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凤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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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 2评论第1章 东照,南郡
战火纷飞的神州,纵横捭阖,吞弱侍强。战争连绵不绝,强强联手,吞了大多小国。唯东部一小国,长存三十余载,此国东部有天然屏障,敌军难犯,西北部有神将良兵年年把手,亦守得一方安稳。此国名为东照,若说此国上得天时,下占地利,可偏偏未有人和。用占星师的话说为,荧惑守心,苍黄反复,星宿次列,南北移位,终将翻云覆雨。故事就在这个小国里,朝露繁华,掌中天下。
东照皇城的晚夜不似平时那般漆黑静谧,城门大开,满城灯火。出使的若干使者抬起眼看着皇城天空上绽开的烟花,满眼充盈着对山险水茂的东照的贪婪。
“真是天佑东照,良田沃野,高山平原。”侍者收起观赏烟花的眼,端起酒杯,“敬君王。”东照君王端起酒杯,“使者不必客气,我们东照与南郡喜结秦晋之好,便是苍天所佑,你我二国定共享百年长治之世。”
酒还未下肚,一个神色慌张的侍卫便从侧面跑进宴会朝堂,他俯下身子,低身向一身军装的女将小声言语。女将身子一颤,打碎了檀木方桌上的玉盏。
“靖安,你怎么如此失礼?”皇帝一脸不愠,在宴会上打碎杯盏,可是莫大的凶兆。女将慌忙下跪,“儿臣有事,先行告退。”君王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准了她告退。
萧靖安快步走出朝堂,刚才传话的侍卫小跑跟在她后面。马已备好,萧靖安卸下盔甲,一跃而上。“八公主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马蹄轻扬如飞燕,乘风直走芳汀殿。马上人心急如焚,胸口隐隐作痛,到芳汀殿门口,萧靖安看到跪在殿外的侍女,她得知悲曲已奏,琴弦难续。
“二妹,你来了。”一位白衣素缟的清秀女子走出内殿,“八妹殁了。”萧靖安一个踉跄,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侍女匆忙前去搀扶,萧靖安只觉胸口闷疼,慌忙推开众人,却喷出一滩血水,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水,她慌忙奔向大殿,“如何所致?”
“白绫自缢。”萧靖安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让公主一人留在殿中,还有白绫是从何而来?你们都等着陪葬吧!”众侍女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嘴中不断喊着饶命,有的丫头额头甚至磕出了血。
“够了!你能不能不要闹了!”屋里走出一位中年女子,眼角绯红,青丝蘸雪,她便是八公主的母亲安妃。“让子玉安静地走吧。”
“她为什么会自缢?”萧靖安跑进灵堂。
“定是因为要远嫁南郡。”另一个女子站起来,把一脸悲伤的良妃扶坐到藤椅上。
“嫁到南郡,是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萧靖安瞪着说话人,良久不能自已。
“据说南郡国环境恶劣,民风野蛮。传说他们饿食人肉,渴饮人血,嫁到南郡的妃子没有能活过一年的。而且她们兄弟共妻,这是多大的侮辱啊!二姐,你不是不知道。”
萧靖安捏碎手中的茶杯,“南郡使臣前来迎娶子玉,明日一早便要带人归国。如若我们未能履约,南郡的守边之人便会攻我南疆,到时候边疆败了,东照也保不住了。”众人黯然无语。
萧靖安一声冷笑,“八妹,你怎么如此自私。你一人舍我等离去,却把边境千万将士之命弃之不顾。”
“就是千万人的性命,也比不上我的玉儿。”安妃又开始抹泪,其他丫鬟也跟着啜泣,满殿啼哭,早已分不清真情假言。
“前人已逝,后人需活。”萧靖安瞥了一眼众人,随后望着大公主萧玉轩,等着她的回话。
“如今可怎么办?我们可不可以把事实告诉南郡使者?”
“不可。”萧靖安站起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毫无波澜,“与子玉年龄相仿的便是子良。”
“什么?”安妃从藤椅站起来,“子玉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夺了我的子良!萧靖安,你对自己的妹妹可当真是冷血无情。”
“二姐……”
“二妹……”萧靖安伸出手,制止住了大公主萧玉轩,三公主萧瑞如的话。
“娘娘,休要怨我,和亲之事不可耽搁一刻。”安妃红肿的眼睛仇恨地瞪着萧靖安。“萧靖安,我咒你不得好死,你这般残忍,以后定一辈子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为了东照,无儿无女,孤独终老又如何?”萧靖安夺门而出,点了几个丫头,直走芳泽殿——九公主萧子良的住处。
说东照未得人和,是因为东照帝至今没有一位皇子,他如今过了不惑之年,娶了妃嫔共二十余位,可无一个男丁。五年前,有一位曦妃倒是争气生了一个皇子,可惜那孩子未过百天便夭折了。
道士佛僧没少来,阴阳五形也难解东照帝之困。最后还是天象师给了皇上一个看似有理的解释,“东照之国,原是子母故地,丰水环抱,尽享山阴之庇佑,只是地处阴墟,故皇上未得龙子。”皇上无奈,却也不放弃,继续纳妾招嫔,终是一无所获。本来他也是踌躇满志,可是一想到这一番大好江山难以落入自己的骨血手中,便放下了心中的雄心。这几年,东照不断被外族侵犯,国势颓废,令自己的女儿和亲倒是一条暂保和平的法子。
寅时已至,万物皆静。朝堂早就谢了歌舞,红绸缎也挂满了芳泽殿,南郡的聘礼成箱地堆砌在院落之中,里面是世人皆爱的珍珠玛瑙,金银玉石,灵芝仙草。
夜半无人之时,一个身影踏入入了子玉的灵堂,原是一身军装的萧靖安。
“靖安,你怎么来了。”萧玉轩转过身,叫了一声。
“曾是故梦不相闻,今朝有泪道离分。纵使人间无情客,不及尔等惹断魂。”萧靖安磕了三个响头,燃起的白烟环绕着她决绝的脸庞,一滴清泪坠落在石板上。
“姐姐懂你,你不必觉得伤心。”萧玉轩扶起跪在地上的萧靖安,“你是一国将军,你所担心的远比我们宫帷之中的人多,我知道,子玉去了,你也伤心,可是你心里也要装着东照,你的苦,说不出。我们是女子,一生都是无可奈何,如果我可以代替子玉,子良,替她们嫁到边塞万里,那该多好。”
“我是不是错了。”她绝望地望着屋梁,萧玉轩抱来碧坤琴,一弦一声如泣如诉,声声断魂,曲曲剜心,皆是悲调,二人挥泪至天明。
“靖安公主,苏将军求见。”侍卫的传话声使一夜未合眼的萧靖安一惊。“让他进来。”
“臣拜见玉轩公主,拜见靖安公主。”苏延卿行礼,又把眼光投向前面的棺椁,他拎起一沓纸钱,在炭火盆中点燃,“愿子玉公主一路走好。”
“苏将军来后宫所为何事?”萧玉轩收起琴弦。
“臣来是请靖安公主的,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我猜靖安公主在此处,便冒昧进了芳汀殿。”
“是该走了。”萧靖安点头,披上盔甲。
二人走到了芳泽殿,苏延卿站住了脚,萧靖安则径直入了内室。
“二姐,你来了。”萧靖安点头,看到一身红衣,美如画仙的九妹,微微苦笑。她的眼睛像两颗黑紫色的葡萄粒落入冰泉之中,那么清纯无邪,恰是风华年少,却……
“都怪二姐无能。”萧子良赶忙扑倒萧靖安怀里,“子良知道,二姐已经用尽心力来护我了。”萧靖安摸了摸九妹的长发,拿起木梳,梳理萧子良的碎发。“子良,你知道的,二姐最喜欢你了,你答应我,会好好活着。”
萧子良一下子怔住了,“二姐……”
“快应了我。”
女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慌忙点头。“子良,两年,给我两年的时间,我定把你完好无损地接回东照。”萧子良握住靖安的手,“二姐,莫说是两年,就算三年,五年,十年,我都愿意等你。”
“吉时已到,公主出阁。”萧靖安将梳妆台上的红盖头温柔地披在九妹头上,便扶着她出了殿堂。
“公主千岁。”满朝文武皆跪,“愿东照南郡永结同好,造福两方百姓,同获天地庇佑。”
萧靖安紧紧抓住萧子良的手,陪同她在两国使臣之前行礼。“感谢父皇,母后养育。”萧子良向坐在高堂之上的东照帝和皇后以及良妃行礼,安妃已是眼泪涟涟。“感谢相侯众卿誓死忠国。”她又转过身拜向满朝文武。
“愿公主平安永福。”行礼过后,无人不悲。公主远嫁在东照看来已是常事。各国欺东照无皇子,纷纷请结同好,但这份以婚姻维系的关系并不能维持多久。东照的公主就像飞蛾,到处扑火,扑得遍体鳞伤。
“礼成。”萧靖安一把抱起萧子良,按照中原礼俗,家中有女儿出嫁,定要兄弟亲自托付与新郎,可奈何东照无皇儿,好在萧靖安是将军,颇有力量,她便亲自把自己的妹妹嫁到远方,将自己的皇妹抱上宝马,远嫁万里。
粉红的花瓣在天上飘着,而后纷纷坠地,萧子良的嫁衣随风轻摇,吹向萧靖安的脸。红火嫁衣,本应是人之大喜与乐事,如今实在是一言难尽。为了摇摇欲坠的国土,为了边境饥寒的将士,似乎每个人都不重要了。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萧靖安忽然想起了儿时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