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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漠黄沙

大漠黄沙。

边玉山从大漠里走来,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一匹黑马。

老马嶙峋,瘦骨上挂着一壶酒,一柄剑。

剑鞘斑驳,却有点点的殷红血迹。

这是一把杀人的剑。

饮敌枭首,伴有淡淡的血腥。

边玉山白衣如雪,有点点血迹梅花。

他走的很慢,很稳,脚步很深,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通往大漠深处。

这般走,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一个钟头。

不曾停止,不曾间断,仿佛已经麻木。

他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皱纹,双鬓微白,但眼睛依然明亮。

岁月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纵然是修为通天,也难抵时间的侵蚀。

只是,他不曾有过在意。

他在意的都已经随风而逝,纵然世间红尘客有千千万万,他所在意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

一类人,一个人。

有风吹过,黄沙弥漫,遮天。

但这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天色渐黯,可是远看过去,已可看见一点淡淡的城镇轮廓。

他知道那个地方,一个繁华的镇子,坐落在边塞荒原,竟然奇迹般的在大漠中扎根生存。

他知道,那里,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终点。

他的目的地。

小镇名叫龙口,不大,也不小,约三十几户人家。

如无数个小镇一样,安宁,和煦,唯一不同的是,它处在大漠的边缘,时刻面临着黄沙的吞噬。

小镇只有一家客栈,住满了因风沙所阻的行脚旅客,显得分外拥挤,格外热闹。

院子里有几匹黄骠大马,呼哧呼哧着喘着粗气。

客栈的饭铺里,不时有大汉进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埋怨着天气的无常。

边玉山到的时候,风沙嘶吼的厉害,院子里的几匹黄骠大马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嘶声鸣鸣。

当店里的伙计将瘦骨老马带到后院之后,黄骠大马才渐渐的平静。

黑马傲骨。

边玉山走进了饭铺里,他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的喝着。

他喝得并不快,而是很慢,好似这并不是陈年的米酒,而是琼浆玉液,需要细细品酌。

很多年前,他曾到这来过。

经历了初时的迷茫、愤恨,到最后的无可奈何。

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但他已经回不去了。

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风沙,黄沙大漠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故乡与明月。

客栈里的酒虽不太好,也不太老,却有些独特的韵味。

令人回味。

那个时候,笑容满面的陈掌柜总是喜欢和过路的客人谈论天地,聊一聊沿途的见闻,说一说酒话。

酒一下肚,这话就多了,嬉笑怒骂皆在当中。

军中的汉子们最喜欢的便是猜拳赌酒,乐在其中。

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

客栈已经换了店家,和气的陈掌柜已不知所踪,曾经的过往,早已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

大漠的变化无端可与沧海相比,今日的城镇或许明日便会淹没在黄沙中,不见了踪迹。

这里是大漠,是无常。

大堂里渐渐嘈杂,边玉山听到有人不停的提及西南方向的一处战场,胡人打散了边南的戍卫部队,大军即将北上等等。

战乱,是所有人都担心的一个问题,它似乎比大漠里的风沙更加的难以捉摸。

不知不觉,天已渐渐的黑了。

可是那壶酒却始终没有喝尽。

大堂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有角落里的边玉山和打着哈欠的店小二。

“客官,您要休息吗?”那店小二极不情愿的上前招呼。

“不,我在等人。”边玉山道。

等人?

店小二神色狐疑的看了眼店铺之外的狂风黄沙,心中思索这种鬼天气怎么还会有人来。

然后,他的眼睛就瞪向了门外,因为方才店门被风呼扇开的时候,他已瞧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就站在门外,像是已经站了很久,就像木桩一样,在狂风中佁然不动。

“他已经来了!”边玉山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店小二一般。

这句话就像是导火索一样,话音刚落,门外那人就已经走进了这屋子。

他披着一件斗篷,布满了沙尘,头顶上戴着一顶斜边的毡帽,脊背笔直。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鼻梁高挺,有些异域的风格。

他的眼睛中永远带着种不可屈服的野性,像是随时都在准备斗争,准备反抗。

但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他腰间的那把刀。

黑色的刀,白玉吞口。

瞧见这柄刀,店小二的神情已变成了惊恐,两条腿不停的弹琵琶。

这种刀,是象征,是死亡。

“你去吧!”边玉山微微的叹息,店小二如蒙大赦,惊慌失措的狂奔了出去。

边玉山望向了那人。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站起身,道:“你来了,我请你喝酒。”他举起酒杯,遥遥相应。

谁知这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带着一种冷漠,忽然道:“我来了,守时而来。”

“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还活着,就必须要来。只是,他还没有来....。”

“他已经死了!”这人忽然说了一句,令大堂里的气氛为之一顿。

“是你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老学长。”

一前一后,两人几乎梦呓般的同时出声。只是,那一声跨越时代的呼唤却使得边玉山神情恍惚。

时光蹉跎,他仿佛又置身在那个令人神往的年代,亲朋好友在周边,日夜而眠。

半晌之后,他的神思才重新回到躯体。

“为什么?”他问。

这人目光低垂,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这是战争。”

“战争!”边玉山轻轻叹息。

那人也在叹息,道:“躲不开的战争。”

战争,无可避免。

这人突然笑了笑,带着种讥诮、嘲讽,道:“你觉得你能躲得开吗?”

边玉山反问,道:“你呢?”

这人道:“我没有躲。”

他又笑了,淡淡的继续说着,有些癫狂:“热血存在的战争,我热爱它,燃烧的热血让我知道,我活着,是真实的存在。”

“所以你杀了他。”边玉山问,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他是挚友,是敌人,也是将军,死得其所。”这人的语气很是冷漠,他忽然抬起了头用发亮的眼睛,笔直的瞪着边玉山,倔强、不屈。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不闻不动。

边玉山却已走了过来。

他的剑已在手。

那是一把赤红的剑,剑身鲜红,好似有血水涌动,妖异诡艳。

那人的手忽然提了提腰畔的刀把,犹豫再三,却是没有拔出来。

“你不会杀我。”他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你。”边玉山问。

“因为你是边玉山,自我第一天认识你,你就是边玉山。”

边玉山长长的吐出口气,闭上眼睛,道:“请,出刀吧!”

话音落,那人的刀已出鞘,没有一丝犹豫,刀光弥漫,只有一个“快”字。

然后,一点寒光之后,刀光就忽然不见了。

刀光碎,刀还在,只是停在了半尺之外。

然而剑已在咽喉。

边玉山的剑,那人的咽喉。

没有繁琐的花招,只是一闪,停顿。

那人凝视着这柄赤红的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还是一样的剑,只是,这剑似乎已经有了神性。”

边玉山的脸色变了变,道:“这剑已经饮了神血。”

那人沉默着仿佛是在咀嚼边玉山的话,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边玉山的神色有些低沉,收剑回鞘,才开口道:“就是这样。”

“杀戮不是唯一的办法!”那人叹息。

“杀戮是唯一的办法。”边玉山的语气淡然。

那人目光重落,再次凝视边玉山手里的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若不来,你是否会去找我。”

边玉山道:“你若不来,我会去找到你,并且杀了你。”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那人摇头,否决掉了边玉山的话。

“不,我会。”边玉山的语气坚定。

那人沉默,许久之后忽然仰面大笑,“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不幸的是,这一次我来了。”他又叹息了一声。

“你后悔吗?”边玉山忽然问,“对他的死。”

“不曾!”

这个‘不曾’说得犹如侠刀利刃,斩钉截铁,看来那人的死不曾给他带来一丝的变化。

边玉山的手臂上已凸出青筋。

他的剑似乎要出鞘,这一次不同以往,带了杀气,只要一出鞘,必然会有死亡相伴,没人挡得住。

他凝视着手中的剑,脸上的表情,带着中说不出的寂寥。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值得在意的人!

天上地下,还剩了几个?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像是早有预料。

他好像在说,为什么不动手?这样的你,能奈我何?

他就这样与边玉山对视。

大堂里的两人如蛟龙对峙,两者之间,杀机凛然。

店外怒吼的狂风,已经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嘶吼。

边玉山开始往前走,走向那人。

他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的近了。

杀气更浓。

版权:起点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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