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月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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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外头的房檐上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羊毛毯,青瓦白雪,煞是惹眼。
锡珠早早便醒了,她无聊地绞着绕在手指上的头发,眼睛出神的望着头顶的四方红帱,不知在想些什么。贴身婢女方砚轻揽起红帱,用金色的帐勾挂住。
“王妃可要再睡一会儿?”方砚瞧着她不是很精神,应是昨夜没睡好。
锡珠摇摇头,抬手让方砚搀住后,才慢慢起身。其他婢女也陆陆续续地进来服侍她穿衣梳妆,锡珠接过婢女手中递来的漱口水,含了一口吐掉,重复多次后,又从方砚手中取了帕子轻拭。
梳妆时,方砚捧了几个乌丝檀木的盒子出来:“这些簪子都是近几日宫里出来的新样式,王妃看看可还喜欢?”
锡珠侧目,眼神一一扫过方砚手中的簪子后,她抬起指尖虚点了下:“那只紫色的留下罢。”
“诺。”
方砚将剩下的簪子装入盒子中,出到门口交给婢女存进库房。她细细叮嘱几句后,正要离开,却见外头的廊上走来几人,为首那人是王府的大总管黄清,她不由得笑着迎上去。
“大总管吉祥。”方砚寒暄道:“远远地便瞧见大总管过来,可是有要紧事?劳烦您亲自过来。”
“不敢,不敢。”黄清连忙摆手,他体态较胖,一笑起来肉褶子堆在脸上,活活像个白净肉包,十分讨喜。
“王爷昨儿个吩咐奴才挑几个人伺候王妃,这不,今儿一大早我便将她们带来给王妃瞧瞧,还劳烦方姑姑进去通传一声。”
“您说哪里的话。”方砚笑着朝他身后的人看了眼。黄清会意,两人朝前迈了几步,方砚才低声问:“王爷又歇在了符氏那里?”
黄清摇头:“昨日宫中酒宴,王爷吃醉了酒,便歇在了宫里,还未回来呢。”
“怪不得,多谢大总管。”方砚笑道:“劳您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诶。”黄清只略略等了一下,再抬眼时便见方砚笑着请他进去。他领了几个婢女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浓郁却并不刺鼻。黄清自幼养在王府,虽见过许多世面,却也不得不承认此香确是第一次闻见。
“奴才冒昧,给王妃娘娘请安。”他回过神,忙行礼。
“免礼。”锡珠笑着命人给他上茶。
黄清抿了一口茶后,将茶盏轻放下,笑道:“不知王妃用的是何香?”
“哦?”锡珠讶异,旋即看向身边的方砚。
方砚回:“是昨日宫里连带着簪子一起赏的,好像是西域进贡的香料,奴婢一时也喊不出它的名字。”
“不妨事,不妨事。”黄清从袖中抽了几张黄色的薄纸,递给方砚:“奴才挑了几个人给王妃送来,都是家世清白之人,王妃瞧瞧可还能入眼?”
说着,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婢女皆端端正正地站到前面来。
锡珠打量了几人一眼,见相貌端正,身量体态尚可。方砚将身契递过来,她微微侧身,就着方砚的手扫了眼后,她抬起头笑谢:“您慧眼,让她们留下罢。”
“诺。”黄清先是笑应,随即又皱眉训斥:“还不快谢王妃恩典。”
众人皆道谢王妃恩典,锡珠笑着一扬手,身旁的婢女便将她们领出去。
因是后院,黄清也不好久留,遂起身告辞。
锡珠微微颔首,朝方砚扫了眼:“送黄总管出去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待走至拐角处,方砚见四下无人,便从袖中拿了鼓囊囊的一袋儿银钱塞过去。
“这是……”
方砚淡笑:“王妃一点心意,也只够黄大总管随便吃几口酒的。”
“诺,奴才谢王妃赏赐。”
见黄清笑眯眯的将钱袋塞进袖子里后,方砚佯作不经意问:“这符主子入府也快半个月了,大家却连一面也没见着,大总管时常替王爷送东西到润林阁,可曾瞧见过?”
“这符主子性子冷淡,不爱热闹。”黄清顿了顿,压低嗓子悄声道:“我也就上回去润林阁送东西时,才远远瞧见过一回。”
那日他拿着东西刚进院子,便见一女子掩面夺门而出,没过多久,他家王爷也急急忙忙追了出来解释,可女子别过头不听,他家王爷气急,直接扳过她的肩膀亲了下去……
黄清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回避。想到他家王爷向来行事沉稳,从未失礼于人前,遂在心里猜测那位女子应该是从未露过面的符主子,于是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瞄了一眼,眼前也只晃过一个侧脸,符主子便被王爷抱了回去。
方砚连忙追问:“难不成真像府中传闻那般?生得倾国倾城?”
倒也怨不得方砚如此紧张,这位符主子的背景不同寻常,乃是半月前宫里送过来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但凡与‘皇’字沾边,便不容你轻视。
这黄清也是个人精,只稍稍权衡了一下王爷对两位主子的态度,便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我倒不知。”黄清尬笑。
“大总管莫不是在哄我罢?她若生得难看,王爷又怎会留在润林阁快半个月?”
“我哄你作甚”黄清连连赔笑:“我那日初见符主子,只觉得她有些不同。”
“不同?如何不同?”
黄清只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砚见着实套不出什么话来,便堆着满脸的笑意将人送了出去。待人走远后,她才啐了句不识好歹。
海棠殿的地龙供暖很足,锡珠又穿了件红缎赤金纹夹袄,早起用膳时便生了些热意。正巧小厨房做了道凉拌竹笋,她刚想吃些消消热,却见方砚打了帘进来,她夹菜的手一顿,“黄清都说了些什么?”
“他随便搪塞了几句,不肯多透露半点。”
“罢了。”锡珠放下筷子,看着满桌的菜也没了胃口。
见状,方砚立即便从食案上取了帕子递过去。
“她既入了府,以后终归是要见到的。”锡珠擦了擦手,又取过护甲戴上,她抚着护甲上的冰凉的红宝石,漫不经心道:“生得再美又如何?王爷的性子……保不齐哪日就腻了。”
锡珠将嫩如削葱的手抬起,护甲上的红宝石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金色的缧丝花纹错落有致,煞是好看。她又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只怕这雪还要下,叹了口气,还是告诉方砚:“去吩咐小厨房做碗燕窝,王爷回来便送去。”
“诺。”
……
鹅毛大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树杈上的积雪像圆润饱满的糖莲子,表面凸起的雪粒儿像是裹的一层糖晶,一入口便是满嘴的甜。
如此冷的冬天,一辆马车却在大街上疾行着,马儿喘的热气瞬间化作一袅白气钻进了空气中。车轱辘像旋涡一样飞速的滚动着,车辙在雪地里拖曳出了两条深痕。不知过了多久,那辆马车终于在一处宅子的正门前停了下来,门顶上的牌扁描金漆着‘北安王府’四个大字。
税然下车时,一阵寒风吹过,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手中的伞还未撑开,却见他家王爷已经走了几丈远。他心里更是一哆嗦,拔腿就追了上去。
宋镶神色匆匆,迎面走来的婢女猝不及防撞上他,忙慌慌张张跪下告罪。宋镶没功夫理会,顺手一抬示意她免礼后,抬脚便离开了。
小径曲折,这已是离他书房和前宅最近的院落了,可他却依旧觉得漫长。积雪踩在靴底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墨色水貂大氅被风吹得敞开来,寒风携着白雪落在他的肩头。
今日润林阁当差的是凫茈,见宋镶神色如此匆忙还以为出了事,她忙下去行礼。
“奴才见过王爷。”
宋镶立在门外,见到匾额上用鎏金描过的“润林阁”三个大字,心里的空落才一扫而光,他缓了缓气息,侧头看向凫茈:“你家主子在作甚?”
凫茈恭敬答:“主子彻夜未眠,天方亮时才歇下,现下还未起。”
宋镶了然地点点头,轻手轻脚打了帘子进去。
一进里屋便感到一阵暖意袭来,他在屏风后轻声解下大氅递给凫茈收好,又在炉边烤了烤,待身上的寒气被驱散得差不多,他才进了卧房去瞧符楚。
床榻上的人儿似在熟睡,均匀的呼吸声从被褥中传来。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怕将自个儿闷着?
宋镶伸手轻轻扯了扯被子,不料那文彩双鸳鸯被衾竟纹丝不动。他轻笑一声,双手也不自觉的使了些劲。可里面的人儿却又像是赌气似的,任你扯哪一块儿也扯不动的。
见状,他松开手,温声哄道:“都是我的不是,不回来也不打发人告诉你一声,害得你白等。”
被子里的人依旧不说话。
宋镶想了想,又放软语气:“我也是喝昏了头,竟忘了家里还有你在等我。”顿了顿,又补了句:“我知你想我想得紧。”
被子里的符楚虽气得不轻,却也知道这是激将法,她索性忍住不和他争辩。
她正劝着自己不要动气,宋镶又轻飘飘丢下一句:“这还没圆房便已如此,若是圆了房,那岂不是更……”
无耻!符楚又羞又气,一把掀开头上的被子,一对上宋镶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心里一窒,便知自己中了计——他这分明是存心逗她!她瞪了宋镶一眼,冷着脸扯过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不料身后的宋镶却踢了鞋子凑上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往里挪挪。”
“你就知道我睡过的地儿暖和,你怎么不睡里面?!”符楚没好气道。
“这可是你说的!”
见他麻利地钻进里面的被窝,符楚气结,直接翻过身背对他。
宋镶嬉皮笑脸地抱住她,她挣了挣,没拧得过他。
符楚本想闭眼不理,可身后那人的手却不老实,解了她的睡袍钻进去肆意妄为。
“你混账!”她忍不住骂出声。
宋镶却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指勾起她的下颌,远山黛微蹙,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红唇翕动,当真是个异域美人。鼻尖闻到的淡淡发香,不禁让他心神一动。
他正想低下头含住那妖冶的樱桃唇,却见符楚别过脸,冷笑着吐出几个字:“你喜欢的不过是我这张脸!”
空气骤然冷了下去,宋镶身体僵住。
“难道不是么?”符楚不屑。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猛地窜起,他伸手扼住她的脖子,眼睛微眯:“你再讲一遍?!”
符楚紧抿着嘴唇,只倔强地盯着宋镶的眼睛。
两人互相较着劲,谁也不肯先低头。
恰好门外有人敲门,他压了压怒气,拔高了声音问:“何事?!”
“王妃差人来给王爷送燕窝。”
宋镶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她在门外候着。”
身下的符楚别过脸不与他对视,宋镶气急窝火,一把拧过她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且听好,本王的真心虽不值几个钱,可也不是拿来让你糟蹋的。”
符楚不吭声,却也依旧不肯认输。
门外的凫茈听见动静,连忙进来察看,瞧见屋内的情景,也是吓得怔住了。
“伺候本王更衣!”宋镶对凫茈不耐烦道。
凫茈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服侍,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符主子亲力亲为,她许久不侍奉宋镶,已有些生疏。
幸而宋镶只褪了外衣,无需她多做些什么。待扣上了腰间的玉扣,宋镶从凫茈手中接过大氅披上,走时冷冷扫了符楚一眼:“本王究竟是如何待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语罢,他摔了门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符楚直起身坐在床榻上,珠帘被宋镶甩得噼里啪啦的响着,一声一声像是击打在她的心上。
凫茈虽不清楚两人为何吵架,但瞧这样子,怕是她家主子惹恼了王爷。
“主子你何苦要惹王爷不快?”凫茈上前将凌乱的被子理了理,又扯过一角给符楚盖上。她见符楚垂眸不语,遂劝道:“王爷的性子虽然阴晴不定,但对主子到底是真心实意的。”
凫茈心里不明白,她家主子生得极标致,又有王爷独宠,为何偏要惹怒王爷,把王爷往其他的房里推。
符楚沉默不语,宋镶待她好,她是知道的。
可她也知道,一旦她真的动了情,便会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扯过软枕重新躺下,凫茈见状,立即替她扯过被子盖上,正要离开时,却听她家主子叹了口气,呢喃道:“你不懂……”
院子里的红梅是她刚入府时移栽的,那日宋镶在她房里看棋谱,她望着窗外的白茫茫的大雪,突生感慨,说白雪须得红梅来配,这样才不会显得孤零零的。
宋镶听见了还笑她,说你这样喜欢花,花有你好看么?她撑着头瞥他一眼,闲闲地用手拨了拨他布的围棋残局。
她虽不懂南楚的围棋,可宋镶这几日却是对下棋痴迷得紧的。若是给他搅乱了,怕是比伤了他的心肝儿还疼。
“我的小祖宗!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果然,宋镶连忙告饶,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
本以为此事便这样结束了,谁料第二日,他真的命人将梅树从玲珑园移了过来。
符楚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这般在意她说的话。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抹红梅,一阵风拂过,远处的红梅像一簇跳动的火星儿,微弱却闪亮。它摇曳晃动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噗的一声熄灭,然后化作一缕白烟,融进这白茫茫的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