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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前

帝都苍城。

夜色渐浓,子时已过,白日里繁华的都城亦归于平静,只偶尔听到不知哪家孩子的啼哭声,却也马上又被大人哄歇,继续陷入沉睡了。

只除了丞相府。

青砖红瓦琉璃阁,精致华美却带着优雅古朴,花千树却无心观赏,只低着头匆匆穿过回廊直奔正厅,心思百转千回,却也猜不透父亲如此急急召她回来的原因,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身后亦步亦趋的纤云看见小姐的小动作,也跟着撇了撇嘴。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已看见正厅,灯火通明,两列红衣侍卫直挺挺列在两侧,厅门敞开,老远便看见丞相大人坐在主位上,正一脸凝重的看向她的方向。

花千树眉头皱的更紧,却也只能加快脚步走进厅中,抬眉一扫,大夫人、二夫人,妹妹花亦舞,连远在边关的花亦尚都召回来了,花千树心一紧,又有些无奈的跪了下去,“千树给父亲、大娘二娘请安。”

主位上的花湛看着跪在地上满脸奔波风尘的女儿,眼睛忽然有些热,这个女儿,他从小便不太关注,出生当日便把她交给鹊桥山若水寺的颐心师太抚养,虽说这是她母亲的遗愿,可自己???也确实对她关心太少了些,就像这次,已是四年没有见她,如今召她回来,还是为了??????

花千树静静的跪着,老爷不说话,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开口,大夫人只得轻轻唤了声“老爷??”,花湛一惊,赶紧起身走下主位亲自扶起花千树。

千树的心却是猛地一沉,父亲亲自扶她,此事定是非同小可,只希望???不要太苛求才好。

“千树连日奔波也累了,先坐下喝口茶再慢慢说。”花湛转身回到主位,似是有些不敢看女儿略带询问的眼。他有三个夫人,大夫人即千树的娘亲,可是在千树出生时便难产而死,后又娶了二夫人秦氏,却因为秦氏进府时大夫人已死,秦氏便顺理成了大夫人,秦氏膝下有一女,即花亦舞,后又纳了二夫人,二夫人生下了府中唯一男丁花亦尚,所以虽是妾室出身,地位却也不低。

对于这两个弟妹,千树并不了解,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毕竟这二十年来才见过五次面,只听说花亦舞乃是帝都第一美女,如今细细一看,倒真的是当之无愧,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口若含朱丹,指如削葱根,说的大抵便是这样的小家碧玉。千树在心里自嘲一笑,这样的温柔可人儿,她却是永远学不会的。

再说她这个弟弟,虽然年方十六,却已是驻守边关的老将了,听闻他八岁便上战场,立功无数,可如今官位却只是个副将,千树细细一想,这定是父亲的意思,树大招风,功高盖主这样的道理,他定是懂的。

千树抬眉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花亦舞,刚才进门她便感觉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如今细看,那眼神??好似有些期许,又有些不忍,还有些别的什么,却是有些复杂。

还未细想,花湛已轻咳一声开了口:“千树,此次急召,你三日奔波,爹爹也知道你累了,只是此事实在紧急,事关花府未来前途,若走错一步,花府便会万劫不复。”

花湛适时住了口,目光沉沉望向千树。话已至此,千树只得开口:“父亲大人请讲,若千树所能,定竭力相助,何况,千树也是花府一份子,护卫家人,也是理所当然。”

花湛脸上一红,这些年,他们心里,却是早已没把千树当做这一家人,甚至连她这些年在若水寺过的如何,做些什么,他们也是一无所知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花湛却是不得不厚着脸皮开了口:“前些日子,睿王爷前往西凉平反叛乱得胜归来,圣上龙颜大悦,恰好你妹妹亦舞上月在丹桂节上一曲震帝都,博得帝都第一才女的称号。”

睿王爷???千树眼神一暗,袖中五指收紧,神色却是不变,身后的纤云亦是有些担忧的偷偷望了自家小姐一眼。

花湛说到此却是住了口看向花亦舞,眼里有掩饰不了的骄傲自得,千树在心里暗暗摇头,这树大招风的道理,花湛还是理解的不够透彻啊,却听花湛又接了下去:“前日,圣上下了圣旨,为花府千金和睿王赐婚???”

赐婚,千树猛地抬头看向花湛,复又转头看向花亦舞,睿王和花亦舞??是十分相配啊,而且这桩婚事,对花家有百利无一害,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千树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花湛,花湛吸了口气,只得接下去:“上月丹桂节时,你妹妹与啸王偶遇,谁知他们??竟已私定终身??”

千树心里一震,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话已至此,她再一回想,刚才花湛说的是圣上为花府千金和睿王赐婚,定是他以为花府只花亦舞一位千金,所以并未指名,那么如今花湛的意思是???

“姐姐,姐姐你帮帮我,我与啸王一见钟情,我不想嫁给睿王,真的不想,姐姐,此生不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我宁愿一死!”花亦舞适时的跪坐到千树面前,紧紧抓住千树衣袖,话到三句,已是声泪俱下。

“你们??是想要我替代亦舞嫁与睿王?”千树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花湛,他明知皇上圣旨中说的是花亦舞,仅仅因为花亦舞说喜欢奕王,便要她代嫁,这样,就算她嫁过去,若是睿王发现她不是那个倾国倾城的花亦舞,她的日子会好过吗?她也是他的女儿,可是现在,他紧紧为了小女儿的一句话,就要赔进大女儿的一生???

千树的心瞬间有些凉,是,她是不曾对这个家,对这些所谓的亲人抱有任何的幻想,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始终是她唯一可以称得上关系密切的人,现在,就为了花亦舞的一句话,全家人都在殷殷等着她答应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而且看这阵势,若是她不答应,他们怕是也会将她绑上花轿的。

纤云有些担心的捏了捏千树的衣袖,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千树在心底自嘲一笑,自己还是不够冷静啊,吸了口气,神色又恢复了清明,忽略旁边神色各异的众人,慢慢走到花湛面前,看着因为自己的质问脸色有些苍白的父亲,定定的看了片刻,花湛嘴唇微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间厅内气氛有些尴尬,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千树忽然一笑,淡淡开口:“千树答应???嫁给睿王。”

话一出口,身后的纤云忽然一震,手边茶碗差点打翻,却又慌忙稳住。

众人都有些愣怔,似是没想到千树如此容易便答应了,尤其是花亦舞,嘴张的足足可以塞进个鸡蛋,那些准备许久的说辞,好似???都用不上了。

倒是花湛终究是老狐狸,一瞬间的呆愣之后便瞬间回神,喜笑颜开的拉过千树的手,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却不知他说的好是什么好???

千树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退了两步,无视花湛的尴尬,面带淡笑的问道:“婚礼在何时?”

花湛尴尬的摸摸鼻子,“十日后。”

千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十日,对于正常的婚嫁时间是有些紧,可是对她来说却是有些长了,她这些年来在花府呆过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日,她实在是没办法喜欢上这个到处是规矩到处要行礼的地方,不过她要做的事,应该只是等着到时候乖乖上花轿,正好,她也可以趁这十日安排些事情???

“父亲大人,那女儿就先下去休息了,还是住在以前住的青林小筑吧,不用另外收拾了。”千树说完,不等花湛回应,便带着纤云转身走出厅外,他们既已撕破脸不顾亲情,她便已无需客气了,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总是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们做些什么了。

而厅内的一干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竟是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版权: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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