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 风卷风息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吹着风扇转出的热风，又是一年的夏天。我打开窗子看着楼下的篮球场，上边洒满了叶子下的光斑。空气被安静地灼烧着，一个个泡沫升华着，飘向天空。夏天的阳光总是会让我精神抖擞，但今天我却感到鼻头在酸涩。

如果再有一次生命，我一定会做一株植物，不喜不悲，静静地守候着一个地方，看着每天过往的人群。就像大中路两旁的树那样，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夏，只是自顾自地成长，成长，成长，只有比来年夏天更加茂盛，不像它所守候的这个地方的我。

三年前的夏天我一个人来到这里。站在大中路那些树的下面，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是在烈日下的草原。夏日稀薄的空气给我自由的轻飘飘感觉。好想只要闭着眼往前走，只会更开阔，更开阔。好像我路过的每一处，遇到的每个人，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会离开我。那一种充满正面期待的感觉，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了。而如今我走在这条同样的路上，两旁的树只会让我想起曾经和她牵手追赶树荫的青春。路上一对对的情侣，也只会让我情不自禁地触碰到记忆中最敏感的过往。

“嘿，别睡啦~稳儿你该去自习啦~”恍恍惚惚的，我被她推醒了。转过头，是那张最熟悉的脸，和最温暖的微笑。我依然躺在床上，右手却抱着她。

“快去自习啦~下午我们去吃烤肉~晚上还能一起去逛街啊。”

我晃了晃神，想了一下她这句话里的安排。她怎么过来找我了？我们在一起吗？她不会在离开我了？...我望着她的脸，这些问题一股脑窜进了我的脑子里。

“你...”我凑近了一点，想更清楚地看到她。右臂一用力，狠狠地打到了自己。

我的怀里是空荡荡的夏日空气。

哎，我又走神了。房间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音。

夏天，还能让人感到这么孤独。

当然，三年前不是这样的。我搬进了大学宿舍，带着有1 ％紧张心情的期待感。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几位极品好朋友。而后冥冥之中，又有种奇怪的指引让我遇到了她。我记得只是宿舍众人聚餐时起哄，有了那一句通过电话对陌生的她的调戏，好奇和还想进一步联系在我们双方内心长出了萌芽。

那一年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期末时的自习室都很不容易找到座位。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外国语院还没有门禁卡，我和猪还喜欢结伴而行，自习前花半个小时买了齐全的饮料水果小食品。

“你只顾得吃了，还怎么读书？”

“这你就不懂了，有美食，做其他事时才是享受。”

之所以喜欢外国语院自习室，只是因为它的周围是树，透过窗子，阳光撒了满满一屋桌椅的光斑。小小的教室，被阳光晒得无与伦比的温暖。事实上那种感觉应该更是来自于看到阳光带来的光影交错的视觉冲击。因为冬天，事实上是很寒冷的。

我是如此迷信阳光的魅力，我深知阳光给人的温暖和安全。我也喜欢橙子，我喜欢在掰开橙子瓣时溅了一手的橙色汁液，活力四射又给人惊喜。只有橙子在掰开时会像静脉扎破那样喷出自己的液汁。所以在我被好友钢镚评价为“像极了橙子”时，曾不小心想到如果哪天我的心被人硬生生地掰开，会不会也像静脉扎破喷血时一样悲惨得绚烂。

那时候的我本该像其他人一样孤独且怀念高中生活，而我没有。因为刚刚结识的她不停的“骚扰”，我即使独来独往，心里也是满满的。本想应该只会是一段常见的网聊热，没想到后来竟然愈演愈烈，我不知不觉中深深地走入了她的生活，而她也迷迷茫茫中闯进了我的世界，大兴土木了一番，又回首潇洒离去，剩下茫然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料理她留在我世界中的这些遗迹。

“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这样不理智，真不好意思。”我闭着眼睛，不自禁地哼着奶茶的《光》。

“才快乐一阵子，为什么我却坚持那一定是我最难忘的事？”那一年的青春，那一年的心境，那一年的调皮好奇，那一年活力十足不怕伤害不记付出，却是一生中再也不会有的了。我曾经怀疑过自己会永远像个孩子，永远像阳光，像橙子。可如今我望着楼下的篮球场，却再没了顶着烈日冲下去的热情，发一会儿呆，回来继续守着电脑，也足够了。我在堕落了吗？没有。我冷漠了吗？没有。只是想了很久，再也想不到让我有热情有动力的那个人。

人们做很多事时往往是明明知道不值得而且会花很大一番力气去做，因为心里装有足够的动力。而她，猪的高中好友吕小姐（其实我们更爱叫她海鸥），她的笑，就是我做任何事情的动力。她的声音那么干脆那么甜，直到今天依然经常回响在我的耳边。她生气时会嘟着嘴挤出“讨厌，不理你了”，她开心时会甜甜地笑，她害羞时会娇滴滴地呢喃“你真坏啊”，她偶尔烦躁时也会略带温柔地嘱咐我不要理她。很多时候，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期待她知道后在电话那头因为我而开心地笑。在本该孤独的大学生活里，有这么一位会随时想找到自己经常和自己吐露心事的密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因为有动力，因为忙的开心，所以走在校园里都会觉得太阳洒下了一个个柔软温暖的泡泡围绕在我身边。

我把这些告诉了海鸥，她只是温柔地微笑着。和我不同，她总是平静地生活着。中午起床，猫在宿舍一个下午，晚上出去逛一逛。直到某节让人头疼的无机化学的课堂上，海鸥短信我：

“稳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我先是一惊，心中紧跟一阵甜，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米之外的无极老师老奶奶横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开始长篇大论：

“要我说我们当年求学读书的时候，一个个态度不知道比你们正经多少倍。也是啊，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这种破玩意.。要说那个时候呢，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读书报效祖国啊.....”

我心中翻了个白眼后给了她一个认真的眼神，低头回复海鸥：

“所以呢？”

“可是我有男朋友啊。”

两年后，我摇晃着怀里的海鸥问她是不是为了我劈了腿。她一叉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较真地告诉我：

“你当我是你这个淫贼！”

大一那年冬天，我们几个好朋友还很要好，我们一起去了哈尔滨。坐火车总是给人一种迎接新事物，迎接未来的感觉。哪怕是去一个熟悉的城市，见一个熟悉的人，哪怕只是回家而已。到达长春站时已经是半夜，我冲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东北的空气。眼前是千篇一律的火车站景色，远处有高楼耸立，也算是每个城市的固定一景。但好像有无形地声音告诉我：“这是一个你从来没来过的地方。”后来我知道了，这就是火车给人的感觉，不管下站的那个地方你是否真的未曾到过。而且时间越久，新鲜感越强烈。等待越久，就越是期待，尽管就像火车那样，我们上车时已经告诉了自己“只是个熟悉的城市”，而在日夜的颠簸后，我们却依然欺骗自己希望故事可以有一个全新开始的故事，或者有一个并未完结的完美结局。不同于现代人的快餐生活，我却很喜欢坐火车带来的神秘感和期待感。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或是一片漆黑，我一次次地问自己，自己的火车又将开往什么地方，我等待了这么久，未来的人生会是怎样？

哈尔滨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路上随处可见的冰雕，每座建筑风格趋同而细节独特。我和好朋友们走在中央大街，吃着纯粹的牛奶砖，冻的牙齿在抖，而又一路说说笑笑洋溢着快乐。我们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前边广场的一群鸽子随着人们接近的脚步一轰而飞向天空，转了一大圈而又落回到了教堂的屋顶。而教堂本身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居然让我有了穿越到欧洲的错觉。在这里，我想象着哈尔滨的少男少女们在教堂外约会的场景。天空下，教堂边，身边又围绕着白鸽在脚边走走跳跳，男孩握住女孩的手，温柔而轻缓地把她揽在怀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了，也会投来带有祝福的微笑吧。

那个时候的冬天，可以寒冷地这么安详这么美。没有了绿色，却又有古典而优雅的建筑和漫天的白雪来弥补。带着心爱的人来这座浪漫的城市，踏着满地积雪，站在公交站牌边等待的时候，搂过她指着路上的LOVE冰雕告诉对方那就是自己的心。这样的怀抱，这样的表白，是如此的唯美浪漫，让我不禁神往。

我和海鸥去过很多城市，一起欣赏了各种风景。而最为遗憾的便是没能牵手来过哈尔滨，这个最适合带着爱人一同享受的浪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