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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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公关
她被推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的听不见任何争执。
她今天第一次来上班，衣服都是女上司从柜子里找到的不合身的旧衣服，浅蓝色的套装，脖子上海有一条深紫色的丝巾。
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穿A字裙和细跟的高跟鞋，这之前，她喜欢宽大的运动衫，还有普通的帆布鞋，这让兰生觉得有些不适应。
“认真一点，不要总是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老板们喜欢幽默的公关。”
她连忙回神，正要朝女上司鞠躬，她就扭过头去关上了包厢的门。
房间又仿佛被封闭了一样，也不只是谁起了兴致，绚烂的灯光一瞬间在眼前炸开，还有小声的尖叫。
“诶？这里还有一个新来的？”有人发现了她，皮鞋打在地板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声音，“叫什么名字？”
温度有些高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捏的有些紧，她觉得有些痛。
“我叫兰生。”她朝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
“兰生？倒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看着你眼生的很，刚入这行？”
男人的面容很普通，眼中有浸淫商场太多年练就的锐利，她原本就有167公分，穿着超过十公分的高跟鞋，站直了之后比男人整整高了半个头。
那男人似乎不喜欢这种高度，于是拉着她坐下了。
“恩，我上个月才到这里的。”手中被塞了一个酒杯，里面已经装满了琥珀色香醇的液体，男人同样端着一杯酒，笑容暧昧的和她一饮而尽。
“乖女孩。”
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这样顺从的举动，哈哈笑了之后，拿起身边空闲的麦克风对着巨大屏幕的电视开始唱歌。
是张学友的歌，兰生以前和同学一起来唱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打击，因为她一唱高音就跑调。
“小妹妹也会唱歌？”
她摇了摇头，“我以前没有唱过这首歌。”
男人于是又笑了，说不会唱买关系，把酒喝掉就可以了。
兰生便再次拿起了酒杯。
整个包厢里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这种场子很普通，不是谈成了一场生意就是准备谈一场生意，她们这些女公关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劝酒和说笑，锦绣是个很大的酒店，纵然提供了这样的风月场所，也没有让公关坐陪酒之外的业务，不过人各有志，兰生见到过很多风姿绰约的主管，听八卦说都是踩着别的女人的头，睡了无数男人的床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她没有左顾右盼的习惯，只是坐在旁边一杯一杯的陪着喝酒，她身边那个男人姓陈，于是大家都叫他陈总，而陈总在这之后，又问了三遍她的名字。
兰生每次都回答了一个不一样的，这位酒意已经有些上头的陈总压根就没在意过。
不管是西装革领的男人，还是浪漫温厚的兄长，心中都蜷伏了一只不可驯服的兽，兰生见过它妖娆的样子，被它欺骗并且心甘情愿。
“老三，你不要光坐在一边啊，这样也太不给哥几个面子了。”陈总的手越过她朝沙发的最内侧伸去，兰生这才发现原来她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
而当这个男人的脸出现在杂乱的光线下时，剩下的几个陪酒小姐的目光便明显被吸引过去了。
那是张好看的脸，兰生的脑子里并没有多少形容词，能想到的也不过都是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类老掉牙的东西，这个叫老三的人并不年轻，似乎看起来比陈总还要大上一些，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嘈杂的环境里，他隐没在阴影中的存在感很低。
“倒不是我不给二哥面子，只是这几天项目实在太多，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有些像兰生手中杯子里的龙舌兰。
“你这家伙是在跟我们说你又做好了一车买卖是不是，不行不行，你这家伙太嚣张了，不喝倒你今天算是白来了。”
兰生一下子就被挤到一边去了，那个陈总虽然动作不怎么稳当，喝酒倒是非常的迅速，一杯没有加冰块的黑方就直接惯了进去。
兰生一下子就没了需要陪的对象，她们这些公关都是一对一的，除非客人不满意或者单独要求。
“阿兰，你知不知道那个男的？”耳朵边响起了同事跃跃欲试的询问声。
“……我怎么会知道呢？”她看着江雪摇头，江雪比她早入行，平常也算照顾她这个所谓的酒场新人，兰生知道的为数不多没有做过特殊生意的公关里，就有江雪，她喜欢浓妆，八面玲珑，却每次都能从各种不同的场合中全身而退。
而此刻，她的眼中却出现了兴趣的光芒。
“你还真是不在乎个人业绩啊？”江雪挑了挑她形状优美的眉毛，“今天来的五个人，都是市里排得上的老板，尤其是山海建设的秦观良，我本来一直以为他迟到了，没想到居然被他躲了这么久。”
秦观良？
兰生失笑，原来是这个人，总是出现在报纸杂志上，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妻贤子孝，好像一贯的风评很好，没想到也会来这样的地方。
再看过去的时候，却正好被秦观良捉到了视线，他正要把酒喝下去，薄薄的嘴唇有些湿润的痕迹。
无情的男人。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样唇形的男人了，他们天生有有着强大的优越感，他们高贵，可以看不上周围的一切。
真是讽刺呢。
她礼貌的朝这位秦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收回了视线。
这一场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两个男人三个公关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其中就包括兰生负责的陈总，后半场他几乎一直在和秦观良拼酒，结果他直接喝倒了，而秦观良却看不出一点事儿来。
兰生和江雪都扶着身边的同伴准备回去了，到了属于她们的宿舍，江雪很是嫌恶的把已经准备要吐的家伙抗到了马桶旁边，江雪是千杯不倒的典型，而兰生……兰生天生对酒精就不敏感，喝酒仿佛喝水一般毫无感觉。
“都是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害的我想接近秦观良都没办法。”江雪一面拍着吐得稀里哗啦的人的背，一面毫不客气的说道。
兰生知道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在意，伸手摸上脖子才发现……那块紫色的丝巾不见了。
她忽然有些着急起来，这条围巾是真丝的，上司在借给她之前就说千万不要搞丢，她沿着刚才走过的路线一直找，找到宿舍楼的门口依然没有丝巾的影子。
大概是掉在那个包厢里了……希望服务生没有打扫干净，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楼下，大理石的地面因为她的鞋而叮咚作响，在有些宽敞的大走廊上回音绵长。
可是……包厢里也没有啊，她看着一地的狼藉，挫败的想要大声喊叫。
“你在找这个吗？”
身后一个男人问道。
兰生转头，秦观良单手插在口袋里，手中是那块紫色的方巾。
“我在沙发的空隙里找到的。”
他淡淡的解释道。
“是的，谢谢您，秦先生。”兰生连忙一鞠躬，头发因为跑动而散落在脸颊两边，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简直糟透了，要是被女上司发现，自己估计又要被扣钱了。
“不客气。”秦观良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狼狈，兰生迟疑了一下，就伸手过去从那只宽大的掌心里取走了看起来小了不少的方巾。
“你叫兰生？”
她心里一惊，她确实叫兰生，不过公关的名字从没有人记，所以她才对着陈总说了很多个名字，没想到这个男人只记住了她说的第一个。
她的名字。
“恩。”她低声应了。
秦观良也在这一刻松手，细细的紫色被送往兰生的手中，她也不去系它了，又鞠了一躬才假装镇定的离开。
而她清楚的知道，秦观良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楼层的转角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叫秦观良的男人，眼神太过专注，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只看着你。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报纸杂志说这个男人是女人心目中山神一般的存在，不过他这座山，离她兰生，简直太远了。
回到宿舍，除了江雪大家都休息了，开了窗户房间里的酒气不是那么浓重，江雪站在窗户旁边抽烟，细细的手指细细的香烟，蔻丹是明快的橘红色。
“雪姐，你还不睡吗？”
江雪朝她笑笑，翻了翻手里的手机，“等电话呢。”
兰生轻手轻脚的到浴室洗漱换衣，然后躺在了床上。
第一次陪酒就这样过去了，不急不缓不紧不张，和她想的差不了多少，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她看着头顶素白色的天花板，这张床比她枯坐在火车站的那一夜相比，仿佛是天堂。
睡着之前，她不知为何想到了秦观良的脸，还有他的问题。
兰生兰生。这个姓不少，但是也不多。
她原本姓李，但是这个姓最后被收回了，后来她姓季，给了她这个姓的人离开了她，当她花掉了钱包里最后一张纸币的时候，她打通了电线杆上的电话，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用颤抖的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别那么没用，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