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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再赴昏鸦林
冬到金陵,已是寒风料峭。
南京虽然地处淮河以南,但历来冬夏长而春秋短,冬天尤其阴冷难挨,这入秋才过两个月,转眼间一场大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遥望天际,铅云如帷幕披挂,片片雪花似银蝶乱舞,碎琼狂飞,整个京城一夜之间就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从洪武街到三山坊,从秦淮河到紫金山,处处银装素裹,玉蛇蜡象,洁白的雪花,让这座战火数度纷扰的城市一时间少了几分阴沉,多了一分素雅。
秦明一个人骑着踏云马,缓缓地走在城郊的野径上,大雪纷飞,道路的前方是一片落满白雪的枯树林,枯枝像兽爪一样四处横生,黑的黑,灰的灰,白的白,远远看去好似一幅怪里怪气的水墨画,再细细看几眼,又觉得这黑色的枯枝就像一群恶鬼在雪中乱舞。
昏鸦林,昏鸦林,当真是南京城郊最煞气的地方了。
秦明抬头望了望昏鸦林,很快又低下头有些垂头丧气,整个人似乎提不起一点精神。三日之约,转眼就到了。今日,正是他和十剑生约定比试的日子。
当日在洪武广场,十剑生死缠烂打,秦明无奈之下应允了约定,其实那不过只是情急之下骗人的借口罢了,秦明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与十剑生来场你死我活的对决。他倒不是怕了十剑生这个人,而是觉得与这迂腐的呆子比武好生无趣,纯粹是浪费时间,不过,秦明显然低估了十剑生对这次比武的重视程度!
连着三日,这剑客每日午时三刻便会准时出现在洪武广场的石柱上,他身姿傲然,一身素袍,还背着十把怪剑,这么出挑的形象,那么一站就已经足够显眼了!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叫几个茶馆的小厮在广场周围拉起横幅,敲锣打鼓,卖力吆喝宣传。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三日后巳时,蜀西第一剑客十剑生将与金吾卫秦明,于昏鸦林巅峰一战,风物榜最新排名将再次改写,诸位不可不去!不可不看!”
“御剑神技,天下无双,势叫金吾卫小子低头诚服!”
“五气朝元,气气炼真经;十剑神通,剑剑诛人心。金吾卫秦明必败!”
……
这迂腐的十剑生仿佛一夜之间开化了一样,这一招立即逼得秦明很是被动,毕竟一天天的宣传鼓动,搞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要公开比武,让秦明是躲无可躲、逃无可逃。所有认识秦明的人见面第一句话便是:“秦总旗,听说你要和那个什么蜀西第一剑比试,你武功盖世,必然是要把那个什么第一剑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进城才是,我可是专门要去看哦。”
“秦总旗,你有没有信心啊?可不能给我们金吾卫丢脸啊!”
“秦总旗,你最近怎么都不好好练武,都这关键时候了,还把玩什么傀儡啊!莫要玩物丧志啊!”
“秦总旗,我听说这十剑生可是厉害得很哪,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到时候不会临阵脱逃吧……”
……
最可气的是荆一飞,她只说了一句话:“反正你也没什么名声,去不去有甚区别?不如留点精力做正事要紧。”
整整三天,秦明窝了整整一肚子火,他恨不得把这些人的嘴巴一个个封住。可是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能封得了几个人的嘴巴,也封不住全城几十万人的嘴,这阵势,自己是不去也不行了。秦明饮罢一碗酒,大喝道:“我秦明也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能临阵脱逃了不成!这十剑生怎么说也是我手下败将,这次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都不姓秦了!”
大雪越下越大,茫茫四野,只有一人一马独自前行。
原本荆一飞和白齐都应该陪他来比试的,但这白齐自从孝陵一战后就经常不知所踪,这几日更是天天不见人影,秦明想联系都联系不上,而荆一飞则直接表示自己不喜欢武林比试,在她看来这武功是拿来惩凶除恶、战场杀敌的,拿来比试岂非最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十剑生,她更是觉得无趣,看都不想看到这人。
秦明看天看地,这胯下的黑子又不能说话,他向来喜欢热闹,这会儿一个人独自行走,不免觉得有些孤单,口中忍不住叹气道:“真是天妒英才啊!你说我秦明刚提了金吾卫总旗,都没来得及高兴一天,就被这衰人缠身,你练你的剑就好了啊,非要缠着我,我秦明不就断了你一剑吗,至于这么小气,再说被我断兵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一个个天天来找我比试,我还要不要当金吾卫了?”
“再说这荆一飞和白齐也是很不讲义气,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不陪我,一个个借口比什么都多,白齐啊白齐,我以前还救过你呢,还把你当兄弟了,现在人影都找不到了。看来人不如畜生,这是对的,你看狗对阿福就很忠诚,这马对我也很忠诚!是不是小黑?”
他摸了摸黑子的鬃毛,而后双腿突然用力一夹,胯下的黑马一惊,猛地就蹽开了蹄子向前狂奔而去。秦明策马奔腾,起了兴致干脆甩了缠绕在头上的风雪巾,一人一马迎风破雪,直奔昏鸦林,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不多时,便到了树林外。
这昏鸦林,数月不来,更显破败荒凉。
枯树变得更枯,黄叶散落一地,夹杂着白雪,黄白一片,萧瑟至极。
秦明见这林子里空无一人,暗骂了自己一声:居然来早了!
只是这鬼天气,来早了也无处歇脚,眼见这雪有越下越大的势头,他跃下马想进古庙中躲躲雪,顺便设点小机关,一会儿给十剑生一点苦头吃吃,只是他刚踏上台阶,突然就听得一阵聒噪之声从远处呼啦啦地传了过来,这声音可是有些熟悉。
是乌鸦群盘旋的声音!
秦明心中一惊,上一次乌鸦掠来,风物榜更新了排名,今时今日,又是有乌鸦飞来,难不成这风物榜上又有新变化?这是谁又被杀了?
他急忙跃上台阶,躲进一旁的石头后面,静静地往半空望去,果然不过片刻,数百只乌鸦飞掠而来,整个林子上空乌压压的一大片,聒噪之声不绝于耳,秦明瞪大了眼珠子,暗忖这次自己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在贴这风物榜,若是让自己查出风物社的幕后主使是谁,这消息只怕要震动整个京城吧?
由于大雪天光线本就昏暗,这乌鸦盘旋,遮天蔽日,林子中就更是昏暗如黑夜,光影变幻之中,突然有一道人影迅速地从树林间蹿了出来,这人的轻功十分卓绝,以秦明的目测,他的轻功应该远在荆一飞之上,甚至比魏东侯的都要好!这样厉害的身法只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难怪他可以这么来去自如地张贴风物榜而不会被人抓住。
来人一身黑衣,个子矮瘦,像一只巨大的乌鸦一样,轻轻地落在树干上,他环顾四周“咦”了一声,显然他也很奇怪今天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往日里风物榜还未张贴之前,这林子里都藏满了各门各派的高手,今天这树林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是下了大雪,这些武林好汉也嫌天冷路远,不来了?
这人轻轻一点,就跳下树干,落在台阶上,他四处又看了下,确定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想必他轻功再好,干这活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毕竟被人抓到了那可就糟糕了,倒不是性命堪忧,而是大大地丢了面子。
你想风物社最吸引人的一点是什么?两个字,“神秘”啊!
江湖中对这风物社的猜测多如牛毛,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的有之,胡说八道、狗屁不通的也有之。比如,有说幕后高手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三丰张真人的,因为张真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性情却一直如孩童般天真,做出这个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你看这第一名不就是张三丰吗,这就是要告诉你们,我张三丰还活着呢,还是武林第一,你们谁也不要跟我争!也有人立即反驳说,张真人早已修炼至仙人境界,这心中犹如明镜般通透,早已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了,如何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幕后的人能及时更新风物榜,其眼线必然是遍布大明各州县,这样的人必定是有皇家势力背景的,至于他张贴这个榜单很可能与皇上的旨意有关,目的是调控武林人士,让忠于朝廷的人可以名利双收。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但都没有最终的结果,这样的猜测只能让这个从未露面的风物社变得越发的深不可测!世人都有好奇心,越是解不开的谜团关注的人就越多,一旦真相大白了,价值就立即失去了,所以黑衣人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自己一失足被人给擒住了,暴露了风物社的消息,这可不是重磅消息一则?以后他这风物社还怎么继续开张?
不过,今天他碰到秦明,可真叫不走运了!
秦明满心好奇和狂喜,当即也不去管什么比试了,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这个黑衣人,看他有什么举动。他心想,自己这次必须得揪出这个风物社的幕后主使不可,若是自己第一个知道了这则消息,再把它公布出去,那可真是要震动整个京城,不,整个武林!
黑衣人缓缓踱上台阶,姿态颇为谨慎,他来到了古庙之前,望着古庙和巨树,似是颇有几分感慨,这庙宇想必原先与他有过什么关联,此刻眼见寺庙破败如斯,自然是一阵唏嘘。
这人看了一阵,终于从怀中掏出风物榜,双脚不过轻轻一蹬,整个人就跃起一丈多高,再一跃就已至半空中的树干上,他凌空展开风物榜一拍,这黄纸就定在了树干上。
那人有些满意地准备下落走人,却不想这树下早已站了一个人,正是笑嘻嘻的秦明。“原来真是风物社的人,可算是让我逮到了,来,快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