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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来了

江城看守所的大门外。

这里虽算不上人烟稀少,但在华夏老百姓的观念里,大狱这种地方总是带着些晦气的,巴不得离远些才好,这附近着实冷清了些。

柏油的路面,少有车辆经过,倒也看着更显得干净,只是两旁的杂草有些高了。

路边,一个不像是应该在这里出没的男孩正蹲在道旁。他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眼里还有未脱去的稚气,长相有股书卷气,倒像是在读的大学生,一身打扮却像是从家里直接溜出来的,白色大T恤,卡其色的七分裤,趿拉着一双橙色的人字拖,处处透露着违和。

男孩在裤兜里掏了掏,摸出半盒香烟,熟练地往嘴里甩了一根,摁了两下火机点上,才吸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呸呸,放了一年,潮得都变质了!”男孩嘬了几口,想把香烟掷到地上,却终又舍不得,含在嘴里吸了起来,末了自言自语道:“这潮了的烟,却连在里面的那些破烂货色也不如,小爷我如今也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么,所幸手机钱包里还有些零钱,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回市区!”

正念咕着,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在他跟前停下,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拉开后座车门,把自己瘫在后座上。

“清河小区,在小市和老街交岔口那把我放下来。小爷我是土生土长江城人,可别给小爷瞎绕!答应给你的小费自会付给你!”面对出租司机,男孩不再是一副神神叨叨的中二模样,毕竟是在里面蹲了一年的人,板起脸来,眉间自有一分狠色。

“身上的零钱加上手机钱包里的一共也只有七八百块钱了,当务之急是弄点钱落下脚来,说不得只有指望留在健子那里的后路了。”想起后路,男孩不禁有点不详的预感。

曾经的自己,自以为是又天真单纯,最终落得不仅赔光了财物,更搭上了自己宝贵的一年。

不过再天真的人,经过一年牢狱生涯的磨砺也会不一样,他又不是真笨,反而从小就被天资聪颖,否则又怎么可能三四年间混到WPPR(世界职业玩家排名)十七名的成绩。

“走一步看一步吧,靠本事吃饭的人,还怕不能把失去的都夺回来么!不过说到吃饭,还真是饿啊!还是先不去找人了,填饱肚子要紧。”

清河小区附近的“健途网咖”。这会正是中午人多的时候,除了一待一天的闲人们,中午这会午休的学生们,还有些只干半天活的打工仔们,把上座率撑到了七八成,显得也挺热闹。

老板钱健正端着个紫砂壶,在休闲区一边看着大屏幕上《剑魂》春季赛的直播,一边跟邻近的熟客吹水:

“咱这场子那是真出过牛人的,以前很多职业玩家都是从咱这出去的。卫刚知道不,华夏排名第9,前天还一起吃饭来着,这叫什么?这就叫底蕴!你看好多粉丝坐几千里飞机过来,在咱这一等就是好几天,那生意自然没话说!”说到得意处,钱健端起紫砂壶抿了抿,又似乎觉得这副眉开眼笑的做派不够矜持,把身子坐得端正了些。

正在此时,钱健听到前台处传来一个以前非常熟悉又一年多没听到过的声音。

“我叫路崖青,我找你们老板”

尽管早已知道这天会来,但钱健其实仍然没想好要如何应对。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适逢其会得了些运气,有了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家业,骨子里还是那个市侩、贪婪、欺软怕硬的小人物。

以前他自然是捧着路崖青的,鞍前马后地伺候着,“青哥”长“青哥”短地叫着,把路崖青哄得也视他为知己,并随着路崖青的成名,着实分润了不少好处。

不过以前路崖青主要混迹于外服,国内不说声名不显,知道他的粉丝也大多数对不上他的真人,消费力最强的NC粉更是几乎没有,倒是几个小弟和徒弟主要在国服发展,很有些号召力。

随着一年前,路崖青如流星一般陨落了,也同时以路崖青大徒弟卫刚为首的门人们混得风生水起,钱健自然也就不再太把路崖青当回事了。

但毕竟也没真的翻脸过,路崖青在钱健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点积威,钱健也没想过要躲。

钱健从休闲区站了起来,拿捏了一下姿态,才开口道:“是谁要找我?”

路崖青依旧是上午出狱时那一身行头,只是终于将那半包潮了的烟扔了,换上一包新买的“大彩”,呼出一口烟气,侧了侧头,隔着烟雾端量着不远处的钱健。

“钱总,不认识了?”

“呦!青子啊,我道是今儿早起来怎么有喜鹊在房前叫唤,原来是你过来了,”钱健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步:“你这是出来了?”

听了钱健的称呼,路崖青微微皱了皱眉,又很快地舒展开了。自己都有所预感了,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自己在里面一年多,除了还没判的时候,钱健托人送过两条烟进去,再没有了任何音信。也罢,那就不兜圈子了,索性直说了。

“钱总,兄弟我这可当不起喜鹊临门,如今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我也不绕弯子了,今天来是想问钱总,我进去前放在您这那三十万,今儿能取走了么。”

“急什么!”钱健搓了搓手,道:“咱兄弟好久没见了,这会儿都到饭点了,你健哥我做东,中午咱哥俩好好唠唠。”

路崖青用拇指根蹭了蹭鼻翼,露出一丝冷笑:“闲聊咱们改日吧,兄弟我刚出来,身无分文,还是先办了正事要紧。”

见路崖青这副神色,钱健也敛了笑脸,沉吟了一下说道:“青子,健哥跟你直说了吧,我这网咖呢,生意也不好做,要保持竞争力就得常更新硬件,上个月呢,我又添了几台机器,就先从你那钱里借了点出来,你等几个月,我周转开了就给你!”

路崖青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哦?生意不好做?我刚刚好像还听钱总跟你说‘生意没话说’?不好做还添置机器?钱总家大业大总不至于昧了兄弟这几个辛苦钱吧?我可是等着这钱开饭呢!”

“哪的话!怎么叫昧了!”钱健半分尴尬也无,继续忽悠着:“兄弟你要缺个开伙的地儿,尽管在我这,包吃包住!兄弟有难,我怎么能不帮!”

其实这也是钱健的一点小心思,路崖青瞧着脸嫩,实际已经二十三了。

这个年龄对于电竞选手来说略微偏大,却正是职业玩家的黄金年龄。钱健是知道路崖青的本事的,更明白他的价值,但是他也畏惧坑了路崖青的那帮人的势力。

在是否招揽路崖青的问题上,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只能想先见了再说。

“别介,我已经腻了这行了,也懒得再在这个圈里蹚浑水,就想着离开这个伤心地,凭着还有一口外语找个正经工作去。可是这饭钱、路费……”路崖青哼了一声:“钱总不会是三十万都借了吧,兄弟我在里面待了一年,哼哼,也不是从前了。”

听他这样说,钱健也就熄了心思,直接说道:“哪能啊!剩了五……哦,剩了三万!那二十七万我可以给你打个借条,等我周转开了马上给你!”

“借条就不必了,给我五万现金,我马上走人。”路崖青年少成名,之前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已经不耐再与这个小人扯皮,只想赶紧拿钱走人。

“好!一言为定!那你给我打个收条,我这就去取钱。”钱健看到很多熟客已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也想尽快了断。

正经工作?呵呵,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老天既然给了我这份天赋,我就一定得搅闹个名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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