方飞来，寻着前辈红雾的足迹，冲入李舒欢体内。

“啊！！”他发出了凄厉哀嚎。

这是另一种痛，无关肉体，却高出抽筋拔皮无数个等级，李舒欢无法形容这样的疼痛，他只觉得在这样的疼痛里，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

绿烟远没有红雾磅礴，它自新生的草林升起，汇聚成数米见方的云雾团，然后冲入李舒欢体内。

随着一团团云雾的汇聚，草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敝，株株枯黄，接着变得漆黑，化作漫天飞灰，林地又成了那片沙漠，而那刚新生的葱郁树木则稍微坚挺了一会儿，最后依旧成了原样——漆黑枝干，雪白枯叶。

当最后一缕绿烟进入李舒欢体内，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唯独冼公公他们那几具骸骨没了踪影。

李舒欢躺在细沙上，仰望着碧蓝苍穹，双眸透着死寂，毫无生气。

身躯充满了力气，强劲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释放着浓郁的生命力。

他知道自己活过来了，并且可以活着出去，但这个过程，他任未缓过来。

“我赐予了你生命，你便是我的物品，日后若是做不到我让你做的事，我便会将它拿走，你可知晓？”女子声音冰冷，甚至不及第一次说话时有人情味。

李舒欢点了点头，他实在不愿意说话。

“你不该质疑我。”女子语气有些恼怒。

没有等李舒欢开口解释，只见缕缕红雾自他七窍、毛孔溢出，夹杂丝丝绿烟汇聚在他上方半米处，让李舒欢想到了抽油烟机的广告。

然而逐渐虚弱的身躯，跳动放慢的心脏，都在告诉他，这具身躯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别人的私有物品，随时可以被拿走。

“姐，姐，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活命。

“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以后，你自己注意。”女子情绪比翻书还快，话语间带着些许笑意。

李舒欢翻身坐起，好奇的看着周遭。

沙漠如初见般，漫天黄沙里生长着稀疏的怪异黑树，下不完的鹅毛大雪，却有别之前。

他能看到每一枚雪花的样貌，双眼就像一对高聚焦相机，随着他心意放大缩小，更为神奇的是，雪花还在半空百米之外无规律的旋转翻飞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片雪花会落在何处，精确到那几粒沙粒，就如同影视剧中动态视力般的超能力。

除去这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些烟雾，尽是红色，烟雾并不多，百米之类也不过几缕，稀薄的像冬天里呵出的白气，不过在极远的地平线上，却有着色彩斑斓的烟雾，雾霭缭绕，映照出绚烂多姿的天空，让他想起了北极的极光美景。

“我顺手清除了你体内的毒，修复了你的神眸，你莫觉得我仁慈，要知道你的命是我的，这副躯体自然也是我的，我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的财富。”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我能回到地球。所以，接下来你是要指导我修炼了？就像影视剧里，你是我遇上的贵人。”李舒欢耸了耸肩，起身拍了拍灰尘。

“修炼？我可没有功法武技给你，那些需要你自己去弄，重申一遍，我是你的主人，不是你的师父，我只说你要为我做的事，至于如何做，能否成功，那是你的事。”

“好的，姐。所以我们现在做什么？”李舒欢行了一礼，标准的西方骑士礼，他花钱学过，至于古代汉唐宫廷礼仪，他没找到老师。

“等人。”

“谁？”

“你的师父。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拜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