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初恋那天起

宿舍里，艾月正看着窗外的绿柳，柳枝新绿，此时正值午后微风，轻轻吹动着枝条，温柔的低声诉说，午后的阳光总带着几分安静，让人思绪万千。

艾月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她觉得气恼又委屈，也有些自暴自弃。

当初为了圆了自己当兵的梦，不顾家里反对，憋着一口气，考军校、参军、入伍，在BD都快10年了，一直很谨慎小心，为的就是不让家里担心。

好不容易熬成了主治医生，院长对自己赞赏有嘉。结果，阴沟里翻船了，出了这场医疗事故，她为了给医院一个交代，就得写退伍申请，想想真的不甘心，这么走太憋屈了。

不想告诉家里人，怕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这次就因为那个出事的是实习医生，还是个太子爷，就把所有责任推给她，她觉得有点冤，她有责任，但是不能一个人承担吧，实习生一点教训都不给，这让她十分气恼和失望。

想着自己背上这么个污点退伍，真的亏大了。

艾月这么一想，顺手就把写好的退伍报告撕得粉碎，她可不能这么脓疱，这么回去太丢人了，艾家可没这么怂的人。

但是院长师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么一想，艾月精神又振作起来，想到那天那个做手术的士兵，到真叫人佩服，算了，看在那个“英雄”的份上，自己尽量去补救吧。

记得那天凌晨一两点，自己从甜蜜的梦乡被护士小李拉起来，来不及穿上白大褂就被拖出去，说是演习部队有个盲肠炎犯了的士兵送来，情况有些紧急。

自己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的场面不仅可能紧急是十分，混乱是一百二十分。

只见七八个满脸油彩、一身尘土的士兵抬着担架在医院大厅到处嚷嚷着找医生，因着大概是刚从演习场上下来，身上的狼性未消，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架势，把医院里值班的一众小护士吓得不轻，根本无法靠近。

我们这医院一般都是些疗养的干部来，小姑娘们几时见过这般吓人的场景。最后还是身经百战的护士长拉着艾月挤到前面去解释医生来了，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理会。大概是看着艾月一身睡衣，年级又小，根本没把她当做医生，抬着担架要往手术室走，护士长也是好脾气，苦口婆心的劝着他们，好歹让医生检查一下。

但是这帮人根本听不进去。

艾月觉得他们这简直就是一帮土匪，哪里听得进什么劝说。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只觉得当时的情景就是乱哄哄的乱作一团，医生、士兵各说各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那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兵将担架围了个严实，嘴里嚷嚷着找医生什么的。艾月站在他们面前有种被无视、嫌弃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的让人......不爽。

自己本来已经叫护士长做好检查，看这群人根本不听她说话，自顾自的乱嚷嚷，还把病人挡住，自己完全没办法挤进去检查，那个火就蹭蹭蹭的往上冲，这些浑人，再怎么着急，也要让病人先做检查啊。

从人墙的缝隙中瞧过去，担架上的人一脸油彩看不清面孔，只能从他紧咬着牙关的样子判断发作的厉害，这些兵都是刚从演习上下来的，瞧着这些人的气势，自己想和和气气和他们说什么是没什么希望了，盲肠炎虽然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拖久了也是要出人命的，不能再多耽搁了，得先给病人检查才行。

再看看那些被挡在外面的小护士和又油盐不进士兵们，十分火大，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心理默念了一句“要保持和谐的医患关系。”

她站在这群人前面，气运丹田，指着他们吼了一嗓子：“挤什么！你们给他做手术吗！都让开！”

那些兵大概还没被小姑娘这样凶过，一时都有些愣神的看着她，倒是安静了。

担架上的人似乎也有些好奇，眯着眼看了一眼穿着睡衣叉着腰的小姑娘，咬着牙，向身边的人颤声说了句“都让开”，那些兵立马老实的收敛了火气让开了一个空隙。

艾月满意的看了眼现在的形势，快步走上前给病人做检查。

“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她边说边按压病人的下腹部。

担架上的人被她按得倒吸了一口气，气息也有些不稳的答道“下午五六点的时候。”

“胡闹！拖这么长的时间才来简直不怕死吗！”艾月对对面的护士长吩咐准备术前检查。

就听到有一个士兵带着特别骄傲的语气对她说：“当兵的就不怕死。我们班长那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一直咬牙坚持过来的！”

艾月看了那人一眼，有点想骂人，但是又觉得这些兵的荣誉感不应该说他们的不是。于是便抿了抿嘴，转头交待护士长给他做常规检查，再让护士先把病人送进手术室。

她回头瞪了一眼那些还想跟上去手术室的士兵，说：“都给我在这里等着！”

正准备进手术室，转身时听到后面有人小声对边上的人说：“这小姑娘是医生？能行吗？那可是咱们班长啊，可别给医坏了。”

艾月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人说的时候，见那些人都不吭声望着天花板，冲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你行你上啊，早干嘛去了！”

进了手术室，今天是艾月当班，她早已叫人去通知新来的实习医生，此刻扫了一眼手术室，没有看到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心想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知轻重，早些年他们实习的那时候，那时老师一抬手，她就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早早就做好准备了。再看看现在的孩子，一天到晚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稍微腹诽了一下，艾月和手术室的医生做好手术准备，艾月手上动作不停，切开但有些疑惑，感觉这个兵浑身紧绷，想着手术室让病人容易紧张，便边切边小声安慰：“没事，很快的，打了麻药......”话还没说完，就听他一声惨叫，同时，手术室的门外一阵喧哗，似乎是那几个兵在询问什么，声音听起来杀气腾腾的。艾月有些烦躁，便吼了一句：“喊什么喊！当兵的还怕疼！”手术台上那个兵便再没吭过一声。但是艾月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却也不敢耽搁，迅速清理、缝合，做完手术。

此时，旁边的那个早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实习医生许靖山，抖抖飕飕的来了句：“艾。。。艾医生，我、我刚刚忘了告诉你麻醉师在上另一个急诊，还没打麻药......”艾月觉得自己背上惊起了一层冷汗，心头略慌乱了一下，连忙给看手术台上的年轻士兵，此时他双目紧闭，紧握着拳头，看他脸色发白，居然硬抗下来的。

手术刚开始，她常规的检查过的，那么疼怎么不吭声呢？

艾月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喂？秦朗，听得见我说话吗？”他的病历上应该是这个名字吧，“能听清我说的什么吗？”

秦朗没有睁开眼，只是邹着眉摇了摇头。艾月见他意识有些涣散，赶紧做了个检查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交待护士给病人打止疼针。看他这样子，倒是有几分佩服，没打麻药该多疼啊，他居然生生扛下来，倒是十分有血性。自己刚才还吼了他，自尊心到十分强，硬生生的让自己切了盲肠，恐怕也就战争年代才有过这样的例子吧，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确认秦朗没有大碍后，艾月心里回想了一下刚刚整个流程，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没比秦朗好多少的许靖山，叹了口气，赶紧和院长老师联系。

等院长过来的时候，她看着已经冷静下来脸上已有血色的许靖山，想了想才说到：“许靖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有尽力去补救，好在今天的手术很顺利，病人情况还算稳定。你也别想太多，今天我是值班医生，出了事我是主责，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一会儿院长那儿，你别说话，我跟他说。”

她刚说完，就见坐她旁边的许靖山突然站起来，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狠狠的盯着她，看得她直发毛，半响才说：“我的责任不用你来担！”然后转身就要走，她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你作为实习医生出了事就是我来负，现在不准出去，不然那群人非宰了你不可。”她说的那群人便是刚刚送病人的那群人，看他们护着战友的样子，要是知道没打麻药就给他们班长做了手术......想想后颈就发凉，还是先在这里避一避的好。

艾月觉得她对许靖山够意思了，院长让她多帮忙看着他，她自问一直尽心尽力，就是这个许靖山，成天天一副她欠他百八十万的样子，对谁都客气，就是经常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阴阳怪气的，还经常找不到人，难道是因为自己岁数比他小还要管着他的缘故？

但是，今天这个是艾月觉得自己够意思了，工作上大家各司其职，术前准备让他负责，他交接上出了错，她没有责怪，也没有推卸责任。他不说感谢自己，但也不用这么凶她吧。难道真应该听护士长的，她最近诸事不顺，该去拜拜菩萨了？怎么老是遇到些不省心的。

院长老师先去平息了那帮士兵的怒火，到了办公室看到他们两个杵在那儿就开骂：“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啊！你！”他指着许靖山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写个检查交上来。”说完便让他出去，许靖山还想说什么，被院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出去了。

留下艾月一个人，院长看了她半天，觉得自己那股火气压下去了才说道：“小艾，你是老兵了，作为值班医生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该知道你要负主要责任。万幸的事手术顺利，这个兵身体也好，扛下来了。但你知道吗，就在刚刚，他们团的领导给我打了电话，非常气愤，一定要我处理负责人。你也知道那许靖山的情况，他那个妈太难缠了。所以，这次只有委屈你了。你放心，谁的责任我心里清楚，他也不是一次两次给我惹事了。”

艾月听了这话不太舒服，自己本来也没想过要推卸责任，可是此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就顶回去：“老师，这都第几回啦，来了快一年了，回回做错事都是我挨处分，就算这样人家还不领情，刚刚还把我吼了一顿，我到底哪儿得罪您了，给我找这么个祖宗来。这工作简直没法儿干了，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张兰兰犯了错你也让我顶包。你跟我姑父关系那么好，不应该护犊子吗？怎么每次都让我背黑锅。这兵没当头了，你还不如让我退伍算了。”

“小祖宗，你们都是我的祖宗！眼看他们就要实习结束，这个时候给他处分就等于他这几年的书都白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哪次有好处不是先想到你。那个张兰兰也是个麻烦的，为了不给我、还有你姑父添麻烦，只有委屈你了。你放心，你对医院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不能真委屈了你的。”院长好脾气的劝着。

“你每次就拿姑父来说话，今天我还就不受委屈！不干了！我回去就写申请，那个许靖山我也不带了！我家里人的脸还要让我丢几次？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受过处分，这次写检查我也认了，凭什么让我背处分！”艾月觉得自己窝囊的很，写个检查什么的她也认了，怎么上次张兰兰看错病拿错药的事就让艾月写检查，现在就要背处分，有了这个处分，在她人生里就是污点了，她还当什么兵。他爸爸那样一个严苛不容许自己人生有一丝错误的人，要是知道她穿着他最爱的军装背了个处分，不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剥了她的皮。她丢不起这个人。

看她犯浑，院长也生气，虽然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孩子，是委屈了她。可是，这军区医院里，哪里是他能得罪的，这些公主太子们是一个都不敢碰，只能挑熟人下手了。他跟她姑父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又一起当兵，大不了负荆请罪，别人就不一样了。再说，哪里能真的坑了艾月。

艾月向来低调，别人也只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学生，成绩优异14岁上大学，靠着自己的勤奋学有所成，能分到好单位。却不知道她有个在军区司令部的姑父，更不知道她爷爷虽然退休了，也是参加过建国后几次战争的老革命，在艾月的学业工作上，家里本来就严厉，主张自力更生，不能打家里的旗号，所以鲜少人清楚她们家的情况。真算起来，许靖山他们家还要给几分面子。

但是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现在院长有些纠结，这一次两次当帮忙也就算了，这都好几次了，要是艾月姑父知道这个事儿，他们家又那么护短，算了，总比其他那几个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