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青春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很特别，或许这是每个人的通病吧，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离开了谁这世界就运行不了。

直到现在，都还很感性地认为是这样。小时候，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别的父母都老吵架，而我的爸爸妈妈却一直相敬如宾。同院的小朋友每天都会干很多活，洗衣服，煮饭，砍柴，喂猪等等，而我和弟弟，因为有爷爷奶奶在，根本什么都不用干。尤其是院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后，他们的孩子就更苦了，而我们一家六口，就一直快快乐乐地继续生活在一起、只是偶尔会羡慕他们父母从外面带回的新鲜玩意，仅此而已，平安，快乐，一切都好。

当我写完这段文字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十二点对海南来说，不算太晚，现在才是夜生活的开始，但我已经累了。

奖学金，助学金，一切一切关于钱是事，都使我烦恼。或许他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很难在社会中立足。无钱、无权，有的只是一颗傻得天真的心，以为微笑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他，徐子阳，一个学生的家长，一个我只见过几次的人，却把我看得如此透彻，我怕。

我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那么天真了。

星期六，又是忙碌的一天。

早早地到必胜客上班。一天8小时，一小时8元，还真是廉价的劳动力。无奈地笑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下午6点，小晨，我家教的那个小孩。准时来到店里，静静地呆在一角等我换装下班，我朝他笑笑，算是打声招呼，他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窗外的风景，人来人往，车来车去，谁又会认得谁，记得谁。

“你的小屁孩来了。”许言用胳膊肘推我。

“回去跟班长大人说一声，我那助学金就免了。反正奖学金也拿得够多了。”

“就你行，要是别人，不争个你死我活。”

我无奈地朝她笑笑，不是我行，而是…

是，到了该家教的时间了。

我走过去，拉起小晨的手，大步向门口走去。

“你的专车呢？”那么一辆引人注目的车子，怎会不入我眼呢。

“他说，我以后可以跟着你。”

“…”我还是不太明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背着他那小书包走了好远。我赶紧跟过去。把他弄丢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那我们现在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家？”

“不去。”

这还真难到我了。去哪儿呢？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NO，ＮＯＮＯＮＯ。游乐园？我自己都没去过，还带他去，他带我还差不多。估计去了两个人都得累死。不是玩，而是…

想着想着，跟着跟着，转眼就到了十字路口。

“停！”不能总任他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在海南，马路杀手还是很多的。

“嗯？”他转过头，用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望着我。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你家。”

“我家不在这。”

他摇头。

“要不我寒假带你去。”

头摇得更厉害了，频率那么高，就差手舞足蹈了。

我走过去，双手托住他的腮。

“那你想干嘛？”用我的鼻子去蹭他的鼻子，弄得他“咯咯”直笑。

“我就要去你家。”用他那粉嘟嘟的小手，掐着我的脸颊，身子还任性地扭来扭去。

“好，你能找着路我就让你去。”我家？在海南，我一直住宿舍，一间屋四个人，哪有什么家。

没想到，他径直朝公交车站跑去。我跟过去，看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那儿，似乎要干什么大事。幸好，他那身衣服不太显眼，不然身边鄙视的目光没把他杀死，都逼得我无地自容。咦，我干嘛这样想呢，太敏感了吧！

由于是下班高峰期，站台上的人特别多，１７路车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随人流上了车却毫无办法。１７路开向哪儿，他要去什么地方。

“满了，满了，等下一趟。”司机大叔向外喊，可人群还是往上挤。

最后，实在上不了了，人群才开始悻悻地往后退。我赶紧往前挤去，挤得我肺都大了。

“叔叔，对不起，我弟弟刚才上车了，他还很小。”我气喘吁吁地抚着车门板。那大叔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不耐烦地说：“上车，上车。”等我一只脚踏上车板，却尴尬地发现，真的没我的位置了。

“后面的往后退。”

等我好不容易站稳，却发现，这么挤，怎么找。他在哪儿，会不会被谁挤了，踏了。想到这，更慌了。“没人闹，肯定没事。”安慰自己，心却跳得更快了。

“小晨，小晨…”一直没人应。

我挤呀挤呀，终于能看到后门了。只要没下车，总能找到你。

过了一站又一站，人群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我终于被挤到了后面。猛地发现，他正坐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腿上，正向我招手。

我挤过去，对抱着小晨男子笑笑，说声谢谢。然后很安静地站在旁边，直到终点站。

竹熙路，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小晨到这来做什么。小晨从他膝盖上下来，我才看清他的穿着，应该和我一样，是个大学生吧。一个人坐车来这么远的地方，应该是家教吧。下了车，待车离去。他问我们去哪儿，我笑着答去亲戚家，待会儿会来接我们。我也礼貌性地问他是否来家教。他点点头。沉默，我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聊天，干脆直接说我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就走了。

待离开后，我正犹豫要不要给小晨讲讲大道理，告诉他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时，小晨却用手往上指。顺着他指的方向，“逸水兰庭”四个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暖暖的色调。

“哪儿？”“逸水兰庭”我应该从未来过。

“我看见你和他来过。”

他？对，他带我来过。不过，我拒绝了。小晨的一句话，有点醒了我，拒绝是正确的选择吗？摸摸背包，那串钥匙还哽在那儿，似乎从来没动过。是，我从未进去过。我想忘，却一直忘不了。那是多大的诱惑，又或是，陷阱。可是，今天，我却控制不了了。

“好，去我家啰。”拉过他的小手，大步朝那栋楼走去。

在那栋楼转了好久才找到属于我的“家”。慢慢地掏出，收却不停地哆嗦。我这样对吗？不是我想堕落。不是我随波逐流。只是这个世界，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太难。尤其是我那可笑的梦。除了这条捷径，我真的没办法了。

打开门，从今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没什么太大的惊喜，跟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很小，很挤。我只能这么说。两室一厅，对于城里的单身男女来说，是足够大了。可是，对我，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那片天，那片地，才是属于我的辽阔。

倒是小晨，像看见新大陆似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小孩本来就该这样吧！

把包放在桌子上，却发现上面一层不染。三个月了，难道有人定期来打扫。打开冰箱，里面却一无所有。看来真的只是钟点工定期来清理而已。一张床，一架衣柜，一张电脑桌。什么都没有。其实，也不却什么了。那另一间，是什么呢？他的卧室？NO！像他那种有钱人，怎么会住这么小的屋子。那还能是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是卧室。现在都有了，还奢望什么呢。有了厨房，可以自己做饭；有了卧室，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有了客厅，就不怕同学来家里乱糟糟的了。那会是什么呢？这已经够了。

“青，我要吃。”小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以前的这种时候，他也该在家里吃饭了，独自一人。

“回家还是在外面？”

“你做给我吃。”

“好.”

“跟我去买菜。”

现在终于知道家庭主妇的辛苦了。厨房里，除了天然气，什么都没有。等我们吧把那些锅碗瓢盆，材米油盐酱醋茶都弄回来时，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而小晨不知咋回事，还那么兴奋。

我倒在沙发上，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

“会弄吗？”

他摇头。

“那我说你做。”

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加水淘米”“搓一下”“水少了”“擦干，放进电饭煲里”“择豆角”“这样，折断，顺便把老筋弄掉”“蒜”“土豆刮皮”“鸡蛋”…

……

等他把一切弄完，整个客厅都成菜市场了。米撒了一地，豆角丝、蒜皮、土豆皮、包菜叶、鸡蛋清、番茄和着那些汤汤水水，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确定还要吃？”

“嗯。”种种地点了一下头。

“ＯＫ，先把这些清理了。”

……

等一切都结束后，饭菜上桌。干煸豆角，土豆丝，手撕包菜，番茄炒蛋，紫菜蛋汤。刚好四菜一汤。

总之，这一顿，我们都吃的很满足。

待我把一切都收拾好好后，却发现他早已在床上睡着了。在海南还谁这么早，真是稀奇。

“徐先生，小晨在逸水兰庭这儿睡着了，你派人过来接他吗？”发完这条短信，我就后悔了。这问题暗示了什么。

他一直没有回答。

我一直叫他徐先生。同学一直笑我太迂腐，叫什么先生，叫哥多亲切，可以拉近关系。我顿悟，但开不了口。。

是我自己一直长不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