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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 2评论第1章 霜降
冬日的天色多是阴沉,黎王朝的都城镐京虽然多是玄砖铺就,但此时被阴云遮盖,低沉沉雾蒙蒙,更像是泥土地上生了丝丝白绒的霉菌让人厌恶。
天色从东方开始光亮,直至卯时过半,太阳才从云里稀薄处影影绰绰的探出一抹光彩,渐渐地显出红的灯笼、绿的旗帜、翡翠砖瓦、金色城墙,整个都城从此刻开始光怪陆离。
毫无疑问,金色从来都只属于皇城。镐京也不例外。从皇城内分成上百个隐藏于红砖绿瓦下的金色栾殿,大的,小的,纵横成四十五个楼阁亭台。最正中心处的太极宫是宣政殿,有几位紫袍老者手抱乌纱正垂首移步出来,脸上各个神情忧虑,同时一言不发。显然,今日的早朝并不愉快。或许是圣人又发了脾气,或许是北方战时吃紧。近年来,虽然草原部落侵扰渐歇,但总有小股土匪骚扰当地百姓安居,圣人数次与对方谈判也未能立竿见影,毕竟土匪是不住在固定的家里。
宣政殿金碧辉煌四面通透,三十二根朱红色的擎天柱子合围环抱,屋檐上鸟兽为脊金龙伏架,从五十仗处至门前,有两列护卫披挂整齐,手持矛戈面如霜铁,地上的玉石板看似温白,但在冬天摸上去却是冷得人心里都在打颤。殿里跪着四个看不清模样的兵卒颤颤巍巍,衣衫上的血渍已冻结成干裂的深褐色,寒冷和疼痛驱使着他们带动锁链哗哗作响。遗憾的是,他们的疼痛并没有给对面这位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阳光从侧面照进来,正洒在威严的的大殿前,一张银白的丝绢被人揉成一团弃在地上,一个身穿褚黄色滚龙袍的男人负手站立,身旁的案几被七零八落,想来也是他所为。程笃汝是宫里的老人,这般场面早已见过许多,眼见这位发起了脾气,便使了眼色让几位徒弟别伺候了赶紧都躲了出去,自己则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静了半晌功夫,那人抬头示意,几位银甲亮盔头戴花翎的骁卫从殿外虎狼般奔至。盔甲铿锵的撞击声回响在空荡的内殿上,犹如催命的丧钟令人心惊胆战。不顾几人辩解,他们径直拖起跪在地上的人就往外走,哪怕这些人昨日也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甲袍,此时口中还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也只能粗暴地将其架上肮脏的囚车,然后用铁链锁死。
囚车摇摇晃晃,宛如一个随时颠倒的玩具,车里的人被木头刺痛得不敢动弹,熬了炷香功夫,直到手腕脖子都被磨烂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大黎最繁华的街市,也是埋葬性命最多的,只不过那段故事早已是多年以前。那场战斗遍布了镐京城的大街小巷72街坊,红甲黑甲白袍布衣各色军士横尸遍野,红色的是前朝王族士兵,早已颓丧不堪毫无战斗力可言,而黑甲则是与新王南征北战多年的壮年兵丁,白袍和白衣则是书生、百姓。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屠杀。不到两日功夫,数万条生命在矛戈下消逝,鲜血从西市的滢水顺势东去染红了东市的俪水,桥上的白玉石板由于被沁染得血红不得不全部重建换成了玄色。
唯一不变的是街口数十年如一日的热闹喧哗,街市两侧仍旧店铺林立,赶早市的人们早已摩肩接踵。眼见囚车过来,原本交错的人潮瞬间被这多日不见的“斩刑”吸引,顿时人如蚁潮涌来,似要将那几人生吞活剥。
没有判官、没有衙劳,只有几位骁卫。手起刀落,四颗人头滚在地上洒着赤红鲜血。老人捂住孩子的眼睛,但捂不住她们内心的恐惧,人潮里的喊叫声哭闹声瞬间此起彼伏,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十六年前。孩子尚在颤抖,那囚车随即当啷起丧钟原路回去了。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人群慢慢地窃窃私语地散了,啼声变成了闲言,哭闹变成了嬉笑,喊叫变成了吆喝,往来的人们脸上满是轻松愉悦,偌大的京城重新变得祥和,变回早市里的那片繁华与喧嚣。
一位身着皮制轻甲的军官,从兵部办完月例发放,一路从安乐门上疾驰过来。刚拴稳了马匹,又快步行至平康坊外,一路上眼观六路思忖不停,似乎有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街口不远就是朱雀大街,这里是官道,由太极宫起直至南门城墙,此刻当然也是人声鼎沸。几个粗衣巡差盯着西侧的过路人反复盘问,西域客商牵着骆驼叮当作响,妖艳的歌姬舞起雪白的腰肢迷得行人不肯挪步。喧闹之中,几声咯咯笑声由一侧传来,两个纤瘦身影从国子监大门里钻出。那两人头上纱罩散落,瀑般长发随风飘扬宛如风中地青色纱裳,然后手挽着手轻车熟路地钻进了人潮。转眼再看,身后几个老头身穿紫色、红色官袍举目四盼,见那二女子失去踪迹,兀自在那里颤抖着胡须跺脚。
这里东去数十米便是市口,两人于人潮中行进不久,料定那几个迂腐老头不敢僭越,所找了一家女儿家的胭脂铺藏身。此刻理了身上的衣物打扮,这才显出了女儿家的妆容和雪白的脖颈。那老板也是见多识广,见二人虽举止疯癫衣衫污渍不堪,但衣物布料和手上的帕子却是上等货色,想来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心里着实高兴,便拿起不少东西过来兜售。
这日是本朝秋闱科举,三省主考六部协办,举国关注。学子齐聚镐京城内,十年寒川苦读只为今朝金榜题名,或争得一官半职,或养家糊口、造福一方。这二人裹着上围戴了巾,罩了件皂色的粗衣袍子,把脸也抹了髻也藏了,扮成了学子模样混进了贡院。巡检的主考李如山从小看着她们长大,顿时认了出来,慌得姐妹二人一时在贡院内四下逃窜,惹的贡院学子各个惊叹。
这二人都是碧玉如华的少女,一个约长一些,一个约小一些。两人自记事起一起玩耍长大,但太极宫的红墙看久了,便要想着法出去逛。有时候躲在王兄回府的车架里,有时候会藏在鸿胪寺采办的人群里。但大多时候,都是今日这般,拿个腰牌扮成侍女。刚跑了半晌,此时方安下神,收拾收拾身上打扮,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绣荷包反复看了几眼复放了回去,似是确认完好无损才放心。另一个笑道:“这荷包是几岁送你的了,倒戴了这么久。改日我重做一个新的送你。”
“这是髫年上元节时姐姐送的,我当然要好生带着。”忽地眼睛一亮,又道“哎,今岁上元我也送姐姐一个,这样,我们就都有了。”
“那可好玩。我们俩可以凑一对捉了。”
二人说说笑笑,在这选着胭脂,悄悄地聊起了闺话。
“姐姐,你说刚才那个,是不是酒肆那个柳公子。”
这幼些的今不过十五,生的中等身段,风眼娥眉、皓齿皎月,身上衣物虽有些不伦不类,但谈话间调皮率真,眉宇英彩华色不输须眉。小时原拟名玉知,过了百日宴后,父亲偏觉此名不妥,“玉者,玩物也。性凉且易折”,改赐做“御知”。因是当朝驾下唯一公主,地位自不比寻常,自幼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便落下一个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幼时便把爬树粘杆钻水摸鱼一些男儿顽皮之事玩了个遍,饶是陛下也拿她不住。另一个就长了一岁,亦是生得眉目清秀,只眉间偶有忧虑,身段看上要比妹妹略高几分,但腰间却更细长了些。她的身份不同于公主,原是皇母所生,与公主二人不是亲生姐妹,不过一同玩耍长大,胜似孪生。
安别做了姐姐,自懂事起便多了内向。往日不打不闹,潜心读书念学,学堂之上,时有佳句被夫子惋惜,只道“她若是个皇子...”如何如何,这些年妹妹逐渐长大了,愈发疯闹,做姐姐怕她闹得出格,便时刻盯着,但也与她耍得胆大起来。此时见她问起,一猜便知她说的是贡院外那位。
“你说的,是那个披着的另一个?”话罢,自己也觉得意外,赶紧捂住了嘴。
两人本是打算去看看秋闱科考是个什么样子,刚要进门便看到几个男子在那脱衣,一时竟羞得喊叫,这才慌不择路逃了出来。
那时,众学子都在院外等候,几人聊起时下要事均七嘴八舌好不吵闹,但有一公子风度翩翩口若悬河,显然熟读名家却不迂腐,一番言谈甚有见地,与那些之乎者也的学子截然不同。
“好啊姐姐,你也学的油嘴了。仔细皇姨杖你几棍子。”
御知被她嘲弄,也羞得有些气恼。
安别见妹妹整个脸庞都起了一片绯红,捂着嘴笑了片刻才不再逗她。
“妹妹只见了一个侧影便起了心。倘若...倘若今日只是一隅,真人却是个夫子如何是好?”
“姐姐竟胡说。夫子都是李大人那般拽着胡子的,怎会如公子翩然潇洒。而且,夫子也定不会喜欢长相思那些词句。说不定,见了还会批几句“下流””,说罢,又叹气,“我应该直接上去问他名讳家住哪方的。”
“这长相思的句子,豫霄哥哥也很喜欢。可他难道不是夫子吗?”
御知一楞,两人又咯咯笑个不停。
安别笑了半晌方止主。
“今日就此罢。隔壁就是酒肆了,这里人群闲杂,我们还是小心些好的。别惹出什么大乱子。”
居言雅肆,始建于什么时候早已经不可考究。当年一位举子中第后见朝堂污浊,不忍同流便辞官回乡,路过此地时饥肠辘辘,落魄不堪。一沽酒女见他才情高雅便收留了他,两人日久情深欲结为连理,却被一位世家公子不容,整日喧哗闹事,甚至砸了院墙。无奈之下,两人紧闭大门,双双殉情。后来便有人在此建了这座酒肆,惹来无数才子佳人前来祭奠朝拜,其中不乏名流雅士。时至今日,上至权臣贵胄,下至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都来此换贴,笔谈情愫,可谓当朝一道奇景。
御知见安别如此谨慎,却不在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与她辩解。
“柳公子写的是一手小楷,用太子哥哥说的,那叫方寸天地见铁钩银划。再说了,他的花鸟也被钦佩。上次我拿了一幅画给他,他也说是世间少有。这坊间多少女子夜不能寐,皆想一睹柳公子真容。他要真是个老夫子,那我朝女子怕是要跳渭水去了。”
两人玩闹一会儿,安别扭头看见那老板娘脸色有些难看,是看她二人只看不买,在这叨扰的有些烦了。敛了敛神色,附耳劝她回去。
“咱们还是回吧。皇姨知道我搅了贡院,还惹了夫子,必定又要生气了。”
御知放下手里胭脂,挽着安别的胳膊往外走,心里却未打算回去。
“不碍事,姐姐。我找父王说话,皇后也定不会为难你。再说还有太子哥哥和齐王兄在,你何必总是这样怕她。走,我们去天记听书,完了再去凝姐姐家吃些茶糕,今年秋季新上的茶糕我就才吃了两块。”
“哎,不是还要去凝姐姐那里...”
尚未说罢,安别便被御知拉起衣袖往外奔。
天记茶楼,原名王记茶楼,当年王掌柜凭着一副铁嗓子在此地声名鹊起,惹的王公贵族都前来这里听书,一时间名震京城。那时,先皇喜好梨园,也曾屡次微服来此听书看戏,后来他嫌这王记二字俗气,便与老板改了名,御赐天记二字,更是让此地名声大噪。
出了坊门,往前不远便是了。两人正要迈步,一匹快马从远处腾腾的奔了过来,一个身着轻甲的兵卒,头戴巾帽,身负弓箭,一手稳着鞍绳,一手拿着鞭子死命抽打胯下的马。两侧行人连忙闪身躲开,生怕惹了霉头。
“军报!军报!”
御知却也不躲,便站在那里羡慕起来。
“姐姐,你看他,好威风。别人都躲着他。”
安别挥了挥衣袖,遮住马儿掀起的那股尘土。
“前日我听豫霄哥哥说,近日吐蕃那边又在叫嚣。怕就是那里过来的吧。你看他,浑身土色,定是没错了。”
御知好似神游,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眼神痴痴,满脸兴奋。
“你看他骑着马的样子,是不是像个将军?”
安别心道不妙,她准是又想起一桩好玩的事来。只好紧忙打断她,拽着往茶楼去了。
二人进了茶楼,那小二见她两位少女出入却无家奴陪伴,本有些奇怪,但二人明眸皓齿眉目间却显贵气,便知是哪家小姐贪耍,将二人慌忙引上了二楼雅阁,又端来茶水蜜饯伺候。将那些江南的蜜枣,岭南的荔枝,梨脯、桃脯、沙果脯等等,满满摆个停当才拱手退了出去。
那茶楼分为上下两层,底层是些学子丫头和一些来往路人常去,偶尔也有些慕名的游客闲谈。那说书人银白了头发,身穿皂色大褂端坐在一楼中央的一座三尺见方的台上,身行端正,却时而摆起各色架势,面前垒起一斗朱红方桌,桌上一把金丝银绣的檀木折扇,扇旁一方墨斗醒木,一杯清淡茶水,唇齿上下一碰便是一段故事,字正腔圆,竟不失故事传奇分毫。
啪!
醒木击在案上,那说书人眯着双目,好似看穿风云,谈破岁月。
“上回说到,阴曹战乱,二王相争。那忍德王如何遭遇不测,神魔命运究竟是如何安排,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御知凝神听着说书人的故事,忽然被人扯了扯袖子。
“哎,快看,快看。”
御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未曾看到任何端倪。
“谁?”
安别有些不确定。
“刚才好似看到齐王哥哥府上那人,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御知摇摇头,专心听起书来。
“呔!那乾德王乃是将军转世,又在天界修了万年的恶神,比那忍德王凶恶不少。这一日两人堂上相会,是剑拔弩张,便要分出个胜负,定出尊卑!”
“哎,你看。”
安别又拉着御知不住的喊。
御知本听到好处,正在用神,差点被她拽个趔趄。一慌之下,竟也记不住先生说在了那里,无奈之下,只好顺了她侧身往窗口探了探身子,眼神不住的张望,终在市井小贩与往来商贾熙攘人群中,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里忽地平地兴起波澜,无论是上岁生辰收到圣人御赐金字玉坠那天,还是与姐姐在太液池的尽头的淤泥里摸到一大群白里带红的锦鲤那天,或是在西市拥挤的人群里买到自己心仪已久的胭脂那天,或是在街边看见沾着蜜糖裹着橘子的糖葫芦那天,她都没有今日这般高兴。
“姐姐先听着。”
大街上人潮拥挤,御知丢下手上的果脯瓜子,留下一句话蹬蹬奔下了楼。扑红着脸庞站在天记茶楼的门口往南跑了几步,却未看到要找的人。正失望折返,却被一人背后推了个趔趄,几近弓着身子趴在地上。
御知抬头扫了扫衣衫上的灰尘,只见那人影远去,只好嘟囔着骂了几句,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灰土,却发现腰上的荷包不见了。
估摸着方向赶上去追了没多远,那人早不见了踪影。御知气着四下张望,却路人撞个满怀,心里泛起一阵莫名怒火,作势要拿出公主的性子耍起脾气。
“今日偏是怎么了,我说你...”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那人有些面熟,身上穿一件青色花鸟圆领锦缎袍是刚见过的,剑眉分展如堂前燕尾般盘桓在那张俊俏的脸上,漆黑的眼眸透着无限柔软,如春日朝阳,在这冷冽的秋月里照的人心内温热,嘴角兀自还撇一丝微笑,同时还伸手过来拉着自己,耳边传来的正是那个在贡院外曾让自己萌动的声音。
“姑娘。”
御知好似没有听到,只呆看着眼前之人,却不说话。
又问:“姑娘,无碍吧?”
御知被他唤了几句方缓过神来。刚才被人撞倒,又跑得急些,此刻,额上的角发散落开来了,赶紧侧身拢拢发梢,却不知如何作答,全然失去了往日癫狂相。
二人站在东市外人潮涌动的平康坊街口,周围人声嘈杂,往来烟火不绝,这二人却相顾无言,好似酒肆里常演的哑剧笑话,你不言我不语。
安别喘着赶来,上前一把攥住了御知衣袖。刚要开口时,看到对面的男子,却惊讶的捂住嘴,只轻轻的晃晃御知臂膀,直拿眼神瞟。
御知眼神一扫,见了那人腰间玉佩,忽得计上心头,娥眉冷对。
“你...你这个人,怎么,怎么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光天化日冲撞本姑娘。”
安别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震惊,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男子眸子眨了眨,神色间有些吃惊,转而仍是面带微笑,拱手还礼,努起下巴指了指旁边杂耍的艺人。
“姑娘莫怪。我见这里热闹,便停留了几步,不是故意挡着姑娘的道。”
“那人偷了我的荷包跑了,你挡住了路,告得官府怕也判个同伙之罪,今日之事你定得赔我才行。”
说着,便把葱白腕子往前一伸作势索赔。
那人见她年纪刚过及笄,少女肌肤姣白眼角含笑,眉间虽有几分倔强却遮不住脸上羞怯,一时看痴了,待身旁一人路过才反应过来复又敛起神色。
“姑娘要在下如何赔?”
“我那荷包贵重,只能用贵重的东西赔我。”
“在下随身并无银钱。不如,不如姑娘留下住址,我随后送来府上如何?”
御知见计谋得逞,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
“如今这登徒子都善于如此吗,都敢在这街上耍泼皮。闺府岂是如此轻率便可告人?你若没带银钱,便拿这个抵了,我也不嫌你汗渍腌臜。”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解下坠绳,将那玉佩递给了她。
“此物确是我身上贵重之物。戴了十数年。”说罢,又笑了笑,“罢了,赠予姑娘讨个彩头。说不定也是该有此缘。”
御知接过来摩挲几下,却不能辨认那几个篆字。正要抬头问话,却不见了那人的身影,顺着安别所指方向看去,也只看到了拥挤的人群,喧嚣热闹。
落日熔金,街道上行人渐稀,御知揣着玉佩与安别二人悄悄猜着男子身份,顺着坊街慢悠悠回了皇城。
天色渐渐晚了,皇城上有穿小皮靴的值令官踩着梯子挂起了一人高的大宫灯,橙红色的烛光从里间透出来,偶尔在风里打一个转,闪烁的光亮将墙边的门郎官晃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如同说书人口中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