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时空，将门女

三月夜晚芳草清烟，风过雕梁，暮色缭绕。

几瓣落英氤氲在夜晚潮湿的水汽里，坐落在这偌大丞相府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方小院子中，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娘亲，里面在干什么呀？爹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金线镶边的藕色裙摆微微飘动，房间外的一圈人中，站在最前面一个五岁的，冰雪可爱的小女孩拉着娘亲的手小声地问，颈上挂着的长命锁和手腕上的精雕银镯显得很宽大，衬得她异常瘦小。

“没事的。”丞相夫人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头顶，为她端正了干干净净的发冠。

“哇——”外面焦急地等待，直到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丞相的脸色不好看，注意到乳娘忐忑不安地抱出来的那个新生的孩子，甚至都不曾多看一眼，乳娘连贺喜的话都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处。

“哼。”丞相双袖一甩，转身离开了。

“你把孩子先抱进去给铃姬照顾着吧，过段时间我再和老爷说说。”丞相夫人叹了口气，对乳娘说，随后牵起身边女孩的手，也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娘亲，那不是妹妹吗，为什么爹爹不看看妹妹？”女孩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娘亲，一边歪着头问。

“大安朝自开朝来三月即被视为不详的月份，老爷原先又是风水师，自然不喜生在三月的孩子，何况是个女孩儿。”丞相夫人又回头望了一眼偏僻的小院子，脚步停顿了几秒，食指微微地摩挲了下牵着的小手上戴的银镯。

“那如果妹妹成为偃师呢？爹爹是将军，不是一直希望大安的军队能有一位登峰造极的偃师来增强实力吗？”长命锁的银光在黑暗中奇异地反射了一束细线，丞相夫人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偃师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仅仅只是神奇，能增实力。那是一柄利器，能安天下，便也能乱天下，全看使这利器的人，作何选择。”

女孩没听懂，皱着眉头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咬了咬，她尚是想得太少的年纪，但还是思绪模糊地记住了这些话。

雍容温婉的妇人将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用干净的手帕擦拭好，把她被风揉乱的丝绸外衣理得一丝不苟，才收手，带着她继续往回走。后面的一众侍女低头安静跟上。

小院子那边，修饰简陋得像丢弃不用的柴房似的旧屋子里面，粘稠的血腥味吸附在木房梁上，点着的劣质香已经烧尽了，两种不好受的味道穿织在一起，甚至比柴房还不如。

用一铺薄褥子裹着的小娃娃哭过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闭眼抽搭着，也不知道是哭累了不想睁眼，还是天生就嗜睡。铃姬托着小小的身躯温柔地摇晃着，给她唱曾经她在山里时最爱的一段曲子，只是调子听来凉得很。

整个院子都很寂静，曲调挟持住了一片一片的悲凉的空气，浸透到土层底下，生长到每一株植物中，攀缘到房梁上，压住穿织的一切气味和感受，停滞不动。

夜半月弯的时候，丞相夫人遣侍婢来唤铃姬去主堂，那婢女等了好些时候也没等出来铃姬，又不好直接破门进去，便实话回禀了丞相夫人。大堂上端坐的丞相和夫人脸色都有点尴尬，丞相夫人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就看到丞相站起来向外离开了，隐约还听得他的不满。

“真是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你先下去吧。”夫人挥退了侍女，手肘抵住紫檀木的桌子，颦眉按了按额头，坐在月辉和阴影的交际线上，将地上椅子留下的浅浅划痕割成两半，把椅子上的人也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她皱着眉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出大堂，去的方向正是那个偏僻的小院子，踩着青石砖的路，推开那扇紧闭的门。屋子里开着窗，血气都散得差不多了，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端正地用一根簪子钉了一张纸，孩子在床上睡着，铃姬却不见踪影。

裂纹密布像蛛网似的木桌子被夫人一碰，咯吱咯吱地响了几下，好在也还能撑着没有倒下，像铃姬这个人一样，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屈服。一只干净的手收好簪子，拿起那张沾了灰尘的纸，展开，轻声念着，都是些铃姬在离开前写来客套告别的话，无非是些道歉，感谢，托夫人照顾自己的孩子罢了。

拿着信纸的人叹了口气，看向床上酣睡的孩子，她也是母亲，却未看到铃姬信里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舍，只是可怜这个孩子。夫人走到床边，温柔地抱起简陋的襁褓里还睡着的孩子回到大堂的椅子上，月光已经偏了，朦胧的清辉笼罩着夫人和怀里的女孩。

“夫人，你怎把这孩子抱来了？”方才离开的丞相在屋里踱了一会儿，又回来准备再和夫人商量商量关于这个三月生的女儿的事情。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夫人将这孩子抱了回来。

“她生在三月，会……”

“老爷。”夫人打断他，“我知道你又要说三月生的孩子要带来不幸的，但是她也是无辜的，只为了一个说法就放弃一条生命，真的是正确的做法吗？”她怀里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莲藕一样的手指抓住夫人干净纤长的食指不放。

丞相也下意识地看过去，孩子水灵灵的眼睛一尘不染，转来转去的眼神最后落在丞相身上，忽然笑了，在阴影里面也像是发着光似的，清澈真诚。

他愣了愣，因为常年使剑带着厚厚的一层茧的手扶住额头，心烦地揉了揉穴位，又随意挥挥手：“让她和阿杏在一起吧，对外就说二月末生的，府里的下人都打点一下，别让他们透露什么风声出去。”

阿杏，丞相府五岁的嫡长女宋成杏。

“是，老爷。”夫人轻柔地应着，看着女孩幼嫩，不谙世事的脸庞，“孩子，以后就叫宋幼然吧，是丞相府的第四子。我会好好待你的，像待阿杏一样。”也算是全了铃姬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