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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学子

不久前在北海的玄冥岛上发现一颗游走五彩水纹的玄色胎球。

这玄色明珠称作“鲅”胎,由海之母体孕育得出,通常离海即破;由天地而养,之后集中前往各个群居岛屿进行培养教育;若是落地久而不破为妖胎或是死胎,妖胎便会视为不详。

“鲅”胎成型视为拥有独立智力的“人”,种族为鱼人,肌肤由原始的鳞进化做“晶屑”,成膜为皮,坚固不易受伤,拥有极快的修复能力;是与古老灭绝的鲛人同宗。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种族大战之后,鲛人已全部战败而灭族。但或许他们还有少许变种的幸存者,在中天大陆的旮旯一角,经历漫漫时光,一同进化成了“人形”,伪装混入其中。

总有这样的传言在口耳相传中溢出,也视为一种禁忌。

整个空间,被划为上下大陆两部分;在大陆之上,都由悬浮上空的帝城岛统治。在朝上,身为最高审判者的帝上,拔出侍官的配刀,刀锋游走将这颗明珠从中斩下,分成两半,一个女婴从裂缝中随即掉落,呱呱落地。

便是她,金銮殿降生的女“鲅”。

这一黄昏,霞云与虹光同时出现,空降流星雨。天生异象,众人议论,此婴孩不是大凶便是大吉,大祭司不言,无人敢轻易猜测天意。

可是……

这唯一的例外无人能料想到,她在金銮殿降生便已经是拥有帝气护身。帝上手中的刀迟疑了,一念,不敢拿天地的未来做赌;二念,仿佛这个孩子,是为他而生。

“居然还活着?”

稚嫩的生命,交给大祭司,后决定重新送回到玄冥岛,生死由天,再作估量。无奈“不祥”的命格在岛上传开,终究是藏不住的,众人害怕沾染晦气,将其丢弃,流浪在外又被可怜她伶仃弱小的巡逻队拾到,好心养了一段时间,重新带回了金銮殿由帝上裁决。

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一声似笑非笑的低沉嘲讽,成了女娃对此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威慑,而是心底深处的悲凉。

她好似什么都比其他人悟得晚一些,懵懂无知的她,还未能完全睁开眼看清外界状况,只是稍抬起头想看看他,被人直接将脸按在了地上。

“不得放肆。”

厉声吓到,蜷缩在地上直发抖。

帝上袖袍一挥,无趣了,被人提住后颈衣领,带了下去。

帝城岛下便是中天大陆的全貌,西南方设有专门为学子们准备的学院。现在的她虽然智力都未开发,但也给她安排了宿舍,领了书,也必须同一般学子一样规律生活。

无人照顾她,别人嫌弃她,左右都任人摆布,她分不清黑白,也做不了主。但是有一点,她深知且感恩,除了中天,恐怕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够容得下她。外头流浪的日子,让她吃了太多的苦头了。

她很喜欢这里,喜欢有自己的小床。眼前深度模糊,只觉得这个屋内简洁温暖,尤其是桌上容器中隐隐闪烁的小小烛虫,发出微弱的光亮。她好奇爬上桌,盯着光看了许久,从没见过如此明亮可爱的小东西,光的边缘还有七彩虹环,照得她心里暖暖的。

既然成为了学子,学院有自己的制度规则。

首先要过关的是学子测试,分初、中、下三级,具体的不细说,她也不懂。第一次考试不出意外的,她的手指描着歪扭的笔画,交了白卷。

在学子之间,这被传成了天大的笑话。中天大陆,再纨绔的子弟都没有谁敢交白卷,这是对学院,更是中天的蔑视。

众人议论纷纷,无人与她共情,平常相处的人一个个都笑得很大声,背着她对她指指点点。自卑的情绪在她意识里生根发芽,躲在房间足不出户。

第二次,她学着众人的模样,提笔去填涂些东西……

“我从北海听说,这里来了个不祥之人,样貌极其丑陋,就是她?”

“有趣吧。”

“就她还要继续考试?听说她出生是在……咳咳。”

“这种怪胎胚子要是能过,那我们算什么?啧啧。”

自闭在房间的她对着梳洗的水面打量,极力想要看清楚面容;昏暗的光线下,肤色黝黑斑驳,眉眼口鼻都挤在一起,像一条石斑比目鱼。

“我很‘丑陋’么?”

无形的压力绞紧体内器官,体液翻腾,干呕起来;腐酸感涌上心头,流淌全身,化作滚烫泪水从眼眶中倾泻。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哭”的冲动。

赶紧埋进水盆大口吞咽,压制难受。冷静下来后缓和些许,无力趴在桌上沮丧,想着想着,突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以前在村子里听说过,“死”并非是解脱。若是心中带着怨念死去,魂魄会不得安息,会被永生孤独得囚禁在无尽黑暗的海底。在那里,感觉不到光热,感觉不到任何物件,永远在海中寻觅流淌,生不如死……

心里隐隐的胀气,压缩在她的胸腔内透不过气来。现在何尝不是这样的滋味?每每闭眼,梦里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耳边有海浪的声音,包围自己。仿若是前世灵魂困在无尽梦境中,深刻地印在骨子里,折磨着她懵懂又弱小的心灵。

她一直哭,停不下来的一直哭。

与此同时,中天大陆的下一层——中地大陆,毫无征兆接连落了几天的玄雨;北冥黝黑汪洋的狱海深处,惊涛骇浪,导致引发剧烈海啸;与之边际相连的天海受其影响,赤潮泛滥,腥臭难耐。

专管中地大陆的域主接连上报,恐有大劫,请求祭司占卜。

朝员们心急如焚,他们又不愿亲自下去调查;那些听到些许传闻的学子唯恐天下不乱,一传一个惊心动魄。

即便是这样的滔天大事,帝上眉头一紧,扰他清静。一垂眼,抬手指向地下,意思是让中地自己尽快摆平这事儿,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至于北海,威胁若是摆不定就把管理北冥海域的所有朝员都扔去喂角鲲,按上一个懈怠无能之罪。

北冥角鲲,曾是北海域主的爱宠,北冥第一霸。后北海域主失踪,角鲲仍不放弃寻找,只是心态极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误。

听闻之后身着玄雘朝服的官员齐齐跪下三列,心里怒喊冤枉!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万般无奈,只好苦巴巴去恳请大祭司占卜问天算命,祭司被他们吵得烦才金口一开,只说是听到了海中似有哭声,可这让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就躁动了几天。亏夜一过,中地又是放晴的好天气。上报无事众人才松了口气,这事儿就算了了。

发生的事件需要上书记录在册,暂时负责记档的是四方朝员当中,身着玄雘朝服的亥甲君,将内容写得任性也不切实际,敷衍成是“海中一霸的角鲅闹小情绪,八成是又失恋了,引得中地不得安生”。

插曲过后,所有人的重心又全部放在了那帮学子上面,据说这届毕业生人才辈出,暗自观察,欲挑选中意的收入门下。

转到女娃。外头热闹,估计也就只有她与世隔绝,课都不上,考试也不去,一味的蜷缩在房间角落里哭。好似精神开始有些异常,嘴里喃喃不知作何言语,脑中的海浪声没日没夜在脑海当中翻涌、聒噪,烛虫全然在脚趾前烧尽。在越来越昏暗的环境中只是抱住自己,任由脑中漩涡将自己吸入无底黑暗之中,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无力躺在地上。

她睁着眼,看着地面的小小尸体,隐隐的,眼前又有了光亮,好似是死灰复燃了。一只小小烛虫,明明那么弱小,却还要挣扎着发出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光茫,一点点朝她靠近。

这不是她的错觉。触及肌肤上的一点温热,似乎是有灵性似的在温暖着她冰冷的脸颊。

她闭上眼,去细细感受;等她再次睁开眼,咫尺的眼前冒出了一双银边勾勒的白靴,金属浪纹修饰,目光被吸引住,分了神。

“起来。”

她一惊,裤腿齐排风箱褶皱叠起,压在靴中;一身通透的飘渺白裳,后肩两片自然垂地的银白长帛,在眼前显出了色彩。就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芒,照进她黯淡的生命之中。

她没有听他的话,只是睁大双眼,极力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

侍官很有耐心,没有强迫她,语气如水上冻霜,散漫得像是在自问。

“听不懂话么?”

小丫头不是听不懂,傻傻的表情,微微摇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闭上嘴舔了唇,撑着墙面颤颤巍巍想要站起,但是还是摔倒了。

是饿晕了。

侍官弯腰,搀扶着她助她坐直。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小丫头心里奇怪,细细想了这句话,展开那只手,小小烛虫拍动翅膀,传递完最后一丝温暖后奄奄一息。

“救不活了。”

小丫头低垂着眼,再对侍官点头。

“你想救它,是么?”

她不言。

“它对你很重要么?”

她也不言。

“你一直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却未曾看过外面的世界。”

她抬眼,摇了头。

“外面的世界,正需要这样的一点光。”

“……光。”

这是她平生说出的第一个字,齁着喉咙口再发出刚才的声音,她笑了。

“光。”

“是的,光。”

侍官看着眼前小丫头的笑容,一时竟令他忽略了清澈无暇的双眸。他确定,一直都在寻找的那个人,就是她。

“今后由我来单独教导你,一直到你第一次的蜕变。从开口,识字,到基础的生活技能。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生存下去的意念,活着,才会出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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