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一班

代替序章的晨读时间

*

“你觉得班级是什么？”

我曾经无意间这样问过一个人。

她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随后端庄地放下手中还带有些许温度的咖啡，转过身下的旋转式座椅正对着我，用她那一如既往平淡的有些显得冷漠的语气说道：

“一般论的话，班级就是学校里的人员聚集的最基础的一个集体单位吧......我不能理解你提问的是什么意思？”

“嗯......就只是这样么？”

我也稍微感觉到自己现在提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向她询问道。

面前的她叹了口气，说：

“一些人也会称之它为学生交流学习的一个固定场所吧，这是最普遍的认识。还有的话......它应该算是我们作为学生在学校的一个......归属吗？”

怎么到最后变成疑问的口气了。

“类似于家庭那样的感觉么？”

我尝试着理解她所说的话。

“可能吧。我不太了解那种感觉......或许你也是吧。”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地用冷冰冰的口气这样对我说道。随后又像是对我一脸平静的反应感到无趣地将身下的座椅转了过去。

——家庭吗？啊，心中完全没这样的感觉呢。

我笑着敷衍道，然后感到有些难为情地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对我来说，所谓的班级吗......

*

*

*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这样的感觉。

早秋的清晨和处在暑假时的夏季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来得都比较突然，在温暖的被窝中就能感受到窗外射入的柔和阳光，让我惺忪的双眼仿佛又要垂下去——你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吧，躺在床上感受到扑脸的柔和日光，仿佛母亲对婴儿的抚摸。刚醒来但是困意又油然而生，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更加感受一下身子下面的床的实感。所以就会不自觉地闭上自己的双眼，然后继续着我们在梦中的旅程......

嘛，其实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赖床啦。

——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窗户外面早已传来清晨人间的声响，仿佛在诉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样催促着慵懒如我的人类珍惜现在大好的时光。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已沐浴在这新一天的日光之下，开始了自己一天循环往复的生活。

家中。

从客厅方向也传来老式油烟机嗡嗡作响的轰鸣声，似乎老爸已经先我一步起床了。

我尽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一边适应着刺眼的阳光，一边转过头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卡通猫外形的电子闹钟，不过它并不处于我记忆里的那个地方。

自己没什么惊讶地从被褥里伸出右手向床边摸寻着，从地上将卡通猫造型的闹钟捡起来，放到原先的位置上。

看来我的身体已经养成了闹钟一响就果断拍掉的习惯呢。真是习惯成自然，一点做过这件事的记忆都没有。

“啊啊，6点半了啊......”

虽然处于半运作状态下的大脑不断提示自己再不起来就会迟到这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疲惫的身体总是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慵懒的身体软弱无力地就像一片薄纸，刚想支起身子但是马上又软了下去。

“我真的还想再睡500年......”

这样自言自语道，不自觉地，我翻了翻慵懒的身子，然后又在床上打了个盹。

所以等到准备好早餐的老爸过来敲我房门时，时间已经向前飞跃了半个钟头。

这就是光阴似箭，时光不再的感觉吧。我一边感叹青春时光的无情流逝，一边为了不会迟到连老爸难得准备的早餐都没有吃就冲出了家门。

一如既往平淡而又不幸的一天的开始。

*

经过一番日常的挫折之后，我总算登上了自己的爱驾——一辆一眼望去满是历史沧桑感的带着锈色、并且外层些许掉漆的三手蓝色女士自行车。

“第一级限制系统——解除！”

用钥匙打开车锁。

“解除完毕。各系统运行检测...”

按了按车铃，捏了捏刹车。检查完毕，嗯，刹车和车铃只要还有左边能用就行。即使出了紧急状况的话，也可以借助人工制导（物理性）刹车。

“最终安全装置——解除！”

提起自行车左边的撑脚。

“目的地锁定：学校......全速前进！”

唰唰唰~~~

果然不愧是我的爱驾，启动从0到100米只需要半分钟，全速能达到每分钟300米。真是不逊色于旧货市场里的其他同代的破烂三手车呢。

就这样，我骑着自己的专属座驾开始朝学校进发。

一如既往的每日。

*

迎面吹来的微风，没有冬天时的寒冷刺骨，在冬日的早晨上学绝对是一件苦差事。即使用厚重的衣服包裹身体，冷风还是会从双眼和脖子露出的空档侵入全身。每次到达学校后自己的双手就已经冻红，更别提毫无防备的脸上了。所以，在九月的现在，骑车上学还是一件让人感到舒适的事情。于是我一边慢慢摇着踏板，一边感受这季节给我的恩赐。

——也因此，我在路上又浪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这是后话了。

我所居住的高茹市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镇吧。但是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迈向了现代化。

一栋栋现代大楼拔地而起，走在街道上就能看出它的发展程度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镇子。红色的出租车取代了以前的载人三轮，商铺的铁卷帘门也换上了自动感应的电子门，新的购物广场占据着以前旧商店街的位置，里面的商品也比以往丰富了许多。现代化的街道加上一定的绿化程度，可以说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房价也在逐步上升，让我们这些本地人感受到所谓的全国领先水平是怎样的了。

晃晃悠悠地骑着车转过新商店街前面的十字路口，然后经过贯穿城镇的护城河上的石桥。在我前方的道路的两侧种满了香樟，即使是到了秋天的现在还是绿意凛然，我想这应该是气候的原因吧。

——这里的秋天很少会有落叶，相反在寒冬过去的初春落叶会增多。

而在这条现在还是保持着绿意葱茏的香樟路的不远处就是我现在所就读的高中——高茹市第一中学。

高茹市第一中学，简称市一中。它是一所公办的普通高校。在校人数超过2000。每个年级都有十几个班级。如果论教学能力和取得的成绩，在我市里能排得上前三。

——虽说全市总共好像也只有4所普通高中，但是母校的实力可不容小觑。作为一个普通公办升学高中，它的大学本科录取率还是非常高的。而且，在这个历史悠久的镇子里它也是拥有一定的声誉。

“一中？不就是那个市里成绩排名万年老三的学校吗？”

路边卖水果的老爷爷这么努力赞扬道。

“我儿子中考时生病没考好，分数不够所以填了这所学校啊。”

开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说出了他对这所学校的信赖。

“下次全市测试一定要拿到第二名以上！上回我又在饭局上被育园高中（本市排名第一的民办普通高中）的校长嘲笑了。你们要给我努力！！！”

我们一中的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这么激情地鼓励我们。

嘛，虽然有着各种各样褒贬不一的评价，但总之我们学校在这小镇应该还算是有一定的名气和实力的。（笑）

*

停完自行车的我从学校的地下自行车库里走出来。现在的学校的通行大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不过毕竟已经这个时间了，这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事。

清晨的阳光穿过道路旁的梧桐树叶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即使是早晨，这样的阳光也照得人有些感到夏季并没有离开太久，脸上也感觉到一丝炎热的气息。我不自觉地伸出右手想要遮住些许这样饱含热意的光线。然而这样徒劳的举动也理所当然地没有成功。

走过贯穿整个学校的行车大道。

经过最前排已经响起熟悉读书声的教学楼。

沿着草丛覆盖环绕的绿色小径，然后穿过新旧校舍之间的连廊，登上旧校舍的台阶。

灰白色的台阶，已经泛黄掉漆的墙壁，木质磨损的扶手，盘踞在旧楼后面的不知名藤蔓，其中还有一些青苔在墙后与之作伴......

这样一如往常的光景，一年来也已熟悉。

——但也有还没适应的地方：

比如说处在旧校舍西侧最顶层的我所在的班级教室。

升上二年级之后教室也随之变换。高三教室位于前面的新校舍，高一教室则是分布于新旧校舍下两层。我们所处的高二教室就只能放在剩下的旧校舍上三层了。旧校舍又分为东西两侧。东侧3间，西侧4间，每一层总共有七所教室。旧校舍的西侧有连廊和新校舍相接。顺便说一句，我的班级是高二15个班级中唯一处在第五层的班级，所处班级的旁边就是被学校当成储藏室的空教室。我想，这里的唯一优势就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有西侧的一道楼梯能通向五楼。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作为教学场所也只能算是有其最基本的功能吧。

每天早晨都需要花费一些体力爬上这样一层一层的旋转楼梯，才能到达所处的教室。对我这种身子比较慵懒的人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即使前不久向班导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也只得到一句“年轻人要多锻炼身体。”这样十分敷衍的话。

“我们又不像老师你这大龄剩女需要靠大量运动减肥。”

当时这样小声回答的我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热情的班导（女）的亲切的“物理”指导。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行路难，行路难。危楼高百尺，高处不胜寒......

在胡思乱想满腹牢骚地完成了每天的早晨课题后，我已经站在了处在这栋旧校舍最顶层的我方教室门前。

“高二（1）班”

门前标牌的正面这样写着。背面则是“文科”两字。

与其他教室的漆字塑料门牌不一样的是，我们班的门牌是上一代的学生用毛笔亲自在纸上用不知道是什么的字体书写，然后用双面胶粘在原本的门牌上。也许将来会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和收藏价值......全高茹市的高中仅此一家而已。虽说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纸张有些泛黄脱落，似乎已经时日无多，但对我们来说也无伤大雅，毕竟是前辈给我们留下的珍贵财产。每当见到，都能回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

啊，似乎用错成语了呢（笑）。扣分扣分！对于应试生来说也真是不应该呢。因为前辈他们现在还在前面新校舍的高三教室里，享受着自己高中最后一年也是人生最后的青春。

站在门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教室的前门，偷偷地向里面望去。

——就这样开门的一瞬间感觉到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都向这边集结。

“大家早上......”

啊，大家的视线全部又低下去了。明明我连“好”字都没说完。

喂，作为同学我感到很受伤诶。还有，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就好像是听见教室门前传来脚步声以为是班主任到了所以一脸紧张地朝门口望去却发现是一个没什么特点连名字都不怎么记住的但印象里似乎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这样的表情啊！

真是的，一群薄情的家伙。

不过似乎感觉到我站在门前正处于的尴尬的境地，他们总算逐个开始朝我打招呼。

“又是你最迟啊。”

——不耐烦的带点英气的女声。

稍微期待了一下，结果叶莲你一上来就只有这句话哦。

“哦哦，最后一名到了。恭喜恭喜，你现在的成绩已经是九连败了。”

——语气轻松并带着些许成熟的男声。

喂，别随便把人拖入什么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比赛中，秦恒。

“啊，林月同学，早上好。”

——清淡而又温柔的女声。

啊啊，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谢谢你，夏雪。疲惫的身心一下子被治愈了。不愧是被誉为“文科一班的良心”的女生。话说班上只有这一个是正常人吗？

“你刚才的这句话连自己也都否定了哦。”

叶莲小姐请你不要多嘴。

“......”

——无言地注视......（迅速低头）。

“......”

总之，排除最后一位只是沉默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的白焰，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用言语表达了对我的“热切”关心。真是从心底感谢大家对同学我的特别关注啊。

连我自己心里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我就这样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四位将要陪伴我度过剩余高中生活的同学，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心中所想。然后一边露出自己招牌的乖巧无害的笑容，一边走进这个只有5张课桌的教室里：

“大家，早上好。”

高茹市第一中学高二文科一班的普通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