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巫师有个约定

好冷……

我瑟缩着抱紧了双臂，身体蜷成了一个球，坠胀沉闷的脑袋有些不受控制。吃力地用意识撑开了比铅还重的眼皮，朦胧且游离着的景象若隐若现，目光所及的那片漆黑中好似有斑驳的树木枝叶在微光下胡乱曳动……努力将眼睛睁大……终于，我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皎洁的月光下，稀稀廖廖的几棵纤细而扭曲的树木被忽然刮过的阵风吹得摇来晃去。树下有一片灌木丛，它们萎靡凌乱且高低疏密不匀。这片离我身体并不太远的野生植物阴森森的，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生物突然从中窜出……

我集中精神观察聆听了片刻，除了阵阵乌鸦的叫声之外，这些低矮植物里并没有什么异动，这让我紧张的心情略微松懈了一些。

我尝试着从冰冷的草地上慢慢爬起，奇怪的是，这个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瘫软无力得令人抓狂。

不行！我必须站起来，我可不想继续躺在这片荒野里！谁知道这个鬼地方会不会有野兽，会不会真的有……鬼呢？我心中焦虑地嘀咕着，强大的意念在恐惧的驱使下果然发挥了作用，我成功地爬了起来，疲惫地坐在湿冷的草地上放眼向四周望去……

“啊……”粗犷的惊叫声将暗夜划破，地上树上落着的各种飞禽在受到惊吓后敏捷地向上腾起，“扑扑扑……”的震翅声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此时早就顾不上担心什么野兽鬼怪了，因为就在我扭头观望四处时，成片成堆的死尸居然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只有我一个人被单独放在了灌木丛旁！而且……而且……他们都是老外哎！

我怎么知道这堆死尸是老外的？因为一簇簇掺着泥土和杂草的黄灿灿的金发在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见，它们或长或短，乱蓬蓬地在死人堆里那一张张惨白的脸上一簇一簇地绽放着，哀伤而刺眼！

成群的乌鸦并没有被我的尖叫声吓得躲多远，只一会儿的功夫，它们又相继落回了那些尸体上，继续着属于它们的狂欢盛宴！

眼前这惊悚又令人作呕的一幕让我浑身打着冷颤，心脏剧烈地跳动声伴随着粗沉的喘息声成为了这个恐怖夜晚唯一真实的存在！我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或许……这只是幻觉。

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片刻，我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在英国的某个酒店里……确切的说，应该在……从酒店窗户下坠的半空中……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从二十几层的房间窗口向下纵身一跃的瞬间……然后……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难道我已经死了？被英国警察扔到了死人坑？什么嘛！早知道就不选这个国家了，一点人道主义也没有，就算我是个中国人，不能把尸体运回中国，怎么也得把骨灰运回去吧？就这样当作垃圾一样给扔到了荒郊野外的死人坑里？

冷飕飕的寒风吹得树木沙沙作响，诡异的气氛促使我本能地向后挪退着，坐在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屁股被双脚快速地向后推动着……

等等！

我脚上穿的是什么鬼东西？尖头鞋？造型古怪又滑稽可笑的尖头皮鞋？这绝对不是女士的！而且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

我的脚什么时候变大了？借着月亮清冷的光，低头仔细一看，发现自己腿上穿着古怪的裤子，大腿处蓬蓬的，但到小腿处就又变成了紧身裤！略显臃肿的宽肩上衣有两个胖胖的袖子！不知道这怪模怪样的上衣里倒底装了些什么，跟橄榄球运动员塞满了护具的夸张造型很是相似……

正当我疑惑这身稀奇古怪的装束时，身后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乱颤了起来，一阵响亮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我“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回头警觉地盯着那片黑乎乎的植物。随着隐藏在杂草中的生物逐渐逼近，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啊……”

我失控地喊了出来……好吧，从灌木丛中窜出的那个家伙赢了，它成功地吓到了我。

“别喊了！我只是一只狗而己！”

“啊……”我叫得更凄厉了……

“狗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咬你！”那只在夜里也可以看得出浑身沾满了污诟的流浪狗用人类特有的语气不耐烦地说。

“狗……狗是……没什么……可怕的……可……可你……你会……你会说话！”颤抖地说完这些话之后，我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再次吓了一跳。这声音虽抖得有些夸张，但可以清晰地听得出来，这是男人的声音！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愤懑地在心底怒吼着……

“其实我并不是一只狗，我是……”那只脏兮兮的狗抬起头，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被杂毛遮挡住的双眼，“怎么说呢……其实我就是你！”

本以为它会说出一些驱散我心中疑云的相对合理的解释，没想到才刚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把我给绕晕了。

在说话之前，我使劲地清了清嗓子，也许是接连几次惊叫让嗓子受累了？才会发出低沉粗浊的男声？

“你说……”什么？还是男声！我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好吧，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搞清楚这只狗嘴里吐出的那句“我就是你”倒底是个什么狗屁逻辑，也许所有疑问都藏在这句话里。

“你就是我？这是什么意思？”我用这陌生的男音发出疑问，而且此时我才注意到，那狗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汉语而不是英语，难道这里是中国？那堆老外的尸体又该怎么解释？

“你先跟我离开这里，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烧这些尸体了。我可不想被他们发现……我……和你……”说完它扭头向一条小路走去。

“跟我来！”它用命令的口吻喊道。

什么嘛！一条狗都这么跩？现在居然连一条野狗都敢对我大呼小叫的命令来命令去，难道我脸上写着“受虐狂”三个大字吗？

“发什么呆！快点儿！你要是想变成炮灰就继续傻站着吧！”那狗发出了与其体型极不相称的怒吼声。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