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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 2评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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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岩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看着不太像警察。滕锁荣和宋建选择作案目标时,很自然就把苏岩锁定了。他们俩判断,这个长得像个书生似的警察不是刑警队治安科玩枪杆子的,应该是公安局里政治处秘书科耍笔杆子的。所以,他们俩大白天就跟在苏岩的后面,准备抢劫他的手枪。
滕锁荣和宋建跟在身后,苏岩还真注意到了,但没往心里去。因为他觉得那两个人长得满脸憨厚。
但就是这两个面容憨厚的抢劫犯给了苏岩一个措手不及。
宋建距离苏岩还有三米远,就用板砖糊在了苏岩的头上。
只一下,苏岩就趴在了地上。
宋建从苏岩的腰里解下了手枪,顶上子弹,冲着苏岩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没响!
咋回事儿?
滕锁荣拿过手枪也对着苏岩的脑袋开了一枪,还是没响。
他们俩糊涂了。
是真糊涂了!
没响就没响呗!拿着枪赶快跑呀。可他俩为了搞清枪为什么不响,竟然把苏岩捅咕醒了。
苏岩睁开眼睛看了看形势,立刻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刚才他被这两个长相憨厚的罪犯蒙蔽了双眼,现在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让他们俩放松警惕,苏岩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表演。宋建、滕锁荣乐得哈哈大笑,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窝囊的警察。
宋建问苏岩:“你在公安局干什么?”
苏岩说:“我……是秘书科写材料的!”
宋建对公安局内部有所了解:“秘书科的不是不配枪吗?”
苏岩说:“这是刑警队不要的废枪!我花400块钱买的。”
宋建说:“你买个废枪干毛?”
苏岩哽咽着说:“我拿来吓唬人!”
滕锁荣说:“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
宋建还问:“那这个枪能不能修好?”
苏岩说:“我不知道。我一次也没用过。”
苏岩的眼泪和鼻涕淌了一脸。
滕锁荣说:“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警察!”苏岩解释说:“我……刚上班没几天。”他脸上湿乎乎的,不停用袖角擦着。宋建拿着枪摆弄着,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枪上。滕锁荣的注意力则放在了苏岩的脸上。真好玩!这些年,他总是挨警察欺负,哪见过警察会这个熊样。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没用的地方之后,苏岩突然翻身跳起来,从宋建的手里把手枪夺了回来。两个家伙吓了一跳。但苏岩还是傻呵呵的。他说:“这个枪虽然是废枪,那我也不能给你们。要不然,我回去领导该批评我了。”见苏岩这么说,滕锁荣又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都这样了,不可能会让苏岩活着回去。宋建感觉不对劲儿了。他问苏岩:“你这个枪到底坏没坏?”
苏岩说:“那我得试试。”
这支枪有个毛病,撞针击打弹壳的位置有些偏离,顶上子弹击发时,必须要压一下击锤才能打响。苏岩到技术科修了两次也没修好。修枪的张工才毕业,有点不好意思了。苏岩当时在心里还骂他是傻×笨蛋呢!现在苏岩心想,谢天谢地,多亏张工没修好自己的枪!
苏岩压了一下击锤,冲天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苏岩假装吓得差点儿没把枪扔了,滕锁荣和宋建是真吓坏了。
苏岩说:“你们别害怕。只要你们俩听话跟我回去,我就不伤害你们。”
宋建说:“你是秘书科的吗?”
苏岩说:“我过去在秘书科待过,现在我调到刑警队了。”
滕锁荣说:“你叫什么名?”
苏岩说:“我叫苏岩哪!”
两个人的表情挺复杂。他们早就听说过苏岩,但一直没见过本人。
滕锁荣有些紧张:“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是苏岩呢?”
苏岩假装实在:“你也没问我呀!”
道上不少人说苏岩心狠手辣,收拾人可以让人在精神上崩溃,在肉体上残废。流氓歹徒都怕落到苏岩的手里,可滕锁荣和宋建今天竟然撞到了苏岩的枪口下。
宋建从兜里掏出了军刺,滕锁荣犹豫了一下,也掏出了军刺。
苏岩说:“啥意思?”
宋建说:“你敢保证你的枪还能打响吗?苏哥,你让我们走吧!”
苏岩这才原形毕露,他凶恶地骂道:“你俩想啥呢!”
宋建拿着军刺向苏岩扑来。他这是没办法。抢夺枪支、暴力袭警、故意杀人,被抓回去也得玩完。现在,他要赌一下,万一苏岩的枪打不响呢!
子弹迎着视死如归的宋建,穿过了他的心脏。一枪,宋建就倒下了。
苏岩指着滕锁荣:“来!该你了。”
滕锁荣开始浑身哆嗦了,他拿着军刺悲伤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你看你这个逼样,赶紧把军刺扔了吧!你别再把自己扎着。”
滕锁荣被苏岩说得不知所措,他拿着军刺放也不是冲也不是。
苏岩马上温柔起来,开始做滕锁荣的思想工作:“别看你差点杀了我,但你放心,我不会报复你的!现在吧,你得放聪明点儿。”
苏岩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宋建:“反正他也死了。这么的,我给你个活路,你把你们俩干的事儿都说成是他干的,怎么样?”
滕锁荣望着苏岩没吱声。
苏岩说:“老弟,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多破几个案子。你我无仇无恨,我没必要往死了整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你们干过的事儿,我肯定照顾你!”
滕锁荣想了想,最终扔下了军刺。人和人是有区别的。宋建敢迎着枪口勇往直前,滕锁荣是得过且过。就算苏岩不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也没胆量拿军刺和苏岩比画。
- 2 -
苏岩死里逃生之后,向局长陈凯鸣汇报时,没提张工没修好他的枪。他只是说发现了自己枪这个毛病之后,没来得及去修就出了这个事儿。
陈凯鸣感慨万分,他抚摸着苏岩那支破手枪,凝视了半天,最后说:“到哪儿去讲理呢!你说你要是傻呵呵把枪修好了,现在我还看不见你了!”他望着苏岩,嘱咐道:“今后啊,你一定要小心哪!”
陈凯鸣在刑警队全体大会上表扬了苏岩。因为这次的事情,苏岩破案数又排在全队第一名。陈凯鸣挖苦其他刑警:“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们和苏岩差距那么大!我不要求你们都像苏岩那么能破案,苏岩破十个,你们破五个行不行?”每次陈凯鸣当众表扬自己的时候,苏岩都很难堪。因为他破案的数量并不总是第一,只是他破的案都影响很大,以至于他破案少的时候,领导也认为他破案多,甚至不是他破的案子,领导还说是苏岩起了关键作用。
陈凯鸣表扬完苏岩,让他讲讲破案的体会和经验。苏岩像模像样地说自己白天晚上把这个案子放在心里,下班回家了,人不在工作岗位上,但心扑在案子上,只要不破案,他就不睡觉不吃饭。他说滕锁荣这个案子他已经六天六夜没有合眼了。苏岩在会上讲,刑警们就在心里骂。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搞案子的。刑警队没白没黑地工作是家常便饭,可苏岩这么说就好像队里光他努力工作似的。大家心里都明白,搞案子才不是靠辛苦呢。没线索再辛苦也没用。苏岩破案多只是总能找到线索而已。可苏岩在表达的时候,很少提这些。他总是一口咬定自己能破案是由于自己勤奋。他说:“我是个笨拙的人,没办法,我只能以勤补拙!”
苏岩这么说也是没办法。陈凯鸣愿意听这种话。过去记者采访苏岩,问他破案的秘诀。苏岩信口说道:“我破案是凭借运气,也就是说,我的点儿好!”陈凯鸣把苏岩骂得狗血喷头:“放屁!什么叫点儿好!你打麻将呢!你这么说,群众该以为我们干工作是凭运气呢。你今后不准说点儿好!”苏岩当时还委屈地说:“我确实是点儿好。”陈凯鸣说:“那是因为你把工作干到了点子上!”
这句话让苏岩幡然醒悟。他知道了在正经场合一定得说正经话,哪怕自己本来不正经,只要正经地说,也就正经了。
苏岩学会这个方法,有点被逼无奈,感觉变成了两面人。他对领导、对同事要一本正经,可对待犯罪分子,就没这么多正经了。
罪犯大都不正经。要是和他们正经,工作上甭想取得进步。苏岩对待罪犯历来采取因地制宜、因人而治的灵活战术。像对滕锁荣这类憨厚的罪犯,他就采用以情动人!
苏岩曾经答应要照顾滕锁荣,真是没少照顾。滕锁荣想吃什么,苏岩给他买什么。他说想喝酒,苏岩用矿泉水瓶子给他整酒。滕锁荣最后没什么想要的,他和苏岩说:“我想吃几个饺子!”
苏岩说:“中午你不是才吃完吗?”
滕锁荣说:“我想吃我妈包的饺子!”
苏岩说:“没问题。”
滕锁荣的眼泪出来了,他说:“苏哥,我妈前年就死了。”
苏岩说:“我让我妈给你包点儿吧!”
苏岩的父母住在郊区。苏岩开车往返用了大半天时间,把一个饭盒带到滕锁荣的面前。苏岩拿出饺子要用开水烫一烫,他说:“饺子凉了,我给你热一热。”滕锁荣说:“不用不用。”他直接用手狼吞虎咽地把一饭盒的饺子全吃了。
苏岩说:“喝点水。你别再撑死!”
滕锁荣的眼眶里全是泪水。
苏岩说:“你哭个毛啊!”
滕锁荣说:“我没哭。我这是撑的。”
滕锁荣前前后后交代了和宋建干的所有案子,其中重特大有17起,三起还是省里挂牌督办的。
苏岩乐坏了。现在能让他高兴的事儿没多少了。但只要是破案,无论是大案小案苏岩全都高高兴兴,这有点像赌徒似的,只要能赢,无论多少就是愉快。
苏岩对滕锁荣在生活上照顾,但在审讯上就一点都不客气了。他说:“你交代了这么多,我看你也得死罪了!”
滕锁荣说:“你不是说我死不了嘛!”
苏岩说:“我是希望你不死,可法律无情啊!你不能怪我!”
滕锁荣说:“我没怪你!”
苏岩说:“左右你也是死罪了,别再有什么保留了。想想,你还干过什么?”
滕锁荣说:“我全都交代了。”
苏岩说:“大的你是交代了,小的你也得交代呀!”
滕锁荣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干的坏事多了,有些事儿想不起来正常。苏岩不着急,耐心地等着滕锁荣一点一点地回忆。
大案子没了,小案子也没了。自己的事儿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苏岩又开始让滕锁荣再想想其他人,看看别人都干过什么坏事。
滕锁荣说:“别人干完坏事还能告诉我吗?”
苏岩说:“坏事你不用说,你和我说点线索就行。”
滕锁荣不想说,苏岩软硬兼施,又是喊又是骂,完了还回家让他妈给滕锁荣包饺子。滕锁荣让苏岩整崩溃了。他说:“苏哥,赶紧让法院判我吧!再晚两天,我非得精神病不可。”
苏岩说:“你真得精神病了,还捡便宜了呢!法院都不会判你死罪了。”
滕锁荣说:“那我就朝着精神病努力吧!”
在苏岩强大的政治思想感召下,滕锁荣不停地回忆,把他认识的同学、朋友以及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凡是他认为可能干过坏事的人统统讲了出来。
这就是线索!
苏岩没黑没白地调查取证蹲坑守候传唤抓人,好一阵忙乎,又没少破案。
所有的线索差不多都查完了,只有一个线索苏岩查得十分别扭。
滕锁荣说:“盛斌这小子也应该有事儿。”
盛斌苏岩认识,他不是很出名,苏岩只是知道他可能吸毒。
苏岩说:“怎么才能找到盛斌?”
滕锁荣说:“盛斌和郝飞是同学,要不你去问问郝飞吧!”
- 3 -
郝飞是花都夜总会的老板。这之前,苏岩没和郝飞打过交道。
找郝飞的时候,苏岩没当回事儿。他知道郝飞与牛东新关系不错,他以为郝飞会巴不得地帮自己。没想到郝飞态度十分冷淡。
苏岩说:“盛斌是你的同学吧?”
郝飞说:“是不是我同学你管得着吗?”
苏岩说:“我没想管你,我就是问问你。”
郝飞说:“我没义务告诉你。”
苏岩说:“你挺牛逼啊!”
郝飞说:“我哪有你警察牛逼呀!”
苏岩说:“你啥意思?”
郝飞说:“我没意思。”
苏岩说:“好好好!你没意思就好!”
夜总会之类都归治安科管。苏岩一般不去找麻烦。但即使刑警队直接管不着,开夜总会开歌厅的,也没人和刑警装。尤其是苏岩这个小白脸,大家都知道他翻脸不认人,说宁可得罪鬼也不得罪他。可没想到,郝飞却不鸟苏岩。这让苏岩产生了很多想法。
这到底为啥呀,仅仅是为了和他装一装?社会上有那么一部分人喜欢和警察装,以此抬高自己。郝飞不应该呀,他是做买卖的有钱人呀!像牛东新那样的绝对不会和自己装的。郝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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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向牛东新表示,自己除了老婆没碰过别的女人。牛东新惋惜地说:“你这么正经有必要嘛!”马良说:“我和你们做买卖的不能比啊!我是政府的干部,你们有大老婆,还可以找小老婆,除了司机还有秘书。我就不行了。”牛东新说:“多大个事儿呀!我帮你找一个!”马良苦笑道:“那你嫂子不得把我劈了。”牛东新说:“偷着找呗,她也不知道!”马良说:“开始都不知道,最后不都是闹得满城风雨啊!老弟啊,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快乐快乐,但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方面差劲儿!我血压高,得天天吃降压药。这个药吧不仅降血压,还降性欲。我和我老婆这种事儿都很少干。”马良的妻子吴静,牛东新认识。就吴静那样了,不吃降压药,马良的血压也不会高的。
马良给牛东新办了一件事儿。按规矩,这得给马良表示10万块钱。牛东新想,给马良钱不如给马良找个女人划算。马良真要是没碰过别的女人,一定会觉得很遗憾的。如果让他实现了这个愿望,马良会很感动的,感动了就不用给他钱了。
牛东新找到了郝飞,让他给马良安排一个女人。
郝飞说:“没问题。我这儿有的就是女人。”
牛东新说:“得一定要和马良上床。”
郝飞说:“这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你知道,我这儿的小姐只坐台不出台。”
牛东新说:“你让她出她敢不出吗?”
郝飞说:“是我要求她们不准出台的!”
牛东新不信:“小姐不出台,怎么挣钱啊?”
郝飞说:“你不知道,小姐出台一旦让公安局弄去,挣的那几个钱都不够交罚款的。”
牛东新不高兴了:“你看你,求你办这么点事儿,还这么费劲儿?罚款的钱,我给你拿行了吧!”
牛东新把5000块钱拍在了桌子上。
郝飞说:“怎么还急眼了!”
牛东新说:“我没急眼,我是着急。这个马良吧,你不知道,别人都说他不近女色,我不相信,我和别人已经打赌了。我要是输了,多没面子。”
郝飞把钱收起来,笑着问牛东新:“你打赌多少钱?”
牛东新说:“不赢钱,是赢面子!”
郝飞说:“得了吧!快告诉我。要不然,你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牛东新只好小声地说:“是一万。”
郝飞不高兴了:“牛老板,人家说现在你已经身家上亿了。没想到,在我这儿,连5000块钱你还想赚!真是越有越抠啊!”
牛东新说:“我有个屁呀!你听谁说的,还他妈的上亿了,我快要饭了你不知道啊。”
郝飞说:“没用的别说了。我要是帮你赢了,你得再给我2500。”
牛东新指着郝飞:“我算是遇到葛朗台了。”
郝飞不明白:“葛朗台是谁?”
牛东新说:“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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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飞让小姐们都打扮成学生模样,她们穿着海蓝色的校服和白色袜子。开始为了更像学生,小姐们不穿高跟鞋,都穿旅游鞋。可穿旅游鞋不性感,尤其个头矮的小姐穿着软绵绵的旅游鞋有点不伦不类。经过广泛征求意见,郝飞决定让小姐们上身穿着海蓝色的校服,脚上仍旧穿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也就是说,她们上面穿得像个学生,可下面还是那么回事。
唐玉穿着校服还挺像。她坐在郝飞面前的桌子上,长腿沿着桌边垂下来。
郝飞坐在椅子里,摸着她的腿,声情并茂地说着:“我这个朋友上学时穷啊,连学费都交不起。他的女朋友可够意思了。她偷着去夜总会当小姐,挣来的钱不仅供他念书,还给他买名牌衣服名牌鞋。我这个朋友是个书呆子,起初以为女朋友去夜总会只是陪人喝酒,后来知道还陪人上床之后,就不高兴了。他把她给他买的鞋、衣服都撇到了她的身上。女朋友问他,你这啥意思?他说,这些破衣服破鞋我不要。女朋友可伤心可伤心了,从那之后,就离开他了。”
唐玉的眼睛湿润了。郝飞拍了拍她的脸蛋:“当我这个朋友知道女朋友这么干全都是为了他之后,哭了好几天……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他要当面给她跪下求得她的原谅!”唐玉问:“找到了吗?”郝飞凄凉地说:“上哪儿去找啊!”
这个故事唐玉是第一次听,但郝飞已经不知讲多少遍了。小姐们多数都能被感动得流下眼泪。郝飞见差不多了,拿出500块钱,放在了桌子上,对唐玉说:“他挺保守的,你用点方法,好好陪陪他!”
唐玉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几年都没哭了。郝哥,放心吧!”她把钱塞回了郝飞的包里。郝飞假惺惺地说:“你拿着。”唐玉从桌子上下来,搂了一下郝飞:“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朋友!我保证陪好他。”
晚上,牛东新请马良吃饭,让唐玉跟着。马良调侃牛东新:“又换秘书了。”牛东新说:“这不是我的秘书。这是你的崇拜者。”马良笑了。唐玉没笑,她挨着马良坐下,妩媚地看着马良。她穿着外企白领们那种职业女装,像个正经女人。唐玉说:“马哥,我听过你的报告。”马良问:“你在哪儿听的?”唐玉说:“在文化宫礼堂呀!”马良说:“你记错了。”唐玉说:“我没记错,马哥。”马良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叫我哥,我的年龄当你的叔叔都够了。”
唐玉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两个人一时没话。牛东新着急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席间,唐玉出去上卫生间。牛东新问马良:“这个女孩怎么样?”马良说:“当然不错呀!”牛东新说:“今晚,让她陪陪你吧。”马良说:“别开玩笑了。”牛东新说:“我没开玩笑。你到底干不干?”马良说:“完事儿之后,赖上我怎么办?我……毕竟是政府干部。”牛东新笑了:“不会赖上你的。放心吧,思想工作我都事先替你做好了。”马良没有出声。牛东新知道差不多了,就说:“一会儿她回来,你对她热情点儿。政府干部嘛,人民的公仆,对群众要笑脸相迎。”
马良说:“我也不会笑啊!”
牛东新说:“学学。”他露出一脸堆笑,马良没学就笑了。
牛东新说:“你看你这不是会笑嘛!”
唐玉回来之后,马良冲着她笑了笑。唐玉挨着马良妩媚起来。刚才,唐玉到卫生间往身上喷了点儿香水。
香水的味道不是刺鼻子的那种,淡淡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似的,但这要比浓浓的更沁人心脾。
马良还是不怎么和唐玉说话,他的嘴里吃着海鲜,眼睛看着牛东新,但心却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唐玉裙子下的长腿没穿袜子,皮肤光滑细嫩。她假装不经意地把腿挨到了马良的腿。隔着裤子,马良都舒服得不行不行。后来,唐玉就把腿彻底黏在马良的腿上。马良一只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下。唐玉也用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摸着马良已经湿漉漉的手。马良的手被唐玉握着,慢慢地,唐玉把马良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唐玉用双腿夹着马良的手轻轻地蠕动着。马良的手向大腿的深处摸了一下,他以为会摸到个小三角裤之类的,但什么也没有。马良感到气短,这是血压高了。往常有这个症状,他得吃片药降降。但马良不想降。降血压是为了身体舒服,现在不降同样也舒服!
桌子下,马良让唐玉弄得舒舒服服。桌子上,马良则和牛东新兴致勃勃地谈着政府机关的人事变动。这些是牛东新关心的。牛东新听得津津有味。他看出,马良与唐玉之间像是有了默契,但桌子下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怕马良腼腆,牛东新事先安排了三部曲,吃饭、唱歌、进宾馆。按这个速度,现在就可以让他们进宾馆了。但吃完饭,牛东新还是按部就班地对马良说:“去唱会儿歌吧?”马良说:“好好好!”
三个人来到了郝飞的夜总会。进了包房,唐玉就坐在马良的身上拿着遥控器点歌。她的手搂着马良。马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牛东新急忙找个借口退了出去,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来到了郝飞的办公室,说明了情况。郝飞笑了,他说:“牛老板,这下你不用到宾馆开房间了。他们在包房里就能完成任务。”牛东新说:“不会吧!你这儿的包房不是用来唱歌的吗?”郝飞说:“有时也能干点儿别的。一会儿,你还得加钱啊!”两个人说笑着,等待马良在包房里完成使命。
唐玉非常敬业,她让马良躺在长沙发上,用两个桃子一样的乳房让马良心潮起伏,热血沸腾。
马良问:“别人不会进来吧?”
唐玉说:“放心吧,谁也不会进来。”她脱下了马良的裤子,拿出了避孕套。
马良说:“你现在不是在安全期吗?不戴套行不行?我戴套不舒服!”
往常,在这个问题上,唐玉得坚持坚持,但这次唐玉犹豫了一下就把套子放进了兜里。马良把唐玉的头拉到跟前,要吻唐玉,唐玉也接受了。唐玉很少与客人接吻。马良的故事让唐玉十分感动。她愿意让马良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
为了配合马良,唐玉动情地呻吟着。马良说:“你叫唤得真好听。”唐玉问:“有她叫得好听吗?”马良没明白。唐玉还问:“你后来找到她了吗?”马良问:“谁呀?”唐玉说:“你女朋友啊!”马良糊涂了,但现在他也没心思深问,他太舒服了。第一次完了,他问唐玉:“再来一次行吗?”唐玉笑了,她没想到马良这么大岁数了,还挺有战斗力的。她说:“只要你身体吃得消,几次都行!”
马良的身体哪吃得消啊!第一次血压就不知道有多高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得吃降压药了。但马良还没吃,他怕吃了药就没性欲了。第二次尚未结束,马良的心脏不行了。唐玉还以为是高潮反应呢。她问:“想不想再来一次啊!”马良快说不出话来了,他艰难地说:“我……犯病了,送我……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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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良送到医院后,郝飞也快被吓出心脏病了。他埋怨牛东新:“马良有高血压,你怎么不说一声呢!”
牛东新说:“这还用说嘛,领导干部哪个血压不高啊?”
郝飞说:“多危险哪。”
牛东新说:“谁说不是呢!”他也被吓哆嗦了。
把马良送到医院之后,危险并没有过去。医生在抢救前简单地问了问情况。郝飞和牛东新都说:“晚上在一起喝酒来的,喝着喝着,他就不行了。”医生还训斥他们俩说:“既然知道他有高血压,怎么还喝那么多的酒啊!”
两个人没敢说马良除了喝酒之外还干别的了。
不如实向医生说明发病事由,可能是导致马良死亡的一个原因。当然,即便医生知道原因也不见得能挽救马良的生命。抢救心脏病突发的病人,动作不能过于激烈。郝飞怕马良死在夜总会里,没叫救护车,直接开车把马良送到了医院。另外,马良血压高成那样了还不吃降压药,本身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总之,马良的命挺苦。来到医院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马良的老婆吴静赶到医院这个哭啊!哭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里。牛东新和郝飞吓得都不敢靠前去安慰她。吴静要是知道马良是这么死的,肯定不会饶了他们!既然和医生都说谎了,和吴静更不能说实话了。
郝飞把自己先摘出去,他对牛东新说:“你告诉吴静,就你和马良两个人喝的酒。”
牛东新不想一个人担责任:“说我们俩好吗?把你也加上得了。这样吴静就不会怀疑了。”
郝飞说:“加上我不好,都知道我是开夜总会的,别再引起吴静新的怀疑。再说了,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你引起的。而且,也确实是你和马良在一起喝的酒。你这么说,能说清楚,如果再把我加进来……”
牛东新说:“行了行了。既然这样,这个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全都由我一个人扛吧!”
郝飞还安慰牛东新说:“你也别有思想负担。这个事儿不幸中的万幸是马良死在了医院里,要是死在夜总会,麻烦可就大了。”
牛东新说:“这麻烦也小不到哪儿去!”
牛东新硬着头皮走到了吴静的跟前。吴静都有些神思恍惚了。牛东新眼含热泪地看着吴静,说:“马良最近心里很苦。你家女儿就要出国上大学了,可听说,家里学费还不太够。马哥就和我做成了一个项目,他挣了整整50万。他太高兴了,他说,你们家姑娘的出国钱这下全都够了……就这么的,他就多喝了几杯。嫂子啊,嫂子!是我害的马大哥呀!”
吴静见马良是为了女儿才以身殉职的,更是心疼不已。她握着牛东新的手,痛哭不止。牛东新被深深地感染了,他闭上眼睛也放声大哭起来。牛东新不愧为男人啊,他的哭声比吴静响亮多了,躲在医院厕所里的郝飞都听得清清楚楚。
- 7 -
殡仪馆所在地过去是一家化工厂。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工厂效益好的时候,工人们曾把这里称作天堂。化工厂倒闭后,有人建议在此修建一处殡仪馆,说,这里开工厂不行,开个殡仪馆肯定不错。于是殡仪馆就建起来了,且规模宏大,装修得古色古香,走进院子里确实有点进天堂的味道,只是建筑风格太现代了,冷眼一瞅以为是个度假村。
殡仪馆中存放尸体的瞻仰厅收费相差很大。宽大豪华的收费高,窄小简陋的收费低。最大的是“万古常青”厅,这得按小时收费。马良生前就爱脸,死后放这里瞻仰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马良被送来的时候不巧,这个厅被人预订上了。吴静倒没说非得进“万古常青”厅。她已经哭得迷迷糊糊。她说:“有个地方放就行。”但牛东新不干,本来马良死得就窝囊,说什么也不能让马大哥再受委屈。
牛东新领着苏岩找到了馆长。馆长认识牛东新。牛东新说:“马良死了。”
馆长很震惊,说:“是吗是吗?”他要过去给吴静表示表示。
牛东新说:“表示就不用了。你把你们这儿的那个什么‘万古常青’厅,让马良用用吧!”
馆长却说,另外一个“永垂不朽”厅也不错。牛东新说,马良不要永垂不朽,只想万古常青。但馆长支支吾吾就是不同意。后来才搞清,原来有个大款快不行了,家属怕殡仪馆里这个最好的瞻仰厅被占上,就提前花钱租了下来。
牛东新火了:“这是放死人的地方,人还没死租下来干个毛啊。赶紧的,马良都到门口了,先让马良进去待两天。”
馆长态度和蔼地解释说:“牛总,你要理解我,我们这是企业,得讲信用。”
牛东新气得给苏岩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苏岩给馆长两句。苏岩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馆长,他说有个屁用。
牛东新见苏岩没吱声,气呼呼地走出馆长办公室。他质问苏岩:“为什么不说话?”
苏岩说:“我怕他。”
牛东新说:“你不是谁都不怕吗?”
苏岩说:“那也得分谁呀!这小子是这里的一把手,将来我归他管的时候,他虐待我,你负责啊!”
牛东新让苏岩赶紧想想办法,运送马良的灵车都到门口了。
苏岩说:“我也没办法。”
牛东新想了想,给刘耕地打了一个电话。电话起了作用。馆长很快派人乖乖地把“万古常青”厅打开了。牛东新感慨地对苏岩说:“你看,光有钱有鸡巴毛用,没点关系,人死了都没地方放。”
苏岩却不以为然:“死了放哪儿不都一个鸟味!”
让马良进这个最大的厅,牛东新认为是必要的。马良生前朋友无数,前来吊唁瞻仰的人肯定要络绎不绝,可事与愿违,整整一上午总共也没来十个人。牛东新气得这个骂呀:“全都是势利眼哪!去年,马良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来的轿车都排到国境线上了。可轮到马良了,却都不肯露面了。真是人走茶凉啊!苏岩哪,认清人的本来面目啊!太可怕了!”
苏岩说:“你少说两句吧!今天你怎么话这么多呢!”
逼真的苍松翠柏之间,胖乎乎的马良躺在鲜花当中慈祥地闭着眼睛。前来吊唁的亲友们,稀稀拉拉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表示哀悼。苏岩向马良认认真真地三鞠躬,并向家属表示了心意。苏岩和马良不怎么熟悉,他不来都正常。苏岩起初也没打算来,他来主要是牛东新找他。牛东新让苏岩帮着把马良的火化证开出来。这种事儿,只要有医院的死亡证明,派出所都会痛痛快快地办的。但这种事儿牛东新没办过,他以为会很麻烦,所以,就让苏岩去办。
大概是做贼心虚,牛东新见到苏岩却一直不问。中午快吃饭的时候,牛东新才像突然想起了似的问苏岩:“哎,火化证带没带来?”
苏岩说:“派出所不给开。”
牛东新说:“为什么?”
苏岩说:“不知道。”
牛东新说:“你怎么不问问呢?”
苏岩说:“我问了,派出所不搭理我。”
牛东新说:“你是市局的,派出所还敢不搭理你!别开玩笑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出来了?”
苏岩说:“你真聪明。”
苏岩从兜里掏出来递给牛东新。
牛东新接过去看了一眼,蒙了:“这是什么呀?”
苏岩说:“这是传唤证。你现在得跟我回去一趟。”
牛东新哆嗦地问:“回……哪儿去?”
苏岩说:“你说还能回哪儿,回刑警队呗!”
- 8 -
十多年前,警察搞案子还不像现在这么规范。回到公安局后,苏岩直接把牛东新带到了刑警队的审讯室。
进屋之后,苏岩只打开了一个射灯。光线投射的地方能看到一个凳子和桌子。这有点吓人。凳子是铁的,上面还有铁链子和手铐,分明是用来绑人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警棍。苏岩拿起警棍按动了一下,闪动的火花在幽暗的房间里跟鬼火差不多。
牛东新为了给自己壮胆,鼓足勇气问苏岩:“你把我带这儿来干啥?”
苏岩看着牛东新,由于背对着光线,牛东新看不清苏岩的脸。苏岩平静地说:“你们吃完饭结账的时候,应该是晚上8点50分。可你们到医院时都快11点了。这两个多小时,你们在哪儿来的?”
牛东新傻眼了,他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岩走到牛东新的跟前:“你看你哆嗦的。老牛,咱们干的工作不一样。挣钱吧,我100个都赶不上你,可玩这一套,你1000个也不如我。咱们关系好是好,可毕竟这涉及人命啊!就算我不深究你,我们刑警队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你别让我为难了,到底咋回事儿?”
牛东新说:“晚上我请马良喝酒。喝完酒,他要去唱歌,我就把他领到了郝飞的夜总会。郝飞可能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姐,陪着马良唱歌来的。”
苏岩说:“别的呢?”
牛东新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牛东新不敢全都说出来。苏岩也没问,这么点儿破事儿,用不着问那么细。苏岩把牛东新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高军正在屋子里看书。
苏岩对高军说:“我出去一趟。你陪牛总谈谈心。”
高军说:“好,没问题。”这时,牛东新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刚想接,苏岩向高军使了一个眼色,高军冷漠地对牛东新说:“牛总,您把手机关了行吗?”牛东新赶紧把手机关了,规规矩矩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 9 -
办公室的门没锁,用手推完全可以,但苏岩却一脚踢开。
郝飞坐在椅子里愣了一下。苏岩走到他的跟前,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郝飞知道事儿不好了,十分紧张:“苏……苏队长。”
苏岩说:“那个小姐叫什么名?”
郝飞说:“哪个小姐?”
苏岩说:“我问你最后一遍,那个小姐叫什么名?”
郝飞说:“唐玉。”
苏岩说:“你让她到门口。”
郝飞说:“行行行。”他打完电话,苏岩说:“走吧!”郝飞问:“干什么去?”苏岩拿出了传唤证,递给郝飞:“找你俩咨询点儿事儿,行吗?”郝飞说:“行行行。”
回到公安局,苏岩没审唐玉,直接审的郝飞。
“郝老板,说说吧!”
郝飞搞不清牛东新都和苏岩说什么了,还试探苏岩:“马良喝多了来唱歌,就是这么回事。”
苏岩说:“小姐是你安排的还是马良自己找的?”
郝飞说:“是他自己找的!”
苏岩盯着郝飞:“多大个事儿呀!用得着撒谎吗?”
郝飞不吱声了。
苏岩站起来走到郝飞的跟前,不软不硬地说:“你要是再撒谎的话,就……不应该了。”
郝飞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马良说他除了老婆没干过别的女人。牛东新不相信,就找到我,让我给安排安排。我跟他说,我可安排不了,我这儿的小姐只坐台不出台。牛东新说,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光给安排就是了。牛东新这么说,我也没法拒绝。因为他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别说是他,就是普通的客人来让我给他安排,我也得安排啊!但是,我安排只是安排小姐陪唱歌,别的我可没安排。我没有撒谎,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在夜总会严令禁止小姐们出台。”
苏岩打断他:“牛东新不相信马良没干过别的女人就让你安排?”
郝飞点了点头,说:“牛东新好像和别人打赌了。”
“赌什么呀?”
“好像是一万块钱。”
“你怎么知道?”
“牛东新亲口告诉我的。”
苏岩把牛东新叫来,当着郝飞的面,问牛东新是不是这么回事。牛东新否认道:“没有。”郝飞看着牛东新,牛东新却不看他。郝飞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说:“牛东新,你是不是人?”牛东新说:“你别咋咋呼呼的。”
苏岩对牛东新说:“老牛,你回去吧!没你事儿了。”
牛东新说:“你是让我回家吗?”
苏岩点了点头。
牛东新走了之后,郝飞说:“行了,我认了。”
苏岩说:“你认什么?”
郝飞说:“我认倒霉呗!牛东新不承认,我只能承认是我给马良安排的。”
苏岩说:“安排什么?”
郝飞说:“安排的小姐。”
苏岩说:“怎么安排的?”
郝飞说:“我让小姐陪马良上床。”
苏岩说:“这么简单的事儿,早痛快点儿,不就完了。”
- 10 -
事儿虽然简单,可苏岩向局长陈凯鸣汇报就复杂多了。
“马良有心脏病、高血压,郝飞却让那个小姐好好陪陪。那个小姐连续陪了马良两次。这么大岁数了,这不是开玩笑嘛!陈局长,我觉得这个事儿很严重。马良帮了很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郝飞好像求过马良什么事儿,但马良没给他办。你说会不会郝飞对马良怀恨在心呐。他用这种方式来报复马良!这可是杀人不见血呀!咱们是不是马上立案彻底调查一下?”
陈凯鸣凝视着苏岩,冷冷地说:“你说的,我感觉有点像电视剧。”苏岩没吱声,心想,坏了。陈凯鸣叹了一口气:“用这种方式谋杀一位政府官员,郝飞有这个胆量吗?”苏岩依然嘴硬:“难说呀!”
陈凯鸣笑了:“你个小兔崽子,心里不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这个事儿吧,你得谨慎。马良死在了……女人身上。这叫丑闻呐!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可了不得。”苏岩说:“陈局长,你放心吧。我一定谨慎。”
苏岩向局长如此汇报无非是想借机好好查查郝飞,但由于局长怕引来满城风雨,苏岩就得要小心谨慎了。这样一来,查郝飞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即使马良死在夜总会里,也属于意外事件,郝飞不承担刑事责任。现在能处理郝飞的,也就是夜总会涉嫌卖淫嫖娼了。
可高军告诉苏岩,卖淫嫖娼也定不上,这个叫唐玉的小姐没要钱。她和马良那样完全是因为喜欢马良,她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
苏岩挖苦高军:“怎么的,你现在还相信爱情了?”
高军说:“要不你去审她吧!”
苏岩不高兴了:“一个小姐还得我去审,你还能干什么?”
高军不吱声了。他年龄比苏岩大,资格也比苏岩老,但挨欺负的却总是他。
苏岩来到审讯室,唐玉从椅子里站起来。苏岩阴着脸:“认识我吗?”唐玉没出声。苏岩说:“我问你话呢!”唐玉说:“不认识。”苏岩说:“我是刑警队的苏岩。”唐玉马上说:“我知道。”
苏岩走到唐玉的跟前,唐玉低下了头。苏岩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什么。
苏岩说:“抹香水了?”
唐玉点着头。
苏岩说:“啥意思?”
唐玉没吱声。
苏岩说:“我问你话呢!”唐玉小声地说:“没意思。”苏岩笑了:“怎么没意思?我们高大哥都让你给整迷糊了。你挺厉害呀!”唐玉说:“我……我不厉害!”
苏岩抬手给了唐玉一个耳光。唐玉被打了一个趔趄。她捂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个时候的警察对待小姐、嫖客之类,真是一点不客气。
苏岩说:“我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不分男女。你要是再给脸不要脸,我可真不惯着你了。唐玉,我要是处理你,可不会罚点款就拉倒了,最低是劳教三年。将来出来,我抓住你还是三年。再出来,你脸上的褶子比你妈的还多!”
唐玉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能不能老实?”
唐玉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岩点燃了一支香烟:“一共给了你多少钱呐?”
唐玉犹豫了一下:“我真的没要钱。郝哥把钱都放到我手里了,我又给他塞回去了。”
苏岩问:“为什么?”
唐玉一五一十地讲了郝飞说的那个什么女朋友为了男朋友上学不惜去卖淫,后来男朋友这些年一直在苦苦地寻找昔日的女朋友什么的事儿。唐玉说着说着,眼眶里湿润了。
苏岩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玉。唐玉被看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躲避着苏岩的目光,说:“我承认我干这个就是为了钱,但我和他确实没要钱!”
苏岩吐了一个烟圈,问唐玉:“你抽吗?”
唐玉不解地看着苏岩。
苏岩又问:“你抽不抽烟?”
唐玉说:“我……抽。”
苏岩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唐玉,唐玉急忙接过去。但她把烟放在手里,没敢放在嘴里。苏岩指了指桌子上的打火机。
唐玉拿起打火机迅速地点燃了,她抽了一口。
苏岩说:“我这烟是真的吗?”
唐玉说:“是……真的!”
- 11 -
牛东新把车停在了公安局的门口。苏岩上了他的车。牛东新小心翼翼地问苏岩:“最后能怎么办呐?”
苏岩说:“郝飞得进去。”
牛东新满脸愁容。
苏岩说:“也没你事儿,你愁什么呀?”
牛东新说:“毕竟是我让郝飞找的小姐。郝飞要是进去,我得多内疚啊!”
苏岩说:“你有什么可内疚的?你心里得有点数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喝酒的时候,那个小姐也在场。我要是往狠了查,你也得牵扯进来。”
牛东新吓得不敢吱声了。
苏岩说:“现在,你可千万不要整没用的。我知道你关系多,但这个事儿,你就不要跟着搅和了!懂不懂?”
牛东新说:“那……你想怎么处理郝飞?”
按目前情况没法处理郝飞,但苏岩故意吓唬牛东新:“这得看将来法院怎么判了!”
牛东新更紧张了:“还得经过法院呐,那不得全市都知道啊!能不能别整那么大呀!”
苏岩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只能往大了整了!”
牛东新说:“那……马良……别人不都得看笑话!”
苏岩说:“他都到天堂了,还在乎别人笑话?他看别人笑话吧!”
- 12 -
苏岩把牛东新吓坏了。为了不让丑闻扩散出去,牛东新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
关系很快起了作用。晚上下班前,苏岩被叫到了局长陈凯鸣的办公室。
陈凯鸣阴着脸坐在椅子里,问苏岩:“郝飞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看到局长这个表情,苏岩心里就明白了,他马上说:“查不下去了!马良的死与郝飞一点关系也没有。马良的死极可能与感情有关。”
陈凯鸣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模样:“到底怎么回事呀?”
苏岩把马良上大学的时候很穷,女朋友就去夜总会当了小姐的故事讲了一遍。
陈凯鸣聚精会神地听着。
苏岩说:“马良给小姐讲了他的身世之后,小姐这个哭啊!马良就以为,他打动了这个小姐。其实,这个小姐是假装动情了,她在玩心眼。她想让马良把对女朋友的感情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小姐看出马良是个大人物,所以,马良给小姐钱,小姐死活不要。马良这个感动啊!他没承想世界上还有不要钱的小姐。马良表示,将来小姐要是有事儿求他,他绝对办!小姐乐坏了,不仅不要钱,还对他用上功夫,又是这样又是那样。她想让马良永远忘不了她,但没承想,马良的心脏病犯了。”
陈凯鸣叹了一口气:“马良啊马良!嗨,小姐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他还以为人家动情了!”
苏岩说:“陈局长,不管小姐是什么动机吧,反正是她和马良上床没要钱。现在要说小姐是卖淫呢,定不住啊!”
陈凯鸣说:“既然定不住,就不要往下查了。查下去就得对马良的尸体进行解剖,这样一来,马良的事儿,就不可能保密了。市里希望这个事儿要低调。马良从参加工作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工作作风、生活作风都非常正派。尽管晚节不保,但毕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再追究马良既没有实际意义,也会给他的家人和孩子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所以,市里表示对此要格外慎重。刚才我还寻思怎么和你说呢,既然现在连嫖娼都定不上,那马良的死纯属意外事件了。”
- 13 -
苏岩放郝飞的时候,郝飞满脸堆笑,一个劲儿地说着感谢的话。
苏岩说:“你不用感谢我。”
郝飞说:“我当然得感谢了。苏岩,你不了解我……”
苏岩说:“我了解你干吗?”
郝飞说:“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嘛!放心吧,你看将来我怎么报答你!”
苏岩火了:“你报答我?你算个屁啊你报答我!我明白告诉你,郝飞,这次算你运气好。要不是牛东新帮你,我整死你!”
郝飞吃惊地看着苏岩。
苏岩指着郝飞:“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马良的事儿,开始我就知道和你没关系,我就是想整你!”
郝飞的脸挂不住了。一个人真要整谁,不会公开说的。苏岩能公开地说出来,很显然,这是今后不想处了。
- 14 -
牛东新向郝飞一个劲儿地道歉:“苏岩这个兔崽子,上来那个劲儿,六亲不认。我当时要不把责任都推给你,他肯定也不会让我出来的。我要是出不去,谁救你啊?”
起初,郝飞对牛东新很生气,但被苏岩骂了以后,他对牛东新的气反倒消了。
郝飞问牛东新:“你给马良的老婆拿了多少钱?”
牛东新说:“50万。”
郝飞说:“50万算咱俩的。明天我让司机给你送去。”
牛东新说:“你可真有意思。不用不用。”
郝飞说:“马良人不错,我表示表示也是应该的。”
牛东新明白,这是郝飞给他牛东新表示的。郝飞想感谢自己在外面为他的事儿忙乎了半天。
牛东新说:“郝老弟,这个事儿吧,起因在我,你纯粹是帮忙,你帮了我的忙不说,还差点被连累了。我应该给你钱才是!”
郝飞拍了拍牛东新的肩膀说:“谢谢了。”
牛东新乐了:“怎么还学会拍肩膀了!”
郝飞也乐了。
两个人开始说说笑笑,像是又回到了从前。这个时候,他们俩其实应该谈谈马良,毕竟那么一个胖胖乎乎的大活人刚刚离开他们,哪怕叹息叹息也是那么回事呀!
没有,马良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牛东新说:“我感觉苏岩对你有点意见呐!”
郝飞说:“何止是意见呐!”他把苏岩那副丑恶的嘴脸说了一遍。
牛东新说:“你什么时候把苏岩得罪了?”
郝飞说:“我没得罪他呀!”他气得要命:“这个苏岩也太能装了。我看他比局长还牛逼!”
牛东新说:“你是不是和苏岩也装过呀?”
郝飞这才说:“反正我不怎么搭理他。”
牛东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郝飞,你有个毛病。警察里能管着你的,你就交;管不着你的,你就不交。这不行。你以为光治安科的警察能管着你?我告诉你,这帮警察你谁也惹不起!看没看见,多悬呐。马良真要是死在你的夜总会里,苏岩肯定得把你弄进去。”
- 15 -
牛东新小学没毕业,有钱之后最不愿意别人问他的学历。他没事就买书看,什么书都买,什么书都看。有一次,牛东新看《时间简史》,苏岩问他:“能看懂吗?”牛东新说:“怎么不懂啊!我跟你讲讲。”苏岩揭发他:“小学都没毕业,还给我讲!”
牛东新满脸通红。苏岩当时挺震惊,这么不要脸的人也能脸红?从那之后,苏岩不再提小学没毕业的事儿。
牛东新把苏岩约到了“香水”茶馆。这个茶馆有个大包房,是属于牛东新的。苏岩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牛东新问苏岩:“喝什么茶呀?”苏岩说:“什么茶贵呀?”牛东新说:“贵的不见得好喝!”苏岩说:“我不喝好的,我只喝贵的。”
牛东新让服务员冲了最贵的茶之后,苏岩又说:“别请我喝茶了,你看都中午了,请我吃点儿海鲜行不行?”
牛东新笑了:“怎么不早说呢!”
苏岩说:“我哪儿好意思啊!”
牛东新说:“怕你说我没文化,我不好意思总请你吃饭。”
苏岩说:“你整反了,只有没文化的人才总喝茶呢!像我这么有文化的,只能天天吃海鲜!”
两个人离开茶馆,驱车来到了海鲜世界。在展台,苏岩不客气地点了几个海鲜大菜。牛东新订了个至少可以容纳15个人的包房。
苏岩说:“整这么大房间干什么?”
牛东新说:“请你吃饭,不得讲究点嘛!”
吃饭前,牛东新把白色的围巾铺到自己的跟前,装得蛮斯文的样子。菜上来之后,苏岩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
牛东新说:“瞧瞧你,哪儿像个上过大学的人呐!”
苏岩想挖苦他,但一想正在吃人家的,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正吃着,郝飞拿着酒瓶子进来了。苏岩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大口地吃着。
郝飞说:“两位,我敬一杯酒。”
苏岩说:“我不喝酒,你敬他一个人就行了。”
郝飞说:“那你喝饮料吧!”
苏岩说:“饮料我也不喝。”
郝飞放下酒瓶子,拿起桌子上的饮料,给苏岩的杯子倒满了,他说:“你随意。”
郝飞干了。
牛东新也干了,他们杯子里全是白酒。牛东新看着苏岩,苏岩只好拿起杯子,把饮料干了。
郝飞离开后,牛东新问苏岩:“你对他怎么这么大意见呐?”
苏岩说:“没有啊!”
牛东新说:“肯定有。苏岩呐,你可别小瞧他呀!郝飞这小子挺深呐!”
苏岩说:“一个开妓院的,深能深哪儿去?”
牛东新说:“有一回我请刘耕地吃饭,你猜在隔壁我碰到谁了?郝飞和胡树魁,他们俩当时喝得脸红脖子粗。连刘耕地都过去和郝飞喝了一杯酒!”
苏岩半信半疑地看着牛东新。
牛东新说:“郝飞开夜总会跟别人不一样。谁开夜总会不是为了挣钱,郝飞就不在乎。为什么你们公安局很少找他的麻烦?他是真的要求小姐们不准出台。”
苏岩说:“还少出了?”
牛东新说:“那都是偷偷摸摸的。因为真要是一个都不让出,小姐们谁还来上班啊!但他真的不在乎小姐们为他创造财富。”
苏岩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郝飞开夜总会是帮助小姐再就业呗!他的心挺好啊!”
牛东新说:“我说了你又不相信。郝飞真不在乎挣不挣钱。他开这个夜总会就是能有点营生。人要是什么都不干,得多寂寞。”
苏岩说:“你一天不就什么都不干吗,你也不寂寞啊!”
牛东新说:“我看书呀!书让我觉得生活太有意思了。”
苏岩说:“你能不能不逗我笑!”
牛东新喋喋不休地赞美着郝飞。
苏岩烦了:“老牛,你别说了。我对郝飞没意见。他的小姐就是天天出台,和我们也没关系。只要他不杀人不放火,我们刑警队不会找他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