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深圳不穿裙子

那年，香港还没回归，我们初中毕业了。学校举行的毕业晚会，我们没有去参加。在我家，我们几个最要好的同学，早就约好了，搞了一个小的，我们内部的聚会。我们每个人找了各自的理由和老师请了假，就像我们各自的心里，都有着不一样的心思一样。我的理由是弟弟生病了，妈妈带着去了县城的医院。爸爸带着姐姐和妹妹去了外婆家帮忙收稻谷。晚上我得在家照看着点爷爷奶奶。其实他们当时都还硬朗，老师也了解，不过老师却爽快的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早就了解到这个晚会，还得交点钱，他在街上碰到老师说那我女儿不参加了吧。

六点钟，约好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奶奶就从堂屋的软垫凳子上起身，带上她的烟去了她的房间。爷爷从木楼上下来，问我，靓靓，怎么来了这么多同学呀？我告诉他，我们不是毕业了嘛，这些同学都是要好的，和我一样，都是不再上学了的，到我们家来玩下，也认个地方嘛。爷爷笑着去他的房间里面拿了一些他拿来卖的瓜子花生出来，还有一些糖果，说是爸妈不在家，他也搞不动饭菜给招呼我同学了。同学们都有点不好意思，多少有点对爷爷的敬畏，不过在爷爷说了你们玩，我去老兄弟家坐坐就出了门之后，就都活跃了，七手八脚的吃开来了。

阿华没有吃，她拍了拍手，让大家静下来，就开始点人数了，当然她最在乎的人放在最前面，大健来了没？大健坐在爷爷经常坐的椅子上朗声说，太不光注我了哈，我刚进来的，都没看见我呀！飞儿就乐了，有点黑的脸庞上也看得出飞了红韵的。到了就好嘛，她说。然后就叫小江小江，小江说很大声的到，像点兵了似的，大家都笑，她就不点了，说爱霞，今天是来你家聚，你来点吧。

叶会，到啦。舒唯，在这呢。舒红，也来啦。文珍，在这边。伟岸，在的在的。定成，定成，没人回答，小江说话了，他应该不会来了吧，他和我说他爸可能今天会带他去市里几一个亲戚，说是他想去部队就得去找那人呢。我迟疑了一会，说，哦。啊！那我们六个女的，你们男的只有三个啊，你们赚了！阿华嘻嘻嘻哈哈的说。大家都笑了。

吃着瓜子，我们都坐了下来，就开始说话，那时候也不懂应该怎么样开始这个聚会，就那样吃着说着，其间阿华跑回家一次，她家就在我家斜对门，她去拿了一些她大伯从县城拿回来给她们吃的饼干和糖果之类的，还说自己怎么那么傻，不会提前拿些过来，又说要不是她爷爷奶奶不好说话，去她家聚还好，她家大。叶会说没事啦，怎么也会在爱霞家的，她妈妈是我们的忘年交呢，她爸又热情，舒红他们也附合着说爸妈对他们好，没有看不起他们乡下的。我只在旁边笑，这还有什么乡下不乡下的，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小乡镇有什么，乡村又有什么。小江就问我，你打算去哪里做什么呀，我说还不确定，我想学开车，可是我妈已经让我姐给在东莞打工的表姐写过信了，想让我出去打工呢，小江说他想去学个手艺，我说那挺好的，舒维只叫嚣着要先去她在深圳的姨那里见世面去，她姨每次回家都派头十足呢，让人见了无不眼红的，就是走远了，还舍不得不看呢，一直要到看不见。文珍说，哎，我爸让我去学医，说是稳定，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学，成绩都没不知道够不够去读呢。舒红说，你们都好，我最烦啦，我妈说我不小呢，让人给我做媒！我们都笑得乱七八糟的，她气得，白里透红的脸蛋煞是好看，一点没有让人怕的不敢笑的样子。文珍说，没事，以后我当医生了，你生孩子我接生，哈哈。伟岸说，你们看我这身材，是不是应该去填警校呢，叶会说可以啊，以后好保护阿华，看她瘦的。阿华又不好意思起来，伟岸说，阿华你有没有想过要干嘛呢？我呀，就想去广东淘金，赚钱，用最快的方式，赚最多的钱，然后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说的是出国去玩哈！阿华一说完，伟岸就说，嘿，看来只有大健保护得了阿华啦，大健想当公务员呢，是吧，中国的公务员，嘿嘿！这话一出，阿华就直直的看着大健，他的回答，是阿华最期待的了。大健却似笑非笑的说，我的去向再看吧，能上个中专有资格考呢！我们那时候还流行考中专，考上了就好像农转非了一样。后来大家又都说了些什么，无非是接下来想干嘛，伤感也不是那么多，可能都放在心里了吧，对个别的不舍。

一直到爷爷回来，到我们结束那个小谈话的聚会，定成也没有来。只是爷爷回来后说你们还没走呀，我先上楼去睡了哈，你们，除了阿华近，也别回了，今晚就在这睡，有的是床哈，爱霞你安排你同学吧。我说嗯，阿华却先哭起来，说我也不回，我也在这挤，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一个个的，女孩子们，都接着流下眼泪来。大健却低吼着说别哭好不好，和你们玩得好，就是因为你们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婆婆妈妈的，你们这会倒又一样了，没意思。小江却叫着反驳他，女孩子嘛，你也知道他们是女孩子啊，离别能不伤感嘛！伟岸拥抱住小江，我也抱住文珍，叶会也过来了，不知道怎么着，我们抱成一团。。。有笑也有泪。

然后舒唯说，好啦好啦，说不定以后你们来深圳，我还可以接待你们呀，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在一起工作，甚至一起生活呢，我说对呀，我听表姐说东莞离深圳不远呢！舒红说可是他们说深圳好乱的，都是穿裙子的女人呢，我妈说穿裙子很危险呢，外面男人也那么多！那我们就不穿裙子嘛，叶会说。那要是我也去了深圳我也不穿裙子，在深圳不穿，阿华也说。那你们几个就约定在深圳不穿裙子哈，文珍说。人家要是说你们脑子有病，我就说我是医生，我确认她们没病，哈哈。好像她已经当上医生了一样，一会要接生，一会要给我们下诊断书。

这个约定很不错啊，小江说，爱霞本来就不爱穿裙子，是吧，爱霞？我得意的笑了，我不爱穿裙子，也不爱留太长的头发，我何尝不是个不喜欢累赘的清爽女了呢！

直到我把大家都安排好睡了，我还在想这个约定对我真是没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