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遇云山千万重

“既然活，就得快活！”

“我要世间战火永不重燃，我要天下人的命运握在天下人手中，我要与这虚伪的神明争上一争。”

“若天下安，不称王，不许皇权，分四府，下设七十二部理事，于四府间三年一轮换。”

“另立悬剑川，独立尘世之外，若一朝四府相互吞侵，有审判之权。”

“希望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繁华人间。”

千百年前，天下还未分四府之地，各族割据纷争不止，乱世里神像前香火不断，谓之命运。

然所谓神明皆是虚妄，原不过是鸿蒙初开时遗落的一只生了贪念的命盘。

偶然被香火供奉，竟有了谱写命运的能力。它掀起战火，引人供奉，然后再写下更多的苦难，于是各族在离乱中挣扎千年，供养出了一尊伪神。

三百多年前，一群少年人越众而出，缔连天下生灵之力，以人类之躯，反诘上天，誓要在被谱写的命运里杀出一条血路。

图萨族的勇士走出雪原，长刀上刻满符文；那乌族的巨兽震动咆哮；绮纥族的弩箭涂上了禁封力量的其其戈；帝屋族的阵法遮天蔽日；塔克达族拿出名为审判的长枪；古赫尔族带来长生树的赐福和诅咒……

而这一切，距今已整整三百二十一载。

“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啊？”一个圆脸书童看着旁边锦绣华服的少年问道。

“啪！”折扇一声脆响。

“哎呀！”书童捂着额头抱怨“少爷你又打我头！迟早把我打傻。”

“那小爷我正好一个人游历这两川四府，”少年一展折扇，“况且我看你现在也没有聪明到哪去。”

他向四周看了看，果然，这一路上的商队，吟游者和游历子弟都与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甚至其中还有来自各府七十二部的听羽差。

少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书童“啧，我问你今日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十啊……啊！我知道了！”

“一惊一乍，知道什么了，少爷我怎么选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夯货做书童。”少年故作嫌弃。

“是盛京府的流火节啊少爷！天下七大盛事之首的流火节啊！”

一辆马车从二人身旁驶过，“难怪一路上看见这么多听羽差，原来是为了这位小府主的生辰而来。”

“小府主？生辰？”马车里的年轻公子从卷轴中抬起眼望过来。

落拓侠客模样的男子将一杯茶递到年轻公子面前，“公子有所不知，现今盛京府府主京羡，正是这位小府主的姐姐。”

“盛京府主在四位府主中素以手段凌厉闻名，唯独对这个妹妹千般怜惜万般娇纵。”

‘我行一日府主之责，昭昭便享一日府主之荣华。’是这位府主亲口所说。

“还下令称其为小府主，更是设流火节，凡盛京地界取消宵禁连贺三日为其庆生。”

有马蹄声伴着铃铛声由远及近，帷裳被风掀起——

红衣白马的影子从他视线里一跃而过，只有蝶翅蓝、暗紫、银朱晕染的瑰丽云霞，在金丝勾勒的裙边一一折射过。

只留下的丝丝缕缕的光彩坠在原地，而那飞扬的披帛下，仿佛有滚滚的万丈红尘……

昭昭……吗……？

“小府主生辰吉乐！”

名字倒很是贴切。

“小府主岁岁平安！”

马车辘辘驶进盛京。

“小府主朱颜长似！”

马蹄声和铃铛声远去，最后一点鎏丽的光被她带走，天色暗下来了。

“小府主安康长乐！”

他在一声声祝语中回过神来，想起幼时小叔父曾感慨过的“不曾得见佳人颜”，他想该是有些遗憾的。

“公子，可要上濯枝楼一观流火节的盛景？”

他道：“可。”

这一年，是天疏二十一年。

有人第一次走下雪山观察众生；

有人坐在城墙上眺望大漠；

有人坐在旧时光里等待与故人重逢；

有人在整个州府的欢腾里庆祝十七岁生辰。

这一天，是农历六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