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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屈辱

“喝!喝!喝!”

天尚蒙蒙,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便在院中拿着把木剑不断劈斩,重复着简单而枯燥的动作,苦练不休。清稚而嘹亮的喝声伴着渐起的鸟鸣在四周悠扬,颗颗汗珠滑落脸颊在初生的阳光下折射着晶莹炫目的光辉。

劈,斩,这两个乏味的动作少年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然而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面容坚毅如初,眼神明亮不变。

好个心智坚定的少年郎!

这个少年,名为云月辰!

“辰儿,练了一早上了,万事万物过犹不及,歇歇吧!”一个中年男子扶着门框对云月辰道。

这个中年男子顶多三四十岁,但是面貌憔悴,头发花白,略显枯老,像是身有大病。不过即便这样也难以掩饰其年轻时的俊朗之貌,依稀还能看出几分。这个男子是云月辰的父亲,云天辰。

看着儿子如此刻苦修炼,云天辰非但没有似平常父亲那般的欣慰,眼中还似有万千无奈与莫名一叹。

听见云天辰的声音,云月辰立马收起木剑,奔到云天辰身边搀扶着他,“爹,您怎么起来了?是辰儿扰了您的睡眠吗?那辰儿不练了,爹您快回去休息吧!”

云天辰微微一笑,摸了摸懂事儿子的脑袋,“辰儿没有打扰到爹,只是爹不想再睡了。”说着云天辰拍了拍云月辰扶着自己的手背,“爹还没衰弱到站不住的地步,辰儿你不用担心。”

云月辰听罢咧嘴一笑,“那爹您去歇着,辰儿这就去做饭。”

不久后,云月辰父子吃完了早饭。早餐很简单,稀饭馒头泡菜,云月辰却吃得哗啦啦的响。

饭后云月辰不需要父亲提醒,洗完碗筷之后,拿着个凳子坐在院中,沐浴在阳光下,安静地看起书来。

云月辰的家很穷,穷到每天只能吃最简单的菜,穿缝满补丁的粗衣破裤,就连那把木剑也是云月辰自己做的。没有钱去书塾,读书认字还是云天辰教的,可是云月辰很聪明,往往云天辰教一遍他便能学会。对了,云月辰的修炼方式也没人教,是很小的时候机缘巧合偷偷学到的。他只有时间学到最基本的修炼之法,然后一练就是数年。

崇武修道,或许这是所有少年都有着无限幻想与向往的事吧,云月辰也不例外!

云天辰坐在阴凉处,背靠着墙,望着专心致志看着书的云月辰,像是监督却又不像,眼神飘忽,不知想着什么。

气氛和谐静穆,阳光温暖灿烂,蓝天白云悠闲。六月的微风捎来远方田野的清香,还有淡淡山间野花的芬芳,抚摸在脸上,钻涌进鼻中,拂去烦躁,带来安宁。鸟鸣声与枝摇叶摆的沙沙声悠悠荡漾,万物静美,内心一片空灵。

“嘭!”

大门忽的被推开,扰乱了这静谧的清晨。

一个十二三岁,年龄不大却已可见倾城之姿的少女带着几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大摇大摆走进院中。看众少年望向少女的眼光或多或少都有着倾慕之意,一副以其马首是瞻的模样。

见这几人如此嚣张地走进自家院中,云天辰皱了皱眉,待到看清少女模样,眉头舒展开来,云天辰露出和蔼的微笑,“莹莹,你怎么来了?”

少女给云天辰问了声好,然后张了张嘴,似是犹豫,又像是在斟酌言语。就在少女迟疑之际,其身旁一个十四五岁、容貌尚算英俊、一脸傲然的少年替其答道:“我们来这里是为莹莹解除婚约的。”

忽有狂风袭来,吹得屋前竹林沙沙乱鸣。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云天辰愣了愣,跟着看向白莹莹:“莹莹,他说的可是真的?“

白莹莹咬着嘴唇,迟疑一二,点了点头,“云伯父,对不起。“

三年未见,一见便是为了解除婚姻,云天辰如何不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约当年我与你爷爷已经定下,怎能说解除就解除?我不同意!”

白莹莹面有愧色,还未说话,高傲少年便冷哼一声,踏前一步:“这个婚约不过是你们这些大人自己决定的,又没有问过莹莹的意见,如何不能解除?再说,你们知道莹莹不久之后便会去到山岳宗吗?到时候莹莹可是山岳宗的亲传弟子,身份何其高贵,哪是你们这穷酸人家高攀得起的!”少年高昂着头,藐视了云月辰一眼,“凭你也配得上莹莹?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你就是给莹莹提鞋都不配,还想娶莹莹,白日做梦!”几个少年跟着不断附和。

“好!很好!!咳咳咳!!!”云天辰气得脸色发紫,摸着胸口,猛咳嗽起来。

云月辰见此脸色大变,快步来到云天辰身边,拍着他的背,万分焦急:“爹,您怎么了?”

云天辰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云月辰当即怒瞪向白莹莹一行人,将目光锁定在白莹莹身上,大声咆哮:“滚,你这样的女人我云月辰才不稀罕,现在你们马上给我滚!”

云月辰记得小时候还跟白莹莹经常在一起玩耍,因为年龄尚小,云月辰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是,说真的,他对白莹莹是有感情的。

对这个婚约云月辰想既然是父亲定下的那就听父亲的,可并无不可割舍之情。若是白莹莹私下跟他说不想嫁给自己,云月辰断然不会强求,会跟父亲说清楚然后请求解除婚约。但是白莹莹竟然带着这么一帮人来家里胡闹,还说出这么些话来惹得父亲如此生气,云月辰昔日与白莹莹的情分顿时烟消云散。

男子听罢一怒,但是怒气立马消散,抱肩鄙夷一笑:“装,继续装!”

云天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咳得更加重了。

“赵峰你给我闭嘴!”白莹莹冲着少年赵峰一声怒吼。

赵峰却不以为意,“莹莹,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样也好打消他们痴心妄想的念头,省得纠缠不休。”

白莹莹怒瞪了赵峰一眼,赵峰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闭上了嘴。随即白莹莹走到云天辰面前,愧疚看着他,只是云天辰却闭上了眼,不想看白莹莹一眼。

见此白莹莹只好看向云月辰,神色复杂,似有万般犹豫,奈何终是说道:“对不起,我有我的路要走,不能嫁给你了。”说着白莹莹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和一张纸票递给云月辰,“这是北域武院的令牌,拿着它你可以免费去北域武院学习,还有这是一百颗元灵石,这些就当做是我的补偿,你收下吧。”

看都没看白莹莹手上的东西一眼,云月辰盯着白莹莹,目光冰冷,“这些东西我不稀罕,既然你想解除婚约,那好,现在婚约已经解除,我云月辰以后与你白莹莹再无丝毫瓜葛,你可以滚了!”

轻声一叹,白莹莹将木牌与纸票放在地上,然后对云天辰深深鞠了一躬,“云伯父,谢谢您这些年来对莹莹的照顾。”

说完白莹莹和众少年离去,走到大门口时其转过头看了云月辰一眼,深深的一眼。

……

阳光依旧是先前的阳光,蓝天白云依旧是先前的蓝天白云,微风依旧是先前的微风,只是气氛不再是先前的气氛,安静不再是先前的安静,沉闷而压抑。

白莹莹等人离去许久之后,云天辰仰头长长一叹,两行泪水滑落眼眶。见此云月辰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呜呜哭泣。

赤裸裸的屈辱,侵占了内心,压得那卑微的尊严,无法喘息!

云天辰将云月辰拉入怀中,抚摸着他的脑袋,悲声戚戚,“辰儿,是爹没用,是爹没用!”

云月辰没有说话,只是在云天辰怀中默默摇着头。

“辰儿,爹当初给你定下这个婚约是为了让你能简单平安度过此生。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吧!或许,这就是天意啊!”一声长叹,云天辰情绪平复了许多,柔声说道:“记住这份屈辱,去吧,拿着这块令牌去北域武院,然后去到那什么山岳宗,去证明,证明我云家的儿郎,绝不弱于任何人!”

云月辰愣了愣,抬起头看向云天辰,“爹,我走了您怎么办?我不走!”

抚摸着云月辰的脸颊,云天辰温和笑着:“傻孩子,爹还没到照顾不了自己的时候!去吧,去外面的世界。”

云月辰的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猛摇起头,“爹,我不要她给的东西,我不稀罕,我要在您身边,照顾您!”

云天辰又叹了口气,“辰儿,你长大了,应该懂得只有拿着她的东西你才有证明自己的机会,才有去到他们面前,将这份屈辱还回去的可能。去,把东西捡起来。”

云月辰罕见的没有听云天辰的话,紧握双拳,默默摇头。

面色忽的一板,颇具威严,云天辰厉声一喝,“去捡起来!你是我云天辰的儿子,不是穷酸的孬种,也不是废物!”

云月辰吓了一跳,看向地上的木牌与纸票,默默看着。

原本的蓝天蓦然间暗了下来,白云散去,乌云齐聚。豆大的雨珠划破长空,击打在云月辰脸上,有着彻骨的寒。

立于狂风暴雨之中,云月辰到底是弯下了腰,将木牌与湿透的纸票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中。

雨水流入眼中,又从眼眶滑落,变作了屈辱的泪,汹涌不绝。

看着风雨之中,沉默不言,将一切痛苦都藏在心底的儿子,云天辰无声一叹,转过了身,不见表情。

“辰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到你娘的房间来找我。”

云天辰说着走进屋中,背上投下层层黑暗,叠加着无尽的落寞,像是有了点点弯下的痕迹。

短短时间,云天辰却像是又老了十岁。

洗完澡后,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云月辰走进了家中最重要的房间。这间房不大,大部分的地方都被一个冰棺所占据。除了冰棺,房内别无他物。这冰棺通体晶莹剔透,棱角分明,四周冒着冰冷白雾,棺身还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一眼可知不是平凡之物。

在冰棺里面,躺着一个一身素裙,面容安详的绝美女子。这个女子之美,即便是安静的躺在冰棺之中,也有种让天地万物失光失色的惊艳。

这个女子是云月辰的娘亲,星月柔。

自云月辰有意识以来他的母亲便是这样了,云月辰也曾问过父亲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云天辰没有说。只是当云月辰问道母亲是否还醒着的时候,云天辰坚定地回答过:“柔儿……你的母亲,还醒着!”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云月辰又问:“母亲醒着为什么不起来呢?”

云天辰当时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在云月辰面前第一次流下泪来。

“是父亲没用!要让你母亲起来太难太难,是父亲没用,什么都做不到!就连保护你母亲……也做不到!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那一天,是云月辰印象最深刻的一天。那一天,他的父亲哭了整整一宿,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至今犹在云月辰的脑海。那一天,云月辰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家与普通人家的不同,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那一天,云月辰偷偷下了决心,要让母亲起来。那一天,云月辰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所以,那一天,年仅五岁的云月辰发誓要变得很强,很强!

强到足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娘,辰儿要走了,要去一个叫北域武院的地方修行,可能要很久才能再来看您了……”

跪在冰棺旁边,云月辰轻声述说着,就像平时无数次来这里陪母亲说话一样。但是,说到后面云月辰控制不住又流了泪。云月辰很早熟,这几年没有哭过,哪怕生活再怎么艰难,也没有哭过。然而今天云月辰哭了不止一次,哭的次数比有意识以来加起来还多。

待到云月辰述说完后,云天辰走到星月柔身前,移开冰棺,小心翼翼温温柔柔抱起了星月柔的脑袋,取下了星月柔的项链。

“辰儿,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

项链精美无比,通体黑色,其中点缀有点点星光,仿似黑夜星空,美丽而梦幻。在项链顶端,有一颗仿若皎月的明珠,在冰棺淡蓝光晕衬映下散发着柔和的晕芒。

看着项链,云月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接过它,云月辰轻轻摸了摸,触感凉而不冷,很是舒服,似乎还带着点点母亲的温暖,让云月辰不由忘记了即将离别的愁绪,内心安宁了许多。

“这项链你母亲为它取名为——辰月,是你母亲费尽千辛万苦为你做的。辰月的主要材料是万辰天星石,至于辰月有什么作用,你以后自己慢慢去摸索吧。“

说着云天辰看向明珠:”它叫做界晶,还是罕见的月灵界晶。其内空间广大,可以容纳万物,在里面还有着你母亲为你准备的礼物。不过,要打开它需得等到你到了凝神境修炼出了意念才行。“

云月辰听完震惊莫名,他在书上看到过界晶。天地之间生有无数奇异之物,界石便是其中一种。利用界石,可以制造出空间储存之物,物体虽小,却可容纳体积比它大千百倍的物体,很是珍贵。

然而还有一种比界石还珍贵无数倍的奇物,便是界晶。其不需要过多加工便可容纳万物,其内空间之大也绝非界石所造之物可比。除此之外,界晶还有一个能够引得无数人疯狂之处便是其内蕴含有丝丝传说中的至高无上的法则——空间法则!仅此一点,即便是在无限浩大的宇宙之中界晶也能排在重宝之列。至于什么是更罕见的月灵界晶云月辰却是不知道了,但却不妨碍云月辰理解它是多么的珍贵。

只是,如今这么个价值不可估量的重宝既然在自己这么个穷酸人家手中!

云月辰有着无数疑问,可是父亲没说,云月辰便没问。

将辰月戴在脖子上,随之链身中的点点星光蓦然光芒大放,辰月于这光芒之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云月辰的锁骨中间多出了一个圆月的痕迹。

云月辰能感觉到辰月没有不见,只是融进了自己的体内,只要自己心念动一下,它便会出现。这个感觉很奇妙,云月辰却能清楚知道。除了这个以外,云月辰还能感觉到辰月在自己身体中很是温暖,就像母亲对自己的爱。又像自己与辰月本就该为一体,如今合而为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辰儿,切记,万不可将辰月显现人前,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祸端。去了外面不比家里,外面的世界你需时刻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轻信他人……“

云天辰郑重告诫了许多,然后又说了去北域武院的路,云月辰认真听着,全部记了下来,浑然没有质疑为什么从未离开过家的父亲会知道北域武院的路线。

将该说的说完之后,云天辰慈爱看着云月辰,“辰儿,你母亲打小便不似常人家的母亲那般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要怪她才好!你要知道,你母亲对你的爱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一个母亲,你明白吗?“

自己还未出生母亲便为自己不辞辛劳做了辰月,虽然云月辰不知道做辰月会耗费母亲多少精力,却能感觉到绝不简单,母亲对自己的爱,绝对很深很深,比任何人都深!

“父亲,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

次日清晨,鸡尚未鸣。

暴雨已去,细雨却是依旧连绵。一夜积雨滴落屋檐,生出一幕雨帘。

没有惊动云天辰,云月辰只拿了个小包裹悄悄走出了房门,包裹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一块令牌。

跪倒在地,对着父亲房间的方向,云月辰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对着母亲房间的方向磕了三个。

站起身,抿着嘴,忍着泪,撑开斑旧的油纸伞,云月辰穿过雨帘,走进漫天风雨,一步三回头。

在他的身后,客厅的饭桌上放着一张犹自未干的纸票。在客厅旁边云天辰的房间中,云天辰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天花板。像是望着屋外不断回头的孩子,在眼眶泛起涟漪之际,云天辰闭上了眼,却兀自有两滴晶莹滑落眼角。

屋外,走到大门口,云月辰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转过身子,他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是要将这里的一切烙印进心里,脚步始终舍不得抬起。

总要离开的!

模糊的眼睛最后深深看了家一眼,随即狠狠擦了擦双眼,云月辰拉了拉肩上包裹,转过身子,小小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雨幕之中。

版权:创世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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