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刀上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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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芮芮,你在哪儿?
离散之后的人生,只剩寻找和等待,我的温暖,我的救赎,你在哪儿?
市中心最为繁华的长安街尽头伫立着一栋老式四合院,紧挨着喧闹的商业街,却安静的鸦雀无声,周围高墙环绕,有值夜的保安结伴巡逻着,不准任何人打扰到它的宁静,与外面的霓虹绚烂,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这是座三进院落的四合院,环境古朴清幽,看着院墙、房屋上的深邃烙印,应当有些岁月了,却还能不受干扰的占据着寸金寸土的繁华地段,成为独树一格的靓丽风景。
已是午夜两点,新时代的年轻人还未结束喧闹放纵的夜生活,盛伍本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此时却难得的躺在了床上陷入睡眠,但却睡得一点不安稳。
眉头紧紧蹙起,头轻微晃动着,口中呢喃不歇。
伴随着噩梦的惊醒,盛伍粗喘口气猛然坐起,额上的汗水如雨倾洒,湿了头发和睡衣,连着床单枕头都是一片濡湿。
又是一模一样的噩梦,日日侵蚀着他,闯进他的梦中,如魅随行。
打开灯,向后坐着靠在床头,即便夜夜重复回忆,依旧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平息。
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细长的手指反反复复摩挲着,爱恋而轻柔。
相框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妈妈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简单的素白连衣裙,看着抱在怀里的女儿温柔笑着,淡雅恬静,给人无限美好的亲切感。
八九岁的女孩绑着两根俏皮的麻花辫,被身后的哥哥扯在手里,幽怨的憋着小嘴仰头看他,哥哥为自己的恶作剧笑得开心得意,画面瞬间定格在这温馨的一刻。
这是照相馆摄影师随意抓拍的,却是他们挑选时最喜欢的一张,最自然的一瞬间,彰显着最亲近的互动,流露着最真实的神情。
盛伍眼睑低垂着,暗黄灯光下投出两片浅浅阴影,嘴角勾着苦涩的笑,低声自言自语,“芮芮,你在哪儿,让哥哥找到你好不好……”
嘴角的弧度渐渐垮下,再也坚持不住,悲伤的抿成一条冷漠直线,痛苦的抱着头埋脸在膝盖间,不一会传来断断续续的隐忍低泣声。
肩膀脆弱的松垮,接着又僵硬的绷紧。
清冷的月光洒进窗边,朦胧在心上缩成阴影,今夜再难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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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送暖,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忙碌的身影上,外面明明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公司内却如阴雨绵绵,满是压抑沉闷,所有人低头做事不敢玩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今天老板真的很怪!你知道他怎么了吗?”尤雅站在复印机前复印着资料,拉着路过的顶头上司Lily姐小声八卦着,贼眉鼠眼的小心模样,却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Lily无奈的啧了两声,抱着手臂停了下来,火热的身材包裹在紧身短裙内,前凸后翘惹人注目,靠在桌边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有人和我说说呢。元秘书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踢出总裁办公室好几次,谁还敢去好奇!”
“元秘书可是老板最铁的哥们,公司里的大红人。老板心情那么差难道是昨晚那个的不满意……”尤雅暧昧的捂着嘴痴痴奸笑,配上一脸色眯眯的样子。
Lily一拍尤雅的脑袋,外表看着个纯情萝莉,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想些什么,轻声训斥一句,“少在这里八卦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心被逮着毛病,拿你撒气。”
“我的活都干完了,逮不着。”尤雅得意的哼着小曲拿着复印好的文件溜走了。
总裁办公室门前。
元子单怯生生的一再做着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敲响门,这是他第六次被召唤,前五次都被丢了出来,他是真不想再进去,但老板的命令不得违抗。
“进来!”一声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元子单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推门进去。
硕大的办公室装修的休闲舒适,摆放着众多绿植盆栽增添清新亮色,踏在光滑鲜亮的微晶石地面,缓缓向办公桌前靠近。
盛伍坐在椅子里,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着单薄的纯白衬衫,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微垂着头,露出脖颈优美线条,不自觉让人想入非非。
袖子挽起,结识有力的手臂展露无疑,指尖握着一份文件,正认真阅读着。
元子单走近,看着这幅充满魅力的男色画面,偷偷‘切’了一声喃喃自语,“有这么热吗?”
看完手中的文件,盛伍抬起脸身体往椅子里一靠,眼神淡漠冷冽,瞧的元子单一身冷汗,笔挺的僵硬在办公桌前,不好的预感即刻涌上心头。
“这就是你们最后评估出来可以投资的项目?”盛伍整个人笼罩在冰窟里,浑身散发冷气。
元子单保持镇定的回答,“这是最好的项目,发展前景十分可观,前期投入资金虽大,但回本很快,相信……”
元子单都还没说完,‘砰’然一声,双掌用力拍在桌面文件上,盛伍从椅子里猛然站起来,身子倾向办公桌对面,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再把这种花里胡哨不靠谱的东西拿给我看,所有投资部一起走人,公司不要废物!”
“是是是是,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元子单笑脸盈盈的连连应声,抽出他压在掌下的文件一溜烟就抢先跑了。
庆幸的拍拍胸脯,幸好幸好,撞枪口上的倒霉蛋不是自己!
秘书室的小秘书们叽叽喳喳的聚上来问个不停,最关键的问题无疑今天老板为何这么反常,元子单板起脸教训,“没事干了?不关你们的事不要管,干活去干活去!”
讨不到消息,小秘书们失望的做飞鸟散。
回头看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元子单一脸的担心,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他们是从初中开始的兄弟,那时盛伍还没有重回盛家,两人关系亲厚,毕业也一起工作,创立芮和投资公司,工作上是上下级,私下是无话不谈的铁兄弟,一直持续了十几年。
今天是盛伍叫做妈妈的女人的忌日,每年这一天的他都让人难以靠近。
那个女人是他一生最敬重的人,为他而死,芮芮也从此不知所踪,这九年来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没有一日不被自责和愧疚侵袭,生生折磨的他难以呼吸。
原本的幸福家庭支离破碎,只留下了无尽的怀念与感伤。
盛伍怀抱一束香水百合静静立在墓碑前,身体有些僵硬。
墓碑的主人名叫芮雪,上面印着照片,是卧室床头相框里的女人,还是一样的温柔笑容。
蹲下身放下手中的花,手指轻拭着照片上的人,心口涌起令人窒息的疼痛,眼中一片酸涩,阵阵水雾模糊了视线,垂着头握紧了双拳,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指甲陷进掌心也没有一丝感觉,抖动着沙哑的喉咙,“妈妈……小和来看你了……”
眼泪再也隐忍不住,颤抖着肩膀不敢看那墓碑上的人,断断续续喃喃着对不起,“九年了,我还没有找到芮芮……对不起,对不起……”
伟岸身躯瘫软的坐在墓碑旁,再没多说一句话,只不断喃喃的‘对不起’,一直陪在芮雪身边,直到夕阳西下,黄昏渐来。
“妈妈,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看您!”
摇晃了下不稳的身躯,最后看眼照片上的人,深鞠躬,转身向外走去。
夕阳余晖照在身上,拉长了身影,背微微佝偻着,衬衫脱出腰间有些凌乱,脚步亦一重一轻,没有一点公司里的威严霸气,整个人孤助落寞,在这静悄悄的陵园里,越显凄凉绝望。
等在陵园外的元子单看见盛伍出来,鼻子也不由一酸,吐口气迎上前去,拳头一捶他的胸口,故作轻松的笑道,“走吧,去我家请你喝酒,本公子今晚大出血,贡献出我珍藏了数年的82年拉菲,大家不醉不归。”
车子开到元子单家小区门口盛伍就要求下了车,“就在外面吧,买点啤酒就好。”
元子单家住在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小区街对面就是个休闲公园,现在正是晚饭后的散步时间,许多小区居民一家人结伴出来吹风。
元子单顺着盛伍的视线朝车窗外瞧了两眼,暗想他什么时候改逛公园了,不过倒是替他省了珍藏的好酒,心里乐得巴不得。
“好嘞!小的去停车买酒,老板您先稍等着。”
公园里大多老人、孩子、和带孩子的家长,里面有个小广场,建了许多基础健身的器材,孩子们在器材上跑来跳去的玩,还有许多聚在推着小车的小吃摊前。
以前芮芮也爱吃这种路边小吃,妈妈就是不给买,因为觉得不卫生,所以她就每次拉着他让他买,不让妈妈知道。
小吃摊上的东西味道重,败胃口,每次外面偷了嘴回到家就吃不下饭,所以每次妈妈都会发现,招来一顿教训,但妈妈每次也都是假装生气,从不舍得真对他们发火。
“喏,”元子单提着大袋啤酒过来,手里拿着一罐碰到盛伍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猛然回过神来,受到刺激的躲了一下,伸手接过啤酒打开,仰头咕噜咕噜猛灌着。
看见盛伍那失神悲伤的表情,元子单就知道他又在想芮芮。
其实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找到芮芮的希望微乎其微,当年整个呈省都被翻遍,全国福利机构、孤儿院也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最有可能便是被人贩子带走了,这样的话就更加希望渺茫。
元子单心中低叹一口气,芮芮就是盛伍心里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
“刚才在想什么?”坐在他身边,自己也拿了一罐喝起来,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蔓延全身,整个人都带起丝丝凉意,暗悔是不是不该拿冰镇的!
“那些小吃,好久没尝过了,挺怀念的!”
小吃摊的生意特别好,孩子们都喜欢,父母即便不想让他们吃也阻止不住孩子的热情期望,只有让他们如意。
“我记得进了大学就没吃过了吧,你这家伙大学就开始捞金挣大钱,别的大学生吃食堂,你吃高档酒店,我也跟着你沾光,当时可是扬名校园的风云人物,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回忆起两人的学生时代元子单就是一阵感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的不靠家里,盛伍凭本事吃饭店,自己就只能赚个学杂费,还累个要死不活,都是长着一个脑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不过两人也有一个让人欣慰的共同点,就是一样的眼光好。
盛伍在看股市上,元子单在看人上,从小瞧上了这个兄弟,未来必有大成就,紧抱大腿,从此吃香喝辣尽沾光!
元子单骄傲的感叹自己的英明和上天神赐的狗屎运,这眼光真是没得错的!
盛伍没有听进去元子单喋喋不休的回忆,瞧着小吃摊前的一家人,小男孩想买吃的妈妈不让,便准头去向外公外婆撒娇,外婆立马掏了钱,妈妈想阻止也来不及。
发现自己被忽视了,元子单推了推他,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开口,“看什么呢?”
盛伍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正色,“我突然想到妈妈的父母,从来没有听妈妈提起过,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帮我查一下,如果还在的话,看看老人家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也可以替妈妈和芮芮尽尽孝心!”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提起芮阿姨的父母。”
盛伍一脸的惊喜,“是啊,我竟然一直没想到,希望老人家还在。”
场地从公园转到元子单的家,从啤酒转为红酒。
盛伍没头没尾讲了一夜以前的事情,元子单斜靠在沙发上认真听他倾诉,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内,漫漫长夜才终于过去,结束了一年中最黑暗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