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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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种种
杯中的菊花茶见底,我知道,我不该发火。虽然作为编辑而看到作者怎么也拿不出作品是很烦恼的,但我的工作就是想方设法让作者写。听起来像是某电影的台词,但是我没有那么疯狂。呵呵,我端着苗有淡草图案的陶瓷杯站在落地窗口偷笑。
虽然作为编辑有时需要与作者沟通,一起吃饭,喝茶是很平常的,但是对于全国各地的写作者来说,我不可能一一做到。还好,有网络。可以纵情放纵沉溺而能很好的自我保护的地方。
我是个很大牌的编辑,虽然我的祖辈都是地道的农民。据说,他们从民国前就已经是农民。我本可以活的很安逸,但人活着从来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我远在几千里外的大山里的父亲母亲,还有那里的3个兄弟姐妹。想想,自打贷款上了大学到现在打牌的编辑,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唯一的联系就是每月固定的给家里汇钱。我觉得,我是个逆女。可是生活也就是这样,没人看到你光鲜外表下的龌龊。他们在意的只有那浮华的光鲜。
这个春节,我登上了回家的飞机,但是还是要搭3个小时的火车,7个小时的汽车,然后2个小时的徒步的山路。
毕竟生活的轴总是向前运作的,一路的环境比我想象中要好,所以,我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到了村口,几乎没人认得我。还是那么一张张淳朴的脸,而我,昔日的与他们一样的皴裂的脸蛋现在却被悠然的淡妆隔离,粘连得头发亦变的飘逸。还有什么不变的么?也许就只有骨子里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了。
“娘。”对着正在烧过做饭的白发苍苍的那个倭偻的身躯,我叫了,瞬时泪如雨下。比我离开时的身体更倭偻了,发,更白了。
晚饭,我与爹娘。
据说大哥到山下的镇上做贩菜的生意,两个妹妹也出嫁了,随着丈夫到外面打工。那么,就只剩下这年迈的父母。但是父母还是笑着说其实大哥还是经常来看他们,一、两个月就送来米面,日用品。而今年过年的菜肉也在前几天送了过来,因为节前大哥是要忙的,没有时间过来的。而两个妹妹前年回来过一次,每年都会汇钱过来。但是父母仍说,其实汇来的钱他们也用不着,都留着到过世后还给我们。
这样的淳厚,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有颜面。于是,跪了下来说:“对不起。”
10天,我在这阔别了十几年的家里呆了十天。打柴,烧火,做饭,杀鸡,蒸馒头,帖对联,放鞭炮,曾经那么欢愉的童年向往的每年特有的那几天的喜悦,我重拾着,感受着。
临行的前一晚,娘握着我的手,在铺着磨光了颜色的衣服裁成小垫子的小板凳上映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我的脸。突然我好想吃小时候常吃的玉米面做的小窝头。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怕再增加爹娘的负担。我知道我此刻说出来,那么必定明天早饭会有热气腾腾的黄黄的小玉米面窝头摆在已忘了年轮的小木桌上。这是怎样的爱,我不曾做过父母,所以还是不能完全体验这父母的心情。
火车上,我盯着沿途的风景,打开我的本本,想写点什么,却终究没有。
节后,我依然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感受着酒绿灯红,依然高傲的做着我打牌的编辑。唯一的不同,是我脾气收敛了很多。这样,似乎我也感觉到了别人的友好。真诚的对视的微笑,而不是惯用的人间的商务表情。
“叮咚,叮咚。”我的门响,我很怀疑是谁这么晚来敲我的家门,我看表,已是快凌晨1点。虽然我习惯1点后睡,但还是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
“你是?”我确实不认得这样的人物。故意表现不土的衣服反而会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那女孩很结巴的说:“上堂村,刘二姨家的小凤。”
我揣测了半天,终于迷糊过来,我山里老家八竿子才打到的亲戚家的孩子。“快请进。”我还是微笑着让这丫头进来。看起来不过16、17岁。
原来,春节回家的几日,我父母提过这个刘二姨家的小凤,问我能不能给在城里找个活干。我当时就说以她这样的条件怎么好找,除非辛苦点的,我可以试试。我只当的饭后的闲聊,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来。而且是一个人,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一个只到过山脚下县城的16、17岁的女孩子能一个人搭汽车,火车摸索到这里,是很等的不容易。突然地,我很心疼着这个眼前的女孩。
牛奶,放了青菜的煮方便面,面包,我家里也只有这些可供维持饥饱的东西了。
小凤吃完已经凌晨3点。我教小凤如何使用电热水器,然后小凤洗澡,我则从柜中取出另一条被子,因为我家就一张床,人家又是客人,都是女的,就将就挤一下了。
我本打算这几天找朋友,托关系给小凤找份保姆的活,但是每次回家都看到所有的家具一尘不染,又有可口的热饭热汤,就有点犹豫了。
“小凤,你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晚饭间我边舀着汤边问。其实是小凤要为我舀的,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一直认为人要亲力亲为,尤其是自己的事。
“什么都可以。我很能吃苦的。”小凤有点紧张。
“你什么文凭啊。”我抬头看这个羞怯的女孩子。
“初中没毕业。”
“呵呵,这在城里可不好找啊。”我笑笑,确实的,这样的资历又这么小,不做保姆,超市的服务员,又能做什么呢?
饭后,我们一起收拾完,我上网,查资料,与我负责的作者交流着,确切的说是闲聊。一边在自己的博客随便的写点什么。
“对了,你会上网么?”我突然问坐在身边的小凤。
“不会。”小凤低下头。
“没关系。”我说,我会教她。
第二天,我从单位拿了基本电脑基本知识的书给小凤。我突然后悔怎么不给小凤抱个电脑学习班,也省了我的麻烦。但是小凤的基础……26个英文字母都不太认得。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我的大学时光。
“莲姐,别抽那么多烟了。”小凤帮我倒了杯水并这样对我说。
“没事。”我将水放到透明的没一丝杂质的玻璃茶几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我笑。我知道小凤是不会理解这样的借喻的。
储物间被整理出来,加了张床,给小凤的。就这么算是正式的家庭成员。我喜欢家庭成员这个词。在外面十几年的单个漂流,现在怎么说也有了个人陪,我还是挺高兴地。
一个月后,我给了小凤800块钱,不多,真不多,作为她为我做饭做家务的报酬。我看出小凤很忐忑,我笑笑说:“这并不多。是已经扣了你吃住的部分和学习电脑的费用哦。拿着吧,等你对行情了解了,就会发现我是个葛朗台了。”
也许小凤也不明白葛朗台的意思了,但是还是收下了。我知道这几百块钱对于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凤进步的很快,我打算给她报几个学习班,过个一、两年的,就能找份轻松点的工作了。
看的出来,小凤对我的工作很是羡慕。每天就是审阅稿子,与作者沟通,修改,定稿,每月又有那么高的回报。我总是耸肩笑笑。我所付出过的,与正在付出的与我所得的是成正比的,这很好,我明白很多人就是辛劳一辈子,付出的还是远远地大于回报。这就是不能避免的一种社会的化的不公平。而小凤,她还不明白她从我这里所得到的其实是比她付出的多的。我想,她终归是会明白的。活着就是不断学习,积累的过程。聪明人就在于也总结别人的经验教训,这是条捷径。所以成功的一般都是聪明人。
暗夜,我抽着烟,感受从任何角度空气传来的寂寞。
“莲姐,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小凤拿着本书问过我问题后又问我的私人问题。
床上我往里靠了靠,示意小凤过来。其实我们习惯了这么聊天,什么山里的柿子了,蝴蝶了,初中有男生喜欢他了,但今天的问题怎么就指向了我身上。
“我也不知道。”我抽着烟,看着隔着空气的远处的墙。
“是你眼光太高了吧。”小凤笑,显然,一个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有了心仪的人。起码是这样。
“那么你呢?”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女生是希望能将自己的甜蜜宣告给世上每个人的。
“我?我什么啊。”小凤继续笑。
“不老实!”我抓小凤的腋窝,挠小凤的身体,小凤笑的不行了,举了白旗。
原来,她喜欢上了小区便利店的一个男孩子。我很少注意这些,但经过了小凤提及,有意无意的我会留意一下。
超市,我与小凤一起选购。那个男孩子正在摆货架,而且与旁边的服务员说个不停,是属于很Hai的那种。染着肆意的黄色头发。洞洞的有点夸张的牛仔裤。不过有一点是我喜欢的,就是左耳的耳钉。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打耳钉的左耳特别的迷恋。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这将是场没有结局的恋爱。小凤与他。而没有结局的结局,也将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香薰,我喜欢的,最后一盒,但拿到的一刹那,另一只手也附在那个盒子上面。
同时收手,好奇的望去,四目对视,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着大大银质耳环的女孩。怎么这么面熟呢?
生活就是这样,就是有时太平淡了,才将心里的欲望发泄出来,结果成了小说。但是这不是小说,那瓶香薰我没拿。一个微笑,我转身。
除了收银台,香烟的独立柜台,又与那个女孩相遇,还是几乎同时说出的烟的名字。我们的选购量都是一整条,但偏偏服务员说就只剩了一条。笑,我从未想过小说中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偏偏就发生了。
结果我的购物袋里多了5白色为基调包装的香烟。
“莲姐,你笑什么呢?”小凤问我:“从超市出来你就一直在笑了。”
“哦,没,没什么。”我溜进我的卧室说:“洗洗睡吧。”但是我,却偷懒了一次,没有洗澡。
怎么会,那次的经历竟被人写成小说的一环还交到我这里验稿。我抽着烟,在我的办公室,我想我此刻的表情很复杂。
“徐凝,帮我查查这份文的作者资料。”我将这篇文交给我的助理并说:“哦,快点,我急用。”
一小时后徐凝拿了份档案过来。
“谢谢,辛苦了。”这是我春节从老家回来后对帮我做事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哪怕只有几个字,却能换得更好的回报。因为,是真心的。
亦杉。女。五年前给编辑室投过稿,当时小说一出,就成就了市场异常的轰动。但是此后再未来过稿,而当时的接待编辑就是我。
这样啊。我默默说。
晚9:45,一切收拾妥当。我将今天收到的那篇文作者的QQ加上去。网络的好处就在于异常的方便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双方。
等验证,我燃着烟,盯着桌面右下角QQ标志发呆。晚11:49,没有任何验证消息恢复。凌晨1:23.仍是如此。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我以为就这样消逝了,我们的联系,就是以投稿与验稿吧。
“不好意思,我是亦杉QQ前几天被盗了。”13天后晚10:12QQ图标闪动,是请求我验证的。
“哦。”通过,并申请对方为好友。等着验证。
很快,加上了。
海天阔地的侃,隔着网络,我们都是真实的,也都是虚拟的。不觉,1点过了。
“不好意思,我明天上班,就先睡了。”我发过去。
“恩,明天见,晚安,好梦。”
其实,我并没有说我明天一定会来。
第二天晚8点。
“莲姐,我出去了。”小凤慌张吃过饭就说。
“恩,不要太晚回,玩的开心点。”我边用筷子优雅的夹着菜便招呼说小凤。
恋爱是个很奇妙的事情。
晚11:02,我上线,因为我一般晚饭后都会散1个半小时的步。
“Hollo,你终于来了。”亦杉发过话来。
“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那种烟你还有没。我的抽完了,还没买。”
“是么,我的最后一根。”我说的是实话。
“那么——”
“什么?”
“一起去买怎么样。”
“现在?”
“现在没了,你说呢。”
“我感觉是小说里的情节。”我说。确实的。
“是啊,因为你我,都是为小说而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亦杉这句话里深处的没落。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那间超市不是昼夜营业的。
不知道就这么走了多远,路边的夜市摊,各种烤肉、蔬菜串,夹着啤酒,我从未这么放肆过。至于烟,路边的便利店买的不合口味的。
谈天说地,放肆的笑,放肆的叫,我觉得我爱上了这种感觉。
“第一次来?”亦杉握着啤酒瓶子问我。
“恩。”我捋了捋额前的发,如实回答。
“平时都是酒吧?咖啡馆?”
“没有。就在家。”如果不是亦杉问我,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娱乐消遣的。
“干杯!”亦杉用她的啤酒碰我的啤酒:“为我们美丽的高贵的大牌编辑是如此的……”如此后面没词了。
“哈哈!你笑我。”我笑,我也想不出可形容我的其他的词了,就这样,一个大牌编辑,一个传说中的小说家就在这个烧烤的夜市摊江郎才尽了。
……
“不好意思,我洗手间。”我起身。
“那边。”亦杉指了指东南的方向。有一处亮着灯的建筑。
“我回来了。”我用刚洗过未晾干冰凉的手放到亦杉脸上。我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手无遮拦。
“我想你。”没想到亦杉竟握住我的手这样说。口气里并没有一丝敷衍与不真诚。
我抽手回去。坐下来,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
付账,亦杉付的钱。我没谦让,也没拒绝,下次我请就是了,我讨厌虚伪的推推搡搡。
“你住哪栋?”我问,进了小区门口。
“13栋17楼B座。”亦杉点了根烟,那么悠然,那么优雅。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吸着带有亦杉唇纹的烟。
我没有说我的住处,我想,亦杉是知道的。
躺下,已凌晨3:47。
未眠,单位的休息室,我打着哈欠冲着咖啡。
“赶稿了吧。”徐凝递给我一块蛋挞。
“呵呵,像么?”我接过那蛋挞:“挺美味的,哪家店,我也去买一点。”
闲谈,我喜欢这么没有任何身份界限的聊天。毕竟是在休息时间。
下班,徐凝带我穿过大街小巷,到了一家很小的糕点房。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摸到这里的。但是很快我明白了。蛋挞师傅很帅哦~~~~虽然徐凝已经结婚2年了,但是对与帅哥的吸引,还是不能自拔的,但只限于观赏,就像迷恋水族箱中游弋的热带鱼一样。与感情无关,与爱情无关。
回来的路上徐凝对我说其实他们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那小子身上就散发着一种Tiffany还是Channel都找不到的香味。于是,我们的徐凝同学就一路错过4站,又跟着这位帅哥穿插了3条街道5个小巷来到了这里……
“对了,你说我的故事能不能写篇小说哦。”徐凝舔着蛋挞上的奶油问我,幸好是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如果在公交……
“何止是篇哪,简直就能写部20万字的史诗。”
“哼!”徐凝继续舔她的蛋挞,真不知道我们这位可爱的打牌编辑助理是怎么应聘上这位子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这种纯真的性格的。
早晨,徐凝感激涕零的帮我冲了咖啡说:“大牌编辑大人就是打牌编辑大人,才一个晚上就将鄙人的故事写了4000字的小说。”
“喜欢就好,如果不是时间仓促,还可以写的更圆润一点。”
“可别,这样就够好了,不然你又让男女主角劳燕分飞了。”
“飞到你位子上吧,徐凝公主。该上班了,哦,对了,谢谢你的咖啡。”我开始翻阅我桌上厚厚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