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一人

我，作为学生是不称职的，在经历过某些痛苦的挣扎（考试）后毅然决定退学，去做一个现代的徐霞客。父亲对于此事是非常生气的，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老脸。在父亲长期的冷漠中，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当我，迈出家门的时候我发现我一无所有，身后的房子似乎很远，很远。我甚至感觉它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于是我，背着包一直往车站走。我不知道，我要面对什么，或许是荆棘之路，或许是阳关大道。我忐忑地买了一张到重庆的火车票。

车上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认出了我的位置，它靠窗。我喜欢靠窗的座位，因为我喜欢窗外的风景，他们就像银幕上的公路电影，在风景中走完了旅途，走完了人生。或许这就是我吧。我的心里这么想着。

我正望着窗外出神，忽然一个偏瘦的身影，倏地坐了下来。我回过头瞥了一眼，他真的很瘦，我似乎觉得她是个影子。他的脸色憔悴，没有化妆，穿着一件很素的白衣服，迎着光的时候有些偏黄，头发全部都聚拢在一起，扎成了一个马尾，发尖有些草黄。裤子似乎已经穿了有些日子了，看上去有些脏，紧紧地抱着她那唯一的绿色的包包，满脸怒气地坐在那里。于是我的目光逐渐地从窗外徐徐后退的景色中转移到她身上。见她如此，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又收起来了。她瞟了我一眼，然后把眼光投降了桥下那些滞留的车和人上。眼神很透彻，很柔和就像那些车灯所散发出的光但很深邃就像夏夜的天空。

'唉，路在何方？”此时，她的表情渐渐地回复了平静，转过头来看着我，“诶，你去哪儿啊？”

此时，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的眼睛很亮，晶莹得如湖水，看着她的眼睛就像看见这个世界；她的皮肤干干的，而且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没化妆的缘故吧。前面的流海稀稀疏疏地垂落在她的右边脸上，如果不是她的打扮我兴许我不会认为他是21世纪的人吧。于是我摘下耳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重庆？远方？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走吧，到了重庆再说吧。”

“你也去重庆啊！”他有些震惊又略带惊喜，“我也去重庆。我们同路。你去重庆哪儿啊？”

“不知道”

“唉同为天涯沦落人啊！”她长叹一声，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望着我。

“你去重庆干嘛？”一向不怎么看口的我，鼓起勇气问道。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女人看口对话吧，脸微微有些红。

“我？我去流浪啊。还能去干嘛，我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远方。”

她说完我们都笑了，这笑很重，也很自嘲。似乎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她逐渐地把身子倾向窗户，又用那种眼神望着窗外，此时已无城市的喧嚣，剩下的只有群山和点点灯火，坠落在绵绵的群山，就像我们身后遗留下的风景。

我也把身子侧倾了过去，望着黑绵绵的群山，侧过脸去看她，她习惯性地也望了过来。刹那，我似乎觉得有一种愉悦在身体中窜流，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似乎我的一切她好像都明白，她的一切我也了如指掌。我们的眼神一直对视着，喧闹的车厢此时格外安静，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和一辆飞驰着的列车。

……

我们一起走吧！”他开口了，嘴唇颤抖着。我对于这突如其然的表白，我慌了。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面对前路的漫漫，我一个退了学的学生，又该如何去答复。即使我为这次邂逅所陶醉。我望着她那张沧桑和疲倦的脸，想开口但我的处境也不容许我去爱一个看上去比我大的女，我没有能力去给她所需要的一切，即使一个温暖的臂弯，一檐遮雨的青瓦。

“从前有个女孩，她很傻地爱上一个比她大10岁的男人。”他的声音很低，很平缓，“他们很幸福，就像小说上所说的那样，但他们的结局也如是了，本该一起走到老的两个人，却因为贪婪而分道扬镳。他把他的女朋友卖给了黑心的酒吧老爸，他的女朋友竟很开心很傻地接受，直到她每天都要带着虚伪的笑容去面对形形色色的陌生男人的凌辱才明白一切都是骗局。这一切都是她男朋友安排好的，只是为了换他的赌债。于是那个女人准备逃跑，但每次逃跑都是一次折磨，最终她还是逃了出来。奔上了开往远方的列车，独自流浪。”

我没有说话，我能想象她所受的苦，只是无奈地离开了座位，若有所思地朝车厢尽头走去。恍惚间，我抬头看见窗上的雨滴急促地往下滑落，那一条条的痕迹，就像皱纹，沟沟壑壑的，被冲散后然后重聚，然后又重聚最后消失……我隐约看见曾经的她，心中泛起同情，点起一根烟，继续向车厢尽头走去。尽管是第一次抽烟，但丝毫不感觉到难受。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关于那个女人，关于那个男人，关于我，关于以后，关于现在……我抬起头看着车顶，似乎看到了种种结局，种种别离，种种悲情。这世界仿佛跟我无关，有关的只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段突如其来的告白。

列车，一直前行，哐当，哐当……一路地风景逐渐模糊，逐渐破碎，揉进了无尽的黑夜，无尽的旅途和那个到不了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