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亿八千万只神明

莫小刀，男，17岁，高二学生，孤儿，“普通级”二阶进化者。

平凡的标签，平凡的人

或许唯一让人觉得不凡的，只是这个名字。

一手将他拉扯大的孤儿院大妈告诉他，他是个弃婴，准确地说，是个只怀了8个月就分娩的早产儿。当时血糊糊的襁褓里，除了被冻得像冰块的他，就只有一柄小剪刀。

也许那个从未蒙面的母亲，就是用那把剪刀剪断脐带，然后将他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由于那天恰好又是周末，所以大妈给他起了个名字——莫小刀。

被保养得光亮可鉴的小剪刀一直被他挂在胸口，他期望以后凭此找到那个狠心的女人，然后......讨要这十几年来亏欠的抚养费。

…………………………………………

将小半个巴掌大的剪刀重新挂到脖子上，飘散的思绪也收了回来，莫小刀开始打扫房间。

出租屋里满是灰尘，尤其是一口衣柜，已经有两年没有整理了。

扒开一堆带着霉味的衣物，从柜子里面摸出一张相框。弹开玻璃上粘着的几粒老鼠屎，显露出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孩子的脸。

小男孩眉眼清秀，与此时满脸灰尘的他有八分相似，而老妇人则饱经风霜，眼神木讷，白色工装外套上印着“南川市第六孤儿院”的字样。

莫小刀拿着相框愣着，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老妇人模糊的脸，眸子深处有一丝落寞。

大妈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因为年龄的原因，她没赶上联盟的“基因革命”，没能注射“零”型基因进化剂，五年前就撒手人寰。

此后孤苦伶仃的莫小刀干脆从孤儿院搬了出来，靠联盟政府的救济金活着。

但是，明年的今天他就满18了，政府不再发放救济金，他将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

而且，两个多月后就是高二期末考试，这一次考试被视为高考的预演，也意味着“分流”。

由于地球人口超过负荷，教育资源紧张，因此联盟规定只有通过“分流”考试的学生，才能继续念完高三，然后参加高考。

未通过考核的，要么退学就业，要么被移民至某颗荒凉的殖民星球拓荒打工，在难捱的紫外射线和甲烷气体中度过余生。

莫小刀作为新人类中最底层、最平凡、数量最多的“普通级”进化者，身无一技之长，在这个高度智能化的科技社会找工作是不用指望了。

因此，如果他在两个月内无法突破到联盟限定的“普通级三阶”，便会被分流出去，成为一条彻底无法翻身的咸鱼。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两个月内提升一阶进化阶级，对于他这种基因天赋指数只有“5”的渣渣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要知道，他从生下来被注射“零”型进化剂之后，就是“普通级”一阶，二阶都还是半年前才提升上来的。

两个月，来不及发生任何奇迹......除非，他能买到一支基因强化剂......

但一想到基因药剂贵得吓人的价格，莫小刀自嘲地咧嘴一笑，将相框反手丢到了角落里。

与其在这做白日梦，还不如把自己的狗窝打扫干净一点。

清理完衣柜，他打算歇口气，顺便取下脖子上的剪刀修剪一下塞满了黑色污垢的指甲。

“咔嚓......”

小剪刀轻响，又厚又硬的指甲应声而断，崩进了衣柜的黑洞里......

等等！

黑洞？

莫小刀一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惊愕地发现一圈黢黑的“黑洞”突兀地出现在衣柜内壁上。

这口黑洞能有脸盆大，黑得深邃、黑得吓人。

莫小刀嘴角扯了扯，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然而黑洞依旧在那里。他收起剪刀准备走进细看，但“嚓”的一声，剪刀合上的瞬间，黑洞骤然消失了。

“剪刀？”

他抓了一把头发，狐疑地看着这柄被自己当做纪念品佩戴了十几年的家伙什，亮锃锃、冷冰冰，平凡无奇，此时却似乎变得陌生起来。

“咔......”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他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两片刀脚应声分开，黑洞果然再度出现。

“嚓”一声合上剪刀，黑洞应声消失。

嘶......见鬼了！

莫小刀在屋子里走动，发现不论走到哪里，只要剪刀一分，前方两三步外就会浮现一口黑洞，剪刀一合，黑洞就消失......

果然是这剪刀的古怪！

他带着惊愕的表情仔细咂摸手上的剪刀，但摸了半天也没能找出半点异样来，索性不去管剪刀，眸光落到前方的“黑洞”上。

黑洞......虫洞......时空通道......接受过科技教育的他瞬间联想到很多。如果这真是一处“虫洞”的话，那么另一边，通向哪里？

想到这里，他捡起地上的易拉罐丢了进去。

“哐......”

易拉罐轻松没入黑洞，并发出落地的脆响，里面果然有个实实在在的空间！

心底涌出一个无法抑制的新奇，为了一探究竟，他慢慢向黑洞摸了过去，先是伸入手指、手掌、胳膊、肩膀......最终整个身子完全钻了进去。

“吱呀......”

头顶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眼前随即裂开一线光亮，随后一股从未闻过的气味猛然扑入鼻腔......

潮湿、猩咸、有着泥土和植物的奇异清香，更有一种让整个肺部细胞都完全活跃起来的能量分子......他敢打赌，如今的地球上绝对不会有如此清新的空气！

“难不成是无数光年之外的另一颗星球？”

经常看科幻小说的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让人兴奋的念头，随后伸手摸过去，指尖传来木板特有的质感。

是一扇木门！

“吱呀......”

门板被他轻轻推开，这似乎是一口衣柜，并不刺眼的阳光洒进来，让他很容易就看清了门外的景象：

一间进深十几米的敞亮房间，木质的地板和窗棂上雕刻着怪异的纹路，木质的储物架上，竟然码放着华夏古国才有的“线装书”！房间角落的花瓶中插着的，更是从未见过的植物，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卧槽，到底是什么地方？电影城？”

莫小刀趴在柜子里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对于从小生活在城市边缘脏乱的棚户区的他而言，无异于新世界。

然而他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道急促、惊愕的声音。

“耞戅麄哷......？！”

有人！

他心里一突，没听懂对方说的什么，立马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木榻上仰躺着一名蓝色长发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古装戏般的大袖长衫，腹部有一道狰狞伤口，其中内脏蠕动，鲜血汩汩流淌，将小半个房间的地面染得猩红......

刚才闻到的猩咸，原来就是这血腥之味！

蓝发少年此时勉强侧过脑袋看向半个身子爬出衣柜的莫小刀，苍白的面容上写满了意外、惊惶、恐惧......

“卧槽！”

莫小刀也忍不住叫了一声，然而来不及说声你好再见，一道锐利的劲风就直击面门。

好歹是基因进化的新人类，危险的直觉和肢体反应已经远超旧人类。莫小刀双手在地上猛地一按，整个人借力蹿出，险之又险地避过这道劲风。

回头看时，一口剑形的金属利器将直径半米的柱子刺了个对穿。

莫小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寒气，对方这一手，显然是奔着他小命来的。以他现在的躯体强度，被打中绝对死透。

重伤之下能打出这样的力道，对方显然比他这普通级二阶进化者强太多！

心中打定主意，只可周旋，不能硬刚。

莫小刀看向那蓝发少年，努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笑道：“哥们儿，我只是路过......”

蓝发少年：“霐廤錷！”

莫小刀一愣，心道这是啥鸟语？嘴里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我是......”

对方显然没有听他废话的心思，少年手指微微勾动，钉在柱子上的金属短剑便如活物一般飞回到他手上，然后又冲他一指，这剑就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眉心刺来......

“我日......！”

莫小刀吓得汗毛倒竖......隔空御物，这是进化达到“巨变级”，精神力巨幅增强之后才能施展的手段！

“完了，老子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么？”

莫小刀如坠冰窟，金属铸就的剑尖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十米、五米、三米......下一瞬间，就要贯脑而过！

然而，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睛拥抱死亡时，对方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而虚弱的闷哼，紧接着，“哐当”一声，那柄已经抵近额前半米的剑颓然坠地。

“䦚賈蝋......廤吤......滰錷......”

蓝发少年面如金纸，眼神变得黯淡，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言语，好像在诘问、谩骂，也像是惋惜......惋惜这一剑，没能杀掉这个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莫小刀大概猜了出来，这少年伤势致命，本就是强弩之末，方才这一剑，怕是已经透支了残余的体力。

一把将地上的短剑抓在手里，莫小刀警惕道：“你......你说啥？”

“䦚賈蝋乕，鄺庂呾......廤吤.......”

对方开始挣扎，眼神就像一条毒蛇，但声音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已细如蚊蝇。

莫小刀心里微微放松，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半步，试图换一种语言交流：“What’s your name?”

“鄺庂呾......廤吤.......”

“阿尼阿撒哟？”

“廤吤......”

“莎哇迪卡？”

“噗......”

蓝发少年双脚一蹬，吐出一大口鲜血后脖子一梗，没了声息。

莫小刀一愣，“这就......死了？”

捡起脚边一块木屑往前一丢，端端地砸在那少年脑门儿，没有一丝反应。

莫小刀嘴角扯了扯，“不是吧，真死了？喂，好歹说声自己叫啥啊......”

他缓缓走到床边，那少年的瞳孔已经没了焦距，狰狞伤口之内，一层似乎象征着生机的莹莹绿光正在飞速黯淡。

“谁他妈能告诉我，这尼玛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特么......杀人了？”

“不不不，是丫自己死在这里的，我不背这口锅......”

莫小刀压下心中的惊疑和揣测，近距离观察这少年的尸体......血起码流了两大盆，肝脏和肺叶破碎、腹腔内血漉漉的肠子还冒着热气......啧啧，绝逼活不了了。

然而，当他走近床榻不足一米之时，异变陡生！

“嘭！”

原本死得不能再死的少年突然坐起，垂在床边的手掌瞬间印在了他的心口。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这巨力轰飞！

“咔嚓”声中，莫小刀的胸腔、肋骨、脊柱应声而断，一股古老、致命、阴寒刺骨的能量如同毒蛇般蹿入身体......

回光返照的垂死一击耗尽了少年最后一丝生机，眼神中的光芒泯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不解，滚落到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