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不因春瘦

天色已暗，宫檐上挂起宫灯盏盏。昏黄的光线透进来，洒在床沿上。

她本来就睡得浅，门外不过轻响便惊醒过来。

“娘娘，该走了。”

是莫离，声音放得极轻，似是怕惊扰到什么。

她看了一眼慕容，他还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仿若蝶翼。于是半撑起身子，动作轻巧地越过他。她素来偏爱里侧，紧靠着墙，能汲取一些凉意。若是冷了，再往另一边一滚，又能抱住温暖。只是离开时总有些麻烦。

翻身穿鞋，却只有一只。张目四望，终于看见另一只缩在桌脚。单脚跳过去穿好，又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套在身上。

“四儿。”身后传来轻唤，声音低哑暗沉，带着慵懒的睡意。

回过头去，他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看她，狭长的凤眼直入鬓角，剑眉薄唇，锦被滑至腰际，露出一片风景，在夜色下忽明忽暗，极是诱人。

柔柔一笑，走到床边，跪坐在脚踏上，“你醒啦？”

他点点头，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直起身子，垂下头在她唇上映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她从心底泛出甜，盈盈一笑，左颊边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今日穿的是古烟纹碧霞罗衣，青色的长裙摆逶迤在地，遮住一双玉足。白皙的脸孔仰首望着他，眼睛里像是汪着两汪水，波光粼粼。

檐角的风铃随风而动，叮叮作响。

莫离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再出声唤了一次。

她不得不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又回首道：“师傅昨日差人送了几壶青花酿来，我明日让人给你送来。”

见他微微颔首，方才推门而出。

莫离急忙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再整了整头发，方引着一路回了栖凤殿。

慕容在长安并无居所，所以早些时候，她便求了阿落，将外宫的兰芝居让给慕容。那本是打理御花园花草的匠人住的屋子，后来宫里种了一批极珍贵的花种，一刻也离不了人，所以又重新在内宫拨了住处。

种在此处的兰花不过是一般品种，到二月间便全部败了。倒是周围的一层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细碎的花朵黑夜里看不分明，只是风一吹，便稀稀落落地飘洒下来，落在衣襟上，落在发间，带着一种迷醉的香气。

这个时辰往内宫的路上宫侍很少，有些安静，她们细碎的脚步声反倒显得突兀起来，于是放慢了步子，压住这样一些动静。宫中人多嘴杂，若是让人发现她从兰芝居出来，只怕是一场灭门之灾。

她何尝不知道危险，可到底还是忍不住。

一想到慕容，就觉得整个心都被放在水里泡了，柔软而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