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明月夜

第一章烽烟起

“驾，驾······”急迫的催促声与皮鞭抽打在马背上的沉闷声响彻在空荡寂寥的宽阔驿道上，惊起一片乌鸦。驿道两旁的古树随着马蹄扬起的烟尘疾驰向后退去。只见骑手背上所负的一只竹状筒随颠簸的路途而上下起伏。漆黑的夜裹挟着这一人一马，惨白的月光映射在道旁的古树上，使其如同鬼魅一般。

随着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一支弩箭应声而出，自那骑手后背身甲贯胸而出。伴随着一阵低沉痛苦的呻吟声，那骑手陡然跌落下马，而马却因受惊而奋起前蹄，一声长嘶划破了静谧的夜。不久，一切又重归平静，凄冷的月光映照在躺地骑手那因痛苦而变得狰狞扭曲的面庞上显得更加可怖。鲜血还不断从胸部的箭伤处不断渗出，身下一块尺余见方的沙地已被鲜血染成暗黑色。马儿在骑手身旁呆立着，嗅着那不断稀薄的熟悉味道。

随着树叶的簌簌响动，从路旁闪出几条背负弓弩身手矫捷的人影，快速向那骑手围拢过去，搜寻着他身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片刻之后，只见其中一个身影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声，在宛如死水一般的夜里一直传播到很远，很远。

在这黑洞洞的夜，无尽的黑暗统治着一切。哨声过后没多久，在驿道的一头突然出现一抹光亮，微弱而狭小，慢慢的，慢慢的，那光亮愈来愈大，愈来愈强烈。此时，那几条身影早已侍立在驿道两旁，低头颔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气息已然游离的骑手精神恍惚，无力地盯着那愈来愈近的光亮，突然那恍惚的目光变得绝望起来，定睛再仔细看时，原来那团巨大的亮光是一支军队，一支蜿蜒不绝的铁血劲旅。

金戈森行，洗晴野之寒霜；帜旗电掣，卷长空之飞雪。这支军队以车兵为先锋，战车有百余之乘，皆为木质，独辕;每辆车舆之上载甲士三人，居中者驾车，左右两人持戟而立；服骖四马步调一致，掷地有声。其后步兵紧随，前列兵士举戈执盾，左右比齐；中列兵士持戟行进，戟的形制以一戈一矛或三个戈头为主；后列兵士配有铜柄铁剑、青铜弩机、强弓利箭，紧随其后为一队执斧钺之士，以行督战行刑之责。骑兵押队，重甲骑兵赫赫威严，战马皆披马甲，上饰野兽图案，面帘之下，战马历经沧桑，战马之上骑兵亦头戴铁盔，身穿铁甲，铁盔之上插有羽翎。

全军浩浩荡荡，分为三支部队。第一支部队用犀牛皮为甲，上绘白鹿，号为素甲军，执白鹿旗；第二支部队以铁为甲，每领铁甲甲片三千余，铸有玄龟纹饰，兜鍪配有铁面具，只露两目，号为鬼面玄甲军，执玄龟旗；第三支部队以藤为甲，以笠为盔，其甲为赤，号为藤甲军，执鸱鹰旗。军容严整，待命而发。

“将军到”随着传令官的逐级通报，全军停止行军，兵士自动在中间分出一条通道，一辆战车随即穿行而过，沿途兵士纷纷颔首示意。“吁，”驭车甲士在距受伤骑手几尺的地方勒紧缰绳，战车滑行几步才停了下去。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立即趋步上前，跪伏于地，双手奉上一支竹筒，应声答道：“启禀将军，此为从该信使身上搜到的边关急报。”只见战车左侧的一位身着明光铠，头戴羽翎盔，腰佩玉具剑，剑纳于木鞘之中，剑鞘表面镶饰细长金片，金片上雕饰卷云纹和玄鸟图案，半边脸为面具所掩的将军模样的人接过竹筒，除去封筒的固蜡，掏出一卷褐色帛书，扫过一眼，一丝诧异陡然跃于脸上，但刹那又恢复如常。

“南燕边关五郡的信使都解决了吗？”

“加此雁门信使凡一十四人，皆已阻截。”黑衣人唯唯应道。

“若有一人漏网，定将夷你三族。”

“如有消息泄露龙城，属下甘愿引颈受戮。”黑衣人坚决回道。

听闻此言，眉头紧锁的将军也和缓下来，将那帛书收起。望着北方那连绵不断的巍峨高山，山峰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在夜色的笼罩下，像一尊尊巨人一般，矗立在关隘两旁，无声的守卫着山后的国度。

将军挥手一招，立即一位先锋官赶来听候差遣，“此山为何山，”将军并未回头，只是出神的望着，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山名曰天山，据当地人说，此山有神居住，该神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名号帝江，据说该神护佑南燕百姓，保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十年前，这里曾发生一场大战，传说正是由于有该神庇护，南燕国主慕容烈才得以战胜强敌，并且还俘虏了敌军的大王与世子······”先锋官正兴致勃勃的讲着。

“一派胡言，来人，把他给我杖刑二百。”将军原本平静似水的面庞突然青筋暴起，血脉喷张，厉声叱道。

“将军，属下冤枉，乞将军饶命，”先锋官茫然的边被行刑兵士拖走边声嘶力竭的求饶。

旁边的参将兵士也都被吓得噤若寒蝉，两股战栗。他们从未见过爱兵若子的将军发过这么大的火。无人敢上前替那个先锋官求情，都呆站在原地，不敢作声。

先锋官惨痛的叫喊声在肃杀的暗夜显得格外刺耳。将军仍然痴痴地望着那座山，全然无视那刺耳的叫声，自言自语道：“十年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已经让我忘了它，忘了他。”将军眼神突然阴冷下来，左手紧握跨在腰间的木鞘长剑，手指在鞘上金片上刻下条条痕印，当年欠下的血债，今日一并来收回。

“全军进发，直指龙城，”将军拔出长剑，厉声命令道。

各色旗甲兵团整肃排列依次进发，宽阔的驿道上黑蒙蒙的铁甲洪流直扑北方。战马摘铃，兵士衔枚，金戈森严，目露凶光，宛如从骨狱深渊而来的罗刹阴兵。

那骑手的鲜血早已凝固，身下的血与沙混合在一起，显得分外诡异。身体早已僵硬，绝望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远方。萧瑟的秋风袭来，那弩箭的箭羽在风的助力下左右摇曳。

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袭，大战虚位以待，而天山之后的国度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