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势利者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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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 1评论第1章 前言
(由于有必要写一部关于势利者(注:有关突出部分照原著标出。)的书,用史实对其加以说明,并用恰当得体的例子予以证实,我便注定成为本书的作者——据称我在写作这一职业方面颇善言词,我让人们看到,世界渐渐地为其准备着这样的著作和著作者。势利者们也应像自然科学中的其他对象一样受到研究,他们是美(the Beautiful)(注:the Beautiful,指哲学意义上的“美”。——本书注解除有说明外,均为译者注。)的一部分,他们遍及所有的阶层——斯劳布勒上校(注:下文中将提及此人。)的事例即令人深有其感。)
我们都曾读到一则评述(其真实性我冒昧地完全表示怀疑,我倒想知道此报道是基于何种考虑呢?)——瞧,我们在仔细阅读过某种言论后都会有所获益——这种言论便是:当时代需要某人的时候,此人就会被发现。于是在“法国大革命”(注:指1789-1799年的法国革命。)(一开始就提到它会让读者觉得高兴)中,当需要给予这个民族一剂良药时,罗伯斯比尔(注:罗伯斯比尔(1758-1794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雅各派领袖。)便被发现,那的确是一剂最恶心难吃的药,却被病人狼吞虎咽地服下去,最终大受其益;于是当必须将约翰牛(注:约翰牛,指英国人。)踢出美国时,华盛顿先生(Mr.Washington)走了上来,并且把工作做得让人满意;于是当阿尔德波罗伯爵(Earl of Aldborough)生病时,霍罗威教授(Professor Holloway)便带着药丸出现,并治好了阁下。诸如此类,还可举出无数的例子,说明当一个民族急需什么的时候,它就会得到救助。这正如在哑剧(社会的缩影)中,当小丑需要什么时——一副暖床器、一只泵柄、一只鹅或一位小姐的披肩——某人便会带着所说之物,从舞台的侧后漫步而出。
再如,当人们开始着手某件事的时候,他们总愿意让人看到社会绝对需要我们完成好此事。比方说一条铁路吧,董事们开始说:“为了促进文明的发展,有必要在巴塞谢斯和德里纳贝格之间建立更加密切的交往,于是众多的爱尔兰人便予以喝采,提出此种要求。”或比如说一份报纸吧,发起书上讲:“当教会面临危险,在外受到狂热信仰和对宗教产生卑劣怀疑的威胁,在内受着不安全的耶稣会教义和毁灭性的分裂之破坏时,人们便普遍感到有一种需要——受苦受难的民族已在四处寻找——希望得到一位教会的拥护者和卫士。面临这危险的关头,一群高级教士和绅士便因此走上前来,决心创办《比德尔》(注:原文为Beadle,指“教区执事”(负责教堂秩序,侍奉教士等)。)报。”等等。这些情况中至少有一两点是不容置疑的:即由于公众需要某种东西,所以便有人予以提供;或者说由于有人给公众提供某种东西,所以公众便需要它。(注:作者行文层层推进,这里在为下文打基础,结合下文就更好理解。)
很久以前我心里就深信自己有一部作品(Work(注:Work这里指“作品”。第一个字母大写表示强调。))要写——如果你不反对。有一个目的要履行,一个深坑要像库尔提乌斯(注:库尔提乌斯(1814-1896年),德国考古学家,历史学家。曾领导奥林匹亚遗址的发掘工作。)那样全力以赴地跳下去,一个社会大邪恶要揭露和纠正。这种信念已经跟随了我多年:它在热闹的街上跟随我,于寂静的书房里坐在我身旁,在欢宴上它举起酒杯时又轻推我的肘部。它跟随我穿过迷宫般的罗腾街,一直跟随到遥远的地方。在布赖顿(注:英国南部海岸避暑胜地。)石子滩,或者马盖特(注:英国项格兰肯特郡萨尼特区城镇,18世纪成为闻名的海滨浴场。)沙滩,其尖利的声音超过了大海的咆哮。它紧靠在我的睡帽里,耳语道,“快醒来,贪睡的人,你的作品还没完成呢。”去年,在月光下,在罗马圆形大剧场里,这个小小的坚韧不拔的声音来到我身边,说,“史密斯(或琼斯)(笔者的名字与此毫不相干),史密斯(或琼斯),我的好伙伴,这一切都很不错,只是你应该在家写作关于势利者的重要作品。”
当一个人具有这种职业才能时,如果极力将其避而不用,则完全是愚蠢之举。他应当对各民族畅所欲言,正如势利小人会说的那样要一吐为快,不然就会哽死。“请注意,”我常在心里对鄙人大声说:“为你准备好了循序渐进之路,如今却因不可抗拒的需要而使你将着手不平凡的艰巨工作。”世界首先被创造出来,接着便自然而然有了势利者,他们存在了一年又一年,就像美洲当时那样不为人知。但是很快——伟大的特勒斯啊(注:原文为INGENS PATEBAT TELLUS,拉丁文。“特勒斯”系大地女神。此处是一种感叹。)!——人们不无忧郁地意识到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从那以后不过25年时间便出现了一个颇富表现力的单音节词(注:snob,指势利者。),用以指明此类人。这个名称随后像铁路一般遍布英国,势利者在我所乐于认为的日不落帝国人人皆知。时机一旦成熟,记录其史实的《笨拙》周刊便应运而生,鄙人也开始在《笨拙》上发表关于势利史实的文章。
我对于势利者颇具眼力(我怀着深厚持久的感激庆幸自己具有这一才能)。假如真就是美,那么研究势利的行为,对势利者追根溯源——即使就像在汉普郡(注:英国南部之一郡。)某些小狗把块菌寻找出来一样——将箭杆插入社会并遇见势利的丰富脉络,也是美的。在贺拉斯(注:贺拉斯(公元前65-公元前8年),古罗马诗人。)的一句诗中,势利犹如死神一般,我希望读者从未听到这句诗才好:“它在穷人的门口踏着均衡的脚,而在帝王的门口却狠狠地踢着。”轻率地判断势利者,以为他们只存在于下层社会当中,那真是大错特错。我认为在人类生活的各个阶层,势利者都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你切勿对势利者作出轻率的或庸俗的判断,否则即表明你自己就是一个势利者。我本人就曾被当作是其中之一。
我在巴格里格井打水并住在那儿的“帝王旅店”时,有一小段时间,在早餐当中常有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势利者坐在我对面,我甚至觉得只要他呆在那儿,那口井水就绝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他叫斯劳布勒上校,在某个骑兵团里。他穿着乌黑光亮的靴子,蓄着乌黑光亮的胡须,说话口齿不清,慢条斯理,发不出r's'音;总是耀武扬威,用一张鲜艳的大手帕抚弄着光亮的连鬓胡,而大手帕使得屋内充满一种让人非常气闷的麝香味,以致我决心要与那个势利者较量一番,不是他就是我离开旅店。我开始和他进行并无恶意的谈话,他大为震惊,因遇到这样的事时不知所措,也丝毫没想到有人竟会对他如此放肆,会首先发话。然后我把报纸递给他,见他对这些友好的表示置之不理,我便目不转睛地盯住他——又用我的餐叉当牙签。这样过了两个早晨,他忍无可忍,还算公正地离开了。
如果上校见到这本书,他会记起那个问他是否认为帕布里库勒(Publicoaler)是个不错的作家,并用一把四分叉的餐叉将他赶出旅店的先生吗?
威廉·梅克庇斯·萨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