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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春雨
时值三月,大梁煌京。
煌京作为大梁之都,一国首府自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青石铺就的道路平整光滑,道路两旁的酒肆商铺鳞次栉比,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也此起彼伏,不过今日的煌京比起往日的喧闹却又多出几分燥热;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士子文生都不约而同的向着煌京某处走着。
“诶!吴兄早听你说今次会试你已十拿九稳,尚未可知兄台能得几甲几名啊?”
一个手持摇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对着身旁的同伴悄声问道。
身旁一个衣着朴素但是整洁异常的年轻人只是不说话闷闷的向前走着。
行了八九步却又道:“多说何益,一看便知!”身旁的公子哥便也不再多说,嘴角牵了牵便一同向前走去。
原来今日是三年一次的春试放榜之日,难怪路上人人都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礼部南院的东墙上一张长长的榜文张贴其上。榜前三五成群的站着一堆士子,年龄长幼皆有,老的瞧起来该有四五十岁,年轻的不过十几模样。他们各个议论纷纷,对着这张榜文评头论足着。
吴姓青年与持扇公子哥挤过人群来到榜前分别找着自己的姓名,公子哥直接扫向榜尾在最后一列上找到了“钱盈瑞”三个字,不禁喜笑颜开。而反观吴姓青年却直接望向榜首“吴炽”之名赫然挂在榜首的第二位。
吴炽眉头微皱望向了压他一头的第一位“陈留思”握了握拳头便转身离去了,钱盈瑞见吴兄要走便也匆忙跟了上去。
这时榜前士子们的议论声也四散了起来:
“早就听说这陈留思从小便有神童之美誉,童试乡试皆拿头筹,如今看来确有真才实学。”
“陈留思每次参试试后必改外号陈案首陈解元当下该改口叫陈会元啦!”
“陈留思虽才华横溢但为人却恃才傲物委实有些难相处。”
……
陈留思拿下会元的喜讯亦随着一张金花帖子飞向了他的老家泰宁城。
泰宁城位于大梁东南处的陇州,陇州东临洮海,北面与南面和乌州、凌州接壤。由于沿海所以外来贸易十分发达,泰宁城远不如同是陇州境内的上尧城、锦安城来的发达富饶,不过富足虽比不上,但胜在泰宁有几处风景名胜,古迹遗址天下闻名,每年来此观光的游客络绎不绝,所以也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此时的泰宁城也因为陈会元之事显得热闹非凡,刘府门前更是门庭若市连那门槛似乎都被踏矮了几分。在通晓事故者眼里如今的陈留思可谓当红新贵,一月后的殿试似乎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如不乘着现在巴结怕是以后想巴结都未必巴结的到。
这热闹的景象,火热的气氛即便是远在城西的破落寺庙也能感受的到。
破庙内,一个穿着破烂,身材纤瘦的孩子正躺在草垛堆中作着美梦,似乎自己就是那陈留思,穿着光鲜亮丽,伙食珍馐美味,出行满是仆从。
半晌后,小破烂便从饥肠辘辘中醒来,发现刚才都是一场空梦不禁有些懊恼为什么不能再睡一会儿,却又想到陈留思那倨傲臭屁的模样,冷哼一声不做也罢!
小破烂自幼便是孤儿,每日所思所愁都绕不开一顿饱饭,每当肚子嗷嗷直叫的时候他对刘秀才所说的民以食为天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小破烂双手搁在脑后一双明亮漆黑的大眼睛盯着老旧枯朽的梁柱静静发呆,点点星光穿过破败砖瓦的缝隙变成了缕缕清辉给昏暗的庙内带来了丝丝光亮。
今日之前小破烂最大的目标不过是顿顿有肉而且最好是那又香又糯的红烧肉,今日之后他想给自己定个更加远大更加难以实现的目标。
“一个小小会元郎那陈留思做得为何我做不得!”小破烂恶狠狠地想到。
没人想到这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乞丐远大抱负的起点是一块红烧肉。
翌日,一个矮小的身影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最后在一间老旧的茅屋面前停下了脚步。
“老刘!老刘!快开门!天大的喜讯!你中举人啦!”小破烂急切的拍着眼前的老木门,门上刚贴不久的楹联都被拍的摇摇欲坠。
只听嘎吱一声门便开了,一个衣衫不整赤着双脚的中年男子向外跑来,满脸的欣喜自不必说,嘴上两撇小胡子也随着他夸张的神情向上蜷曲着。刚要说话时看清了来人是个衣衫破旧一脸污渍的小鬼头,气立马泄了大半。
老刘抬起一只手作势欲打,脸带愠色道:“你个倒霉催的小乞儿!为何一早便来寻我的开心!看我今日好好教训你一顿!”
“诶哟!别打别打!老刘今天我找你是有事相求啊,如果不骗你怕是我拍烂你家的门你都爬不起来啊。”
老刘看了看眼前的小乞儿,终究是心肠一软举了一半的手缓缓垂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有道不尽的辛酸。
小破烂见有机可乘便二话不说的一猫腰溜进了屋内,望了望寒掺的厅堂,便不客气的往那张稍显老旧的黄梨木椅上一跃。然后便开始向中年男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说话的时候唾沫子横飞,一股子兴奋劲儿。
老刘面露奇色缓缓说道:“你小子是饿坏肚子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老话虽说'穷读书富习武'但你当这圣贤书是人人都能读的,任谁都能读出个圣人来的吗!如果真的那么好读我又如何会屡试不中,靠着替人代笔写信为生。
眼瞧老刘又要开始倒苦水抖酸水小破烂连忙打住道:“得!得!得!你就说你能不能教吧!”
老刘眼一白气道:“教你读书识字自然行的,可你若真想学出个名堂还得去正经学塾,我若能教也就不至于至今仍是个秀才了。”
“我说……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老刘看着那飞也似的身影低声骂道“这臭小子!”
泰宁城的南边有一片竹林,一条石子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小道两旁的修竹参差林立,高低不平,似在争那高低座次竞相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翠绿色掩映着一座竹制建筑。门牌上书有玉林二字。
“凤鸣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尚未及近,便有阵阵郎朗读书之声飘至近处,令人心胸之间无由荡起一股浩然意气。
宋玉是这玉林塾的主人也是塾里的唯一一位先生夫子,三十出头模样,头上扎着一簇发髻,戴一个白玉小冠,中间插上一根碧玉发簪,一身黄白色衣衫。瞧这打扮看这长相就够城里那些俏寡妇与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眼睛发亮了。
此时宋玉正站在屋外的杨柳树下,双手负后,一双深沉眼眸望着蓝天与白云,不知是否是错觉明媚的天空现在看着却有一丝阴沉。
一只小小的黄鹂不知从何处飞进院落,四处腾飞回旋后似乎是认出了树下的男子便轻飘飘的落在了男子的肩头。
“天色渐暗是要下雨了吗,你是来我这躲雨的吗?”男子伸手逗弄着黄鹂的下巴,声音醇正温和尽显温柔。男子话音刚落便望向了门外。
小破烂抬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好多好多的门匾,看着匾额上那遒劲有力的玉林二字,虽然不认识但就是觉得好看,心里偷偷想着这写字的人当是个高手大家,比老刘这低手小家厉害太多太多了,心中不觉决心更足了。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啊!这位先生!我想读书!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明天卯时请准时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再继续开口,好像空气都凝滞了,沉闷而异常。
两扇竹门没有完全打开只有一条四五寸宽的缝隙,宋姓男子仿佛能看透那个稚嫩的孩子,眼睛深处闪过一道道流光溢彩,肩头的小小黄鹂鸟也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那褴褛少年,一向活泼跳脱的小破烂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件事发展的太过顺遂的缘故,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漆黑而明亮的眼睛里升腾起片片雾气,本来因为门扉夹缝显得狭小的儒衫男子竟变的高大明亮起来,小破烂弯下腰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后就转身跑了,身影一如既往的快,像一阵旋风无由刮起,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一场春雨从那不知高低的晦涩天幕上洋洋洒洒,纷纷扬扬。寒冬过后的暖春好像要来了,跑至竹林小径的小破烂就这样踩着阵阵读书声,顶着阵阵春雨越跑越远,矮小身影终被雨帘遮挡,好听的读书声也越发听不真切了。
院内宋玉仍站在原处,原本站在肩头的黄鹂却没了踪迹不知去向。依旧带着三分寒气的雨水滴落在他清爽的衣衫上,竟冒出一股股反常白汽,带着一些清冷气质的夫子笑了,虽然答应了那个乞儿,但好像忘了告诉他,大梁律法早有规定如若身负贱籍便不可参加科考……
男人收敛起浅淡笑意举步走向屋内,这时一声炸响响彻天地,春雷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