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阑珊

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感觉，应该是从额角蔓延至每一根神经的痛感。然后是一张脸，一张漂亮但是却陌生的脸。他是谁？这个小男孩是谁？

我与他对视了一下，喉间像被一丝痰黏住了，想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似也被我这么看的说不出话来。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

“醒了。”是肯定句。

“嗯”我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他似乎也在观察我，那种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谁？”

这个问题好像验证了他刚才的猜想，“你失忆了。”

还是肯定句，他并没有问我。

失忆吗？莫名的恐慌，我是谁？我越过他看了一眼房中其他的地方，企图从这些事物来找回一点线索。

陌生，完全的陌生。

“我是谁？”我现在更想知道我是谁。

几乎没有迟疑的，“你是大燕国的清河公主。”

大燕国的清河公主？我知道这个身份应该是高贵的，但从心底里竟没一丝欢喜。反倒觉得无比的陌生。

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孩子。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但那种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我印象中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我的印象中？好像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吗？可是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用脑过度，我难受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他还是一种探索的表情。

这么细微的表情竟然也被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一定不简单。这是我潜意识里的想法。

“没。”我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躺回去了，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对话和思考已经用光了我的力气。我像一块腐朽的木头，闭了眼就烂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房间里又是一阵的沉默，只有我微弱的喘息声，此时也是分外清晰。现在的我仅剩的力气只能用来呼和吸。

“你好生歇着吧。既然醒了，明日就照计划启程吧。”我听见他转身离去。很轻很轻。

原计划启程？什么原计划，我还来不及去多想人已经又虚弱的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个侍女叫醒的。我做了一个梦，混杂着各种颜色的梦，像是壁虎的卵里面流质的质感。

“公主，洗漱一番该启程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侍女，在我床边毕恭毕敬的候着。

是的，昨天那个孩子说要按什么原计划启程。那个原计划是什么？我其实还不知道。

“去哪里？”我试着掀开被子做起来，但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那个侍女看我如此艰难上前扶了我一把。

“长安”她的声音硬邦邦的，让我很不舒服。

我还是问了一句去那里干嘛。

我跟她说我脑袋撞了失忆了，让她多给我讲一些。

她告诉我，大燕被大秦灭国了。我这一趟过去是给大秦的皇帝做妃子的。这算是俘虏吗？有这样一个枕边人，大秦皇帝晚上能睡的安心吗？

由侍女扶着坐到了镜子前，镜中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色苍白，额上包裹了一块白布。伸手从脸颊慢慢摸上额角，触到了伤口。微微的刺痛将我的思绪拉回。

这个陌生的孩子，这张陌生的脸。

“那个大秦的皇帝多大了，你知道吗？”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竟然莫名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从镜中看了一眼那个侍女，她好想并没有想到我在这个时候会问这种问题。

“三十有二”

好吧，这个年纪。其实是有点大了。我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算起来他至少比我大了有十七岁。总有一种违和感，他儿子女儿估计跟我一般大了吧。

侍女将我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但是又不失美感的髻，速度还是蛮快的。她告诉我等下会有太医来帮我换药，换完药就要启程了。

我竟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对这里的不舍，即使她开始的时候说话是硬邦邦的。

等到太医来为我换好药，已经是正午了。我由侍女搀扶着走到了大殿门口，一顶轿撵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几个奴才看我来了微微行了个礼。

上了轿，沿着青砖道一路过了几个门。到了宫门口，那里已经等了很多人。我还看见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孩子，他就在两个青年的身后。骑在一匹与他身型不符的高头大马上。

那个孩子是谁？我问身旁的侍女。

侍女告诉我那是我弟弟，中山王慕容冲。另外两个在他身前的一个是原大燕的皇帝慕容暐，另一个是济北王慕容泓。

她原是死活不说那三人的名字的，说是不敬。可是我说我失忆了，她不告诉我就等于白说。她最后无奈也只得说了一次。

我一上车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启程，车轮和脚步声慢慢响起。

我要离开这座才看了一眼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