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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故·始
大明永乐年间,北去的路上十分热闹,一场迁徙正延续着辉灿的明世盛景。
清晨的庇荫路上,出现了一行稳稳前行的车马,透过马车扬起的纱帘,一个倩丽的侧影隐隐浮现,女子眉间带着哀愁,轻柔素手轻搁,露出了信纸上的寥寥几语……
昭爰只给姐姐留下简短的交代便偷偷离开啦,她才不愿刚离开王府大院又去到另一座皇宫重府,只想化作那芬芳遗落的花瓣随意飘落,哪怕在天地任意一处。
这已不是她偷偷离开的第一回,却从没厌倦过这种逃离后的闲情与纵情,反而一次次沉醉更浓,直到渐渐迷失。
山路人烟不多,她走了许久才见到一位可以指路的老婆婆,一问才知此处已是乐安州。
“郡主,咱们快进城吧,再耽搁可要露宿在这儿野林子里啦。”
身后传来了催促声,昭爰有些不耐:“你这丫头,比我还娇贵。”她掀起眼前的水花就朝着兰笳洒过去。
兰笳抬手遮挡,低身笑语:“奴婢也是替郡主着想嘛,这深山里头天一黑,郡主就不害怕吗?”
“死丫头,还敢吓我。”
一身男子装束的昭爰捏着她的脸站起身,看了眼天色,确实有些晚啦。
兰笳赶紧跟上她,却开始疑惑:“兰埙每次随郡主回府都意犹未尽,奴婢还当这外头多好呢,原来竟是整日的翻山越岭。”
“你呀,多随我出来几趟就知道自己有多笨啦……”
两人说着离开了小河,幽谧的山水渐渐静置,反凸显了河上游的景致。
水榭下轻轻有风过,抚起了青衫微舞。
男子搁笔背手站立,一副山水之景悠然弃于身后,他来至亭边,眉目间的愁色渐深。
坐着歇息的弗雀见他收笔,轻轻起身静候吩咐,此情形他已见过多回,却依然找不到安慰之语,唯有安静相陪。
韦侬抬眸,看见天空之掠影,便想起古人之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
恍然许久,直至急风拂面,提醒了失神的弗雀,他上前一步轻语:“公子,这画已经干透,咱们也该回啦。”
轻叹一声,韦侬不再留恋天色,收起折扇准备离开啦。
弗雀小心的收起那副画绢,却忽听韦侬冷语:“我不喜之物,无需留存。”说罢,便离开啦。
弗雀再次低眸,见画中万物缠绵之悦,也伤画外人语不闻之凄,如此不实之景,难怪公子不喜欢……
他取走画绢来至亭边,任它顺水游离。
…………
昭爰在笑闹间进了城,城里豁然是另一种天地,人影重重,屋舍相依。此刻虽已是太阳西垂之际,她却觉全身心所积蓄的力量……
山青花燃之节,巍峨的京师也露尽柔魅之姿。
太子宫尽处可闻馥郁清香,瑰丽馨艳。碧红错落间可见一青衣女子,佳姿玉韵,口中隐隐颂着:“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
“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这朗沉的声音惊了卢儿,下一瞬,她眉眼之间便溢满了欣喜之色。
“殿下!”
那身似玉树,貌如俊峰的男子正是她思念多日的朱瞻基。
她立即搁下书卷迎上去,轻施一礼:“总算殿下没有忘记在这儿盼着您的卢儿。”
朱瞻基看见她时的喜欢更甚,却将双手背于身后笑语:“几日不见,卢儿都学会治人治天下啦。”
卢儿水眸盈笑,无惧的挽住他的手臂:“殿下可听清楚啦,妾身只学修身养性,治理天下是殿下您说的。”
“小丫头。”他嗔怪一句,在一旁的石凳坐下。
卢儿走到他身后,轻按着他的肩膀,含着一丝期待问:“殿下是刚刚回京吗?”
朱瞻基回头握住她:“卢儿没见我这满鬓风尘吗?”
卢儿欢喜,附身在他耳边:“风尘岂敢侵浊殿下之身,妾身只觉得,这满园只在方才一瞬就呈繁英锦绣之象啦。”
这话令朱瞻基大悦,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这取悦之辞只有从你口中说出才听着舒心。”
卢儿顺势环住他的脖颈:“那是因为殿下把妾身放在了离心最近处,所以妾身最懂得您舒心的是什么……”
她的话简直好听进了心坎儿里,令朱瞻基的欢喜愈渐浓烈。
卢儿本想再拥紧他以解相思之情,却见到远处身着丹色花影衫裙的女子已慢慢走来,她脸色无差,轻轻起身倒了杯茶:“殿下。”
朱瞻基接过喝下,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柔语。
“殿下。”
卢儿看到来人,上前恭敬行礼:“拜见太孙妃。”
那女子微微抬手:“卢儿免礼。”恬静的语气与端雅的容貌十分相衬。
朱瞻基走至那女子身前,牵起她与自己同坐。
“回来还未来得及去看你,这几日如何?”
女子莞尔,娟秀的脸色隐隐还可看出一丝素弱娇怜,她便是朱瞻基的正妃胡氏。
“殿下切心挂怀,妾身怎敢不好。”
朱瞻基点点头:“我还要去拜见父王母妃,随我一同去吧。”
她当然情愿:“好,妾身正要为父王送去汤药呢。”
两人一同起身,朱瞻基拍了拍卢儿:“走啦。”
卢儿低身恭送二人,得体的神色从未有变。
体态憨胖的太子正在院中歇息,周围虽尽是服侍之人,却不见他有丝毫享受之意。
朱瞻基带着胡氏拜见了父王母妃,太子妃见到多日在外的儿子,未开口已露思念之色。
“过来坐吧。”太子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朱瞻基上前端坐,胡氏则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端给太子,却被拦下。
“先搁着吧。”
胡氏微愣,小心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跟随太子已有二十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便伸手接过汤药亲自劝慰:“殿下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全,这药更该按时服下才好。”
太子轻叹,也深知自己若再不喝她会一直劝下去,索性还是别为难无辜的儿媳,也避免让宫人看了笑话。
见他尽数服下,太子妃便心安啦,转身关心起了儿子:“你离开的这些时日祥儿的身子也看着好转啦,平日不在请安时,你可也得多顾怜她一些。”
闻言朱瞻基露出无奈之色,多日未见,母亲竟先警示他如此之事。
“儿子如今也是为父之人啦,母妃还整日为这些事烦心?”
却见太子妃笑着摇头:“倒是母妃忘了如此重事,幸而你还记得……”
母子二人轻谈了几句,便听太子悠悠张口:“近日宫中琐事繁多,你皇爷爷盛怒僵持,朝堂尽是怨道之气,已有不少大臣都为此无辜丧命,你这几日伴驾可要小心一些。”
朱瞻基面色坦然:“父王放心,儿臣知道分寸。您身体欠佳,平日里也不必为那帮庸才费心劳神,他们如此不解圣意,也是死不足惜。”
“哦?”太子侧目:“你在外多日,却像是洞悉一切啦。”
他眼眸一滞,直言:“皇爷爷高瞻远瞩,自然与那些匹夫想念不同,杀一儆百也不过是震慑群臣之法。”
他言语之笃定在场之人都听得出,只是这看似恭维之语却换得太子沉默相对。他捋着胡须,良久才抬起手:“去吧。”
朱瞻基也并无多言,带着胡氏一同离开啦。
两人悠悠逛到了园子,朱瞻基想起一事:“我出宫时又让人找了一个方子,已吩咐给膳房,你记得尽数服用。”
胡氏心中一暖,自成婚以来他二人相敬如宾,虽存着敬畏,可这偶尔的关心挂念还是令她觉出平常夫妻间的恩情。
“殿下如此费心神,妾身一定尽心调养这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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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城偏处,一座古寺钟声又起。
方圆几里能听闻钟声的地方,都染上了静谧安详,寺中人祈求圣意,寺外人也可同享祥瑞之气。神灵的赐予,仿佛已维护了这片净地生生世世。
往日香客不断的大雄宝殿此刻只有一对母女在虔心跪拜,她们是太子的侍妾与小女。
小姑娘还不懂得敬畏神佛,睁着大眼睛肆意打量那尊金光普照的佛像,心里很是好奇,它如何能保佑哥哥的安康。
想到入神时,原本合十的双手也慢慢放下啦……
“珅儿,不可对神灵无敬无礼。”李氏见她失礼,立即低声严告她。
珅儿懵懂的看了眼母亲,慢慢添了几分不情愿:“母亲日日带我跪拜,也不见它施法让四哥痊愈,我看它肯定是在偷偷睡觉,根……”
“住口……”
“小小丫头,就敢在圣地口出不逊!”
一声斥责突然传来,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更加慑人心魄。
珅儿望着佛像侧边走出的一位老妇人,惊奇不已:“母亲,她听见我说话了吗?”
李氏没有理会珅儿的稚语,疑惑的打量着来人,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直隐隐浮现……恍然间,她柳眉轻皱,立即搂着珅儿朝她行礼:“妾身不知长公主在此,妾身有罪。”
装着朴素的妇人已年近花甲,眉目间的英锐却不见丝毫弱化,看似让人难以亲近。李氏早年间曾见过她,宁国长公主,圣上的亲妹妹。
“你的孩子?”
李氏蹙眉看着珅儿:“回长公主,是妾身的孩子。珅儿,这是皇姑祖母,快快行礼。”
珅儿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惧怕眼前的皇亲,一直仰头打量着她,却见她也看着自己,想着两人相互呆望的样子,她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