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江湖，曾经少年

秦俭回到家中，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你先在屋子里转转，熟悉熟悉，房子不大但是够咱们两个住的了。阳面那间卧室我住了，阴面那间就归你了，还有，平时不许到我的房间里去……听到没？”

秦俭啰嗦了一堆，老人正在四处张望。听到秦俭问他，想都没想就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满满的敷衍之意。

秦俭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上了这么个玩愣恐怕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对了，老爷子你叫什么呢？”秦俭才回想起他还不知道这老头的名字，便直接问起。

按照秦俭的世界观，一般高手在救人之后都会在被救者崇拜感激的目光中说出自己响当当的名号。

诸如天涯一刀啦、什么刀奴、剑神之类的，又或是像护国战中被人尊为十二宗师里的墨梅之类的文艺范十足的。

然后牛皮轰轰的一顿自报家门，诸如“老子大名某某某”之后，却说了一句行侠仗义不必记挂一个名字云云……

然后再轻功运转，扶摇而起，直冲九天，留下个无敌真寂寞的背影供人敬仰……

总之，中二范十足，这便是秦俭眼中的江湖。

言归正题，老人在被问名字的时候眼神竟有些恍惚，在一阵失神之后老人哈哈一笑，说道：“名字而已，不必记挂，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就行了……”

咦？秦俭还以为这老头会吹吹牛逼，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多么多么厉害，名号多么多么响亮，没想到却是一副不愿提起的样子。

也好，秦俭乐得耳根清净。

老头突然沉默不语，转身去看自己的卧室，那一刻在秦俭的视线里，老人的背影明明是挺直的，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夜，在城市中人们忙乱的作息中悄悄来临。笼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默默地守护着活在黑暗里的生命。

秦俭端上热腾腾的炒饭，香气浓郁，老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套运动服，已经换掉了那件古装。

当他看到秦俭做的炒饭时，眼睛就瞪大了几分，不由自主地闻了闻，陶醉地发出一声呻吟……

“喂，大晚上的你不要乱叫好不好，我单身这么久了你突然叫一下，让隔壁的邻居听到了多不好，明早要是看见你个糟老头从我家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秦俭不满道。

老人嘴角抽搐，开始修炼闭口禅，专心扒饭。

秦俭见他一盘普通炒饭都吃的如此之香，且吃相十分不雅。很是不解一个高手是如何落得如此境遇，难道真是靠着当群演的盒饭过活？

秦俭想着，忽然间没了胃口，将自己的那份炒饭推到老头那边。

“这个你也吃了吧，我没胃口了”

老人吃饭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吃下去。

秦俭也不在意，摇摇头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临走时告诉老头吃完自己收拾，也不管他回没回应。

当秦俭的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埋头吃饭的老人抬起了头。

那张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此时却皱在了一起，却不是愁，而是笑！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老人掉头看向窗外。

一轮明月悬挂于天，当年明月依旧，人已不是少年。老人眼前慢慢模糊不清。

原来，不知不觉间就已老泪纵横……

秦俭那一晚，睡得格外早。

白天的种种在梦境中重演，那尖叫着的人群、那福利院的正副院长、那个哭泣的男孩……都在脑海里。

秦俭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梦境，再入梦乡，竟是个春梦！

梦里有位古典端庄的美女，微笑着走近他的床。纤纤玉手缓缓解开轻纱般的衣物，待到一身玉体再无衣物遮掩时，那女子俯下身子，自床尾慢慢爬向秦俭……

秦俭翘起了嘴角，坏笑着将那女子搂住，便要一吻芳泽。

谁知那女子竟挣扎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面色羞红。

秦俭岂能就此罢休，便更加用力地将嘴凑了上去，就在即将得逞之时，秦俭醒了……

准确的说，是被人打醒的。

秦俭心情很不好，这等关键时刻被人打断，实在是十恶不赦，五马分尸再切去小弟弟都不能饶恕。

于是秦俭怒气冲冲地睁开了眼，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坏了好梦。

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不是独居的吗？哦～好像昨晚有个老头住这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老头？

我靠！秦俭猛然睁开眼，只见一张枯瘦老脸距他不过一厘米，眯缝着的双眼满是鄙夷，除了鄙夷还是鄙夷……

秦俭这下真的醒了，却更震惊的发现自己梦里搂着的美女腰肢竟是这个老头的腰！

秦俭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且自己正以十分羞耻的姿势躺在床上，其恶劣程度，难以以文字叙述。

“啊！！！”片刻之后，整栋楼之中都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秦俭抓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破口大骂：“你个老王八蛋，老流氓，你半夜钻进我卧室里干嘛？你有病啊！”

“咦～”老头仍是一脸的嫌弃，慢慢直起身子。缓缓道：“本来见你小子表现挺好，打算一大早喊你起来教你武功的，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种人！唉～”

老人叹气的样子让秦俭恨不得马上就一记降龙十八掌拍死他啊！

秦俭现在死的心都有了，说不准明日各大新闻头条都会报导这件事。

震惊！渝城秦某竟夜半猥亵七旬老人。网友：这才是真爱啊！

“咳咳！”老人突然干咳了两声“好了，这事又不是你吃亏，我还没说啥呢。还有，你学不学武功？现在正是晨夜交替之时，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天了。”

虽然秦俭心中已将这个老王八骂上千百句，但听了老人这自觉委屈前半句话。当即就要发作。不过老人的后半句还是吸引了秦俭的注意力。

“你要教我武功？”秦俭诧异地问。

“当然，我可不会白吃白住的，更何况我已经收你为徒，自然要教你。”老人傲娇属性突显，下巴自信一抬，居高临下地俯视秦俭。

这时代哪个男孩没有过一个江湖梦，只不过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可笑的江湖梦就随着肩上的份量的增加而渐渐淡去。

不过那曾经快被遗忘的梦想，如今就摆在秦俭面前，他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却补充了一句“可别耽误了我上班的时间”

“好！现在起你便是我张武林的徒弟了。我先出去了，客厅等你”老人说完离开了卧室，至于秦俭提的条件已经被他自动忽略。

老家伙，等老子学会了打死你！

秦俭心中说道。

“张武林，这就是他的名字吗？好耳熟啊，不过……之前问他的时候怎么就一副不愿意回答的样子呢？”秦俭想了想，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了，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嘛。

秦俭穿了一身运动服，一看手机，才不到凌晨五点，上班还来得及。出门果然见自称张武林的老头在客厅等着。

张武林见他出来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就离开了房子。

秦俭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小区公园，正是末夏，天刚蒙蒙亮。

张武林选了个地方，正朝向东方，刚好能穿过楼间的缝隙看到晨曦。

“我教你的，是内家功法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功法，名为《朝晨引》其功效并不是提升修为，也不是淬炼体魄的东西。”

“这门功法只在于引太阳初升的一缕气进入人体的奇经八脉之中，通过功法的口诀进行引导，从而达到疏通经脉，并进行扩张的目的。”

“你修炼的过晚，二十多岁，即使是天才这么多年不练经脉之中也混入了杂质了，而如今洗伐经脉的，就只有天地间至纯之气方可。”

秦俭点点头，张武林说的还算是通俗易懂。无非是类似于管道堵了，拿东西通通，多通几回，管道干净了，顺带着还被拓宽了……

“那我该怎么做？”秦俭直接问道。

张武林看看天色，皱皱眉“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我直接将这功法灌顶与你。”

说着，张武林走向秦俭。

我靠！上来就要醍醐灌顶，电视剧里一开始学武不都是先拿一个本本然后按着本本上的做法去修行的吗？再说了，一般灌顶不都是修为吗？怎么连功法都要灌顶了？

“等下！”秦俭后退一步，保持距离“这灌顶有没有后遗症？”

张武林一愣“后遗症？好像没有吧……管他呢，大不了变白痴，你还是我头一个灌顶功法的，想想就有点小兴奋呢”

张武林摩拳擦掌的样子吓坏了秦俭，尤其是那句变白痴。

可秦俭还没来得及反抗，张武林的手已经印在了他的头顶。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没有什么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有的，只是像是一段凭空出现的记忆，突然留在了大脑某处。

秦俭不由自主地想，会不会有人能做到给别人直接嫁接记忆这件事？不过想想还是有些不现实啊。

张武林收回了手，站到了秦俭身后。他不用说什么，因为秦俭在接受这功法的时候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只见秦俭面向东方，深吸一口气，双手按照《朝晨引》中不断游走。

很快，秦俭就做完了上面的动作，可奇怪的是他浑身一点感觉都没有，丝毫不像脑海里那段记忆的描述。

张武林一直在看着秦俭，见到他一动不动，而且也没有看到有“气”进入他的体内。

张武林又走了过去，问“发生什么了？怎么不见有反应？”

“我……我也不清楚啊，我按照那段记忆里做的，一点都不差。喂，是不是这记忆的原主人老糊涂了吧？”秦俭说。

“不可能！”张武林斩钉截铁地说。

他看了看秦俭，眼中充满疑惑。

“你别动，让我看看”张武林说着，又将手放在秦俭身体上。

这一次，秦俭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体内流动。但却不仅是在经脉之中，而是流动全身每一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武林的脸色越发凝重，这让秦俭很是心慌。

难道自己的体质不适合修炼？又或是出了毛病？

约过了五分钟，张武林收回了手，秦俭体内那些暖流也随之消失。

张武林一言不发，闭目站在原地。不时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着。

良久，张武林睁开眼，好像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看向秦俭，说道“今晚午夜，你在你卧室等我”

说罢，张武林转身离去。

秦俭还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头，不过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咦？为什么自己要在卧室等一个糟老头到半夜啊？

走在街上的张武林仰头看天，天上无云，他却想起了曾经那弥漫着硝烟，只有黑云的天。那时，总有一人身姿挺拔如松，站在他身边。

那小子体内的经窍锁，是你留下的吗？既然不愿让他走上这条路，又为何将那三道真气留在那几个位置？

张武林长长叹息，那叹息渐渐消逝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