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毒

“你们可都听说了么，宫里头的惠贵妃今儿临盆，生了个公主。”临窗的一张方桌，挨着左侧坐的男子穿一身褚色底铜钱绣纹的锦服，正兴致高昂地给友人说着从宫里头传来的新鲜事儿。

对面的男子一身灰白锦袍，手里捏着一盏茶，唇角一勾，略带一丝不屑地讥笑道：“这皇城里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陛下可都下旨了，说这九公主命里带福，给咱们南国化解了危机，一高兴，还给赐了封号呢，上头那几个公主可没这福气。”

左侧那人对这番嘲讽的话却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说来还真是呢，旱了那么许久，这九公主一落地，倒是下了好大的一场雨，可不就是命里带福嘛。”

“是啊，是啊，看来这九公主还真是咱们南国的福星。”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声音竟高过前头的歌舞声，引得众人皱眉侧目，这几人却不在意，径自又谈笑着说起旁的事儿来。

“烟姐姐，打明儿起，烟雨楼可得添一个规矩。”楼上回廊处站着两名女子，其中较年少的一人嘟嘴指着楼下正高谈阔论的几人道：“可不许这几人来烟雨楼了，好端端的一支《倦寻芳》都被他们糟践了。”

说话的女子，面容娇俏，五官精致，肌肤赛雪，一袭海棠红的衣裙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尤显得粉雕玉琢，鲜活灵动。大抵是因为厌恶楼下这几人，说话时连眉毛都紧蹙起来，鹅蛋脸因为愤怒而微露出一丝红晕，双眸却仍旧乌黑灵动，叫人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与她站在一处的女子年纪稍大，一双眼轻轻一瞥，竟流露出万种风情，一看便知是在风尘里讨生活的人。她翘着细长的兰花指，轻抚一下发髻，娇媚地瞟她一眼，笑道：“呸呸呸，我烟雨楼向来只管赚钱，可不管他们糟不糟践歌舞。我若把这几人赶跑了，还做什么生意哪。”

此处便是皇城脚下的富贵人家最爱去的歌舞坊——烟雨楼，据说烟雨楼里的歌舞是南国最缠绵的，烟雨楼的姑娘是南国最温柔的，姑娘们的手段也是南国最厉害的，任凭你是如何的铁石心肠都能被化作绕指柔。而烟雨楼的老板是一个早年守了寡的女子，年方三十，姿容无双，气韵绝佳，名唤刘烟雨，便是眼前这位。

红衣女子眉头皱得更紧，娇俏的面容亦涨得通红，还欲再劝。

刘烟雨却轻拍她的手背，轻笑道：“陶小姐，我这烟雨楼可是风月场所，来的都是寻花问柳之人，你一个堂堂相府千金，怎好日日往我这儿跑，若教旁人知道，岂不是笑话你陶府没教养。”

陶子夭咂咂嘴，嘟嘴道：“府里头闷得慌，可比不上烟姐姐这儿有意思。”

刘烟雨还欲再说，匆匆过来一个缃色衣裙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女子朝她福一福身，说：“夫人，陶府的杜鹃姑娘来了。”

刘烟雨微侧过脸，挑高眉梢，看一眼陶子夭，慢条斯理地说：“请了过来吧。”

陶子夭慌张地直起身子，连连摆手道：“我这便先走了，烟姐姐千万莫要说我来过此处。”说罢忙绕过二人匆匆往楼下去了。

刘烟雨忍笑，那缃色衣裙的女子偷掩着唇退下去。

不多时便有一个黛紫色身影跟着来到刘烟雨跟前，略施礼，道：“夫人，我家小姐可还在此处？”

刘烟雨樱唇微弯，纤指往一旁的楼梯点了点，道：“依你家小姐的身手，若即刻去追，怕是还追得上。”

话音才落下，黛紫色身影已如风一般地从她跟前闪过。

刘烟雨细眉一挑，笑意收敛，双眸微露出一丝厌恶。

缃色衣裙的女子道：“夫人，陶府小姐不过顽劣好闹，倒也不曾惹事，您为何不喜欢她？”

刘烟雨秀眉一挑，神色却已冷了不少。

那缃色衣裙的女子心知自己说错话，身子一矮，委屈地求道：“夫人，如欢知错。”

刘烟雨剜她一眼，绕过她下楼去。

临窗一桌的客人见刘烟雨下来，纷纷站起身来，其中一人道：“夫人既然来了，定要喝上一杯。”

刘烟雨半推半就地接过其中一人递上来的酒盏，娇笑连连，“王公子莫要为难烟雨，这京都人人都知道，烟雨是最不会喝酒的。”

王公子便是身着褚色底铜钱绣纹锦服的男子，此时已喝得般醺，一双眼眸色眯眯地往刘烟雨身上瞟。

刘烟雨是见惯这些场面的，不动声色地挪开半分，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赢得满堂喝彩。

从楼上看下去，王公贵族把酒言欢，歌舞丝竹不绝于耳，刘烟雨应付自如地穿梭其中。如欢不屑地勾起唇，这些人模狗样的王公贵族也不过只懂得寻欢作乐罢了，南国的辽阔疆土他们何曾出过半分力，金戈铁马，若非那人，哪有这些人的安逸。想起那人，她只觉得脸颊微红，满心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