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无愧流水情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

快下班时，睢阳接到了胡先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很温柔的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已经知会你家，要和你出去吃饭庆祝。等一下你过来我办公室。好吗？”

睢阳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胡先生是此间玉雕公司的董事长，中年丧偶，对温婉秀丽的睢阳很感兴趣。

睢阳家里开着一间玉器店，所以父母亲都很看好这门有利可图的亲事。

但刚刚要过十九岁生日的睢阳对这位胡先生一直抱有消极的反抗情绪。交往半年多来，睢阳几次拒绝了胡先生关于订婚的请求。为此惹得父母很是7不开心。

下班后，睢阳换下了工装，去后楼董事长的办公室。胡先生正埋头在文件堆里，见她进来，以下颌示意她在对面沙发上坐。

胡先生也是白手起家打天下，因为长年为生意呕心沥血，他头顶已半秃，下眼袋松松垂下，四十出头的人，倒象五十多岁。

睢阳坐下来，捡起几案上的杂志。是最新一期的《珠宝玉器》。她饶有兴趣的细细翻看。

“等急了没有？临时有点事，处理完了，出去玩才安心。饿坏了吧？”不知何时，胡先生已经站在了睢阳身边，将手搭在她纤秀的肩上。

睢阳忙放下杂志，借着起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掌，微笑说：“不饿。”随他走出办公室，面上毫无不满之色。

胡先生就喜欢睢阳这一点儿，性情随和，善解人意，随高就低。

二人上车，刚出公司大门，睢阳突然叫道：“停车！董事长……请停一下。”

胡先生一怔，随即，他也看到了公司门口站立着的衡阳。他将车子泊在大门一侧。

睢阳急匆匆下了车，走到衡阳面前。还没动问她有什么事，已经看到了她稚嫩的小脸上明显的红肿。

“衡阳又挨打了？……是妈还是爸？又为什么事？”睢阳心里一阵紧揪的痛。她母亲共怀过八个孩子，留下的女孩子，也只有她和二妹衡阳。衡阳今年十一岁了，因为是女孩，很讨父母的嫌。没谁把她当回事儿，几乎象只小猫小狗糊弄长大。幸亏有睢阳这个大姐姐百般照拂，否则真不知能否活到现在。

衡阳本来没哭——郑家的女孩从小经见多了打骂，只要不伤筋动骨，一般是漠然置之。但此刻见到唯一疼她的姐姐，衡阳忍不住哇的一声哭起来。半天，睢阳才从衡阳哽哽咽咽的话里听出个大概：四岁的弟弟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负责监护的衡阳情急之下拉住了他一条胳膊，将胳膊肘部拉脱臼了。气急败坏的妈妈给了她一个耳光，打车带弟弟去医院，临走时说，回来要好好“修理”她。衡阳不知道弟弟的伤有多重，等待她的惩罚又有多厉害，所以吓坏了。

胡先生也过来了。他对睢阳说：“不如带衡阳一起去吃饭，多一个人更热闹些。”

睢阳颦着眉说：“爸爸今天去石佛寺进货，大约还没回来。妈妈去了医院，店铺一定歇业。我还是赶快回家看看吧。”

胡先生也知道睢阳的父母利害，虽觉遗憾，却也不便勉强，就送她们姐妹俩回去。

到了郑家附近，两姐妹与胡先生告辞上楼。郑父已经回来了，满面风尘憔悴，正躬着身子察看一箱开了封的玉货。他一抬头，见是睢阳进门，就惊讶地问：“胡先生不是要请你吃饭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睢阳说：“董事长临时有客户相约，说改天请我。”

郑父还不及说话，郑母一眼看到躲在睢阳身后的衡阳，稍一思索，她便明白了事情原委，随即毫不犹豫地捋起袖子，劈头盖脸打来，骂道：“小骚货，是你去勾睢阳回来了？丧门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家里呆着会霉了你？又去浪来浪去做什么？”

衡阳被打得直不起头，缩着脖子，一溜烟向楼下跑了。

郑父才明白睢阳不去约会的原因，大怒，对睢阳骂道：“讨债鬼！前辈子不知欠了你们什么，这辈子该填还你们！没能力的赖在家里吃白饭，有能力的，也黑着心肠不肯帮父母一点儿！最好都他妈的滚蛋！老子这里不养闲人！”

睢阳充耳不闻，走去厨房，熟练地打开炉子，将饭煮上，菜筐里选好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备好了，方回卧室看弟弟。

三居室的房子，一间做店铺的库房，一间是父母的卧室，剩下一间姐弟三人住。

睢阳见下铺床上，弟弟正睡的香，想来他的伤已经医好了，就放下了心。

郑母也走了进来，坐在床沿上，眼睛望着儿子的睡容，口里对睢阳说：“你和胡先生到底什么时候订下来？今天你爸去镇平，陪足了笑脸，厂家才按低价给了这一批货，粗制滥造的东西，一看就是廉价的玻璃充翠，那里卖的上价！等你的婚事说定了，你爸也可以将店面重新装修一下，从胡先生公司赊些真正上等货卖，多赚几个钱！养了你快二十年了，你还这样不识好歹，一点也不能体谅爸妈的心，拗着情子不紧不慢的，也怪不得你爸生气骂你！”一顿吵得孩子醒了，咧开嘴要哭，郑母方住了口。

睢阳抽身出去，到厨房将煮好的饭端下来，拿菜锅炒菜。蔬菜炒好，又从陶瓷缸子里拿出自己腌制的各种酱菜，装好盘，麻利地端上桌子。

一切准备就绪了，还不见衡阳回来。睢阳想：这丫头今晚真是害了怕了，竟连饭都不回来吃了？就抱起弟弟，下楼去找。一直找到对面大街上，见衡阳正坐在路阶上对着车来车往出神。

“衡阳，怎么还坐在这儿？快回家吃饭，爸妈已经不生气了！”

衡阳怏怏地站起身，握着了弟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摇了摇，见他已经不哭不闹，方才放了心。依偎着睢阳一起往回走。

“姐姐，你什么时候和胡先生结婚？”

“你想让我和他结婚啊？”

“想。”

睢阳怔了怔：“……是爸妈让你这样对我说的？”

“不是。是我自已想的。胡先生有一次说，如果你和他结了婚，让我随你去他那里住。我真想离开家，和你们一起生活啊！姐，你快结婚吧！”

睢阳呆立路中心。一时间心灰意冷。

便是妹妹，也在迫她出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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