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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谁说我只是花瓶

胤禛的眉头自回京之后,就一直微蹙,没有舒展过,而今天,皱得特别紧。

他回来半个月了,这是第二次来看我。

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是向他哭诉我的思念呢,还是问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一秒钟之后,我选择了后者。

“贝勒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扮演起了南丁格尔。

“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胤禛的声音虽然很冷淡,却仍透出一丝烦恼。

“贝勒爷和梦漓说说吧,我虽然听不懂,但贝勒爷说出来,会舒服一点,比闷在心里强。”我继续循循善诱。

“你怎也如此多嘴?”胤禛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本来以为来你这里可以安静些,和她们一样聒噪。”

“我是担心贝勒爷。”我委屈地说,心里早已狠狠地把他骂了个遍,拽什么拽呀,和我说说会死吗?真把我当花瓶了,除了上床就没别的?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胤禛没有心情和我废话,准备落跑走人了。

我心里大急,他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怎么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贝勒爷。”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忽闪着眼笑道:“贝勒爷既然不愿说话,那让梦漓来猜一猜,可好?”

胤禛盯着我看了看,终于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看吧,人长得漂亮还是很有好处的,不过,现在我要彻底打破花瓶的形象,给他来一剂猛药。

“自从上次从围场回来之后,贝勒爷就一直愁眉不展,是因为太子被废的事情吧。现在贝勒爷多半是在想,是应该拉他一把呢,还是狠狠踩上一脚。”

胤禛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他不可置信地怒视着我。

生气了?很好!

我继续:“可是梦漓觉得贝勒爷此刻千万不能做对太子不利的事情。抛开太子和您是兄弟不说,太子是赫舍里皇后唯一的遗子,又是唯一在皇上身边长大的皇子,他和皇上的感情,不是一般的皇子可比的。皇上现在虽然对太子伤心,但还没失望透顶,在木兰围场,皇上震怒之下废了太子,现在一定后悔得很,但废太子这样的事情,又不能朝令夕改,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有人给他个台阶下而已。只有等哪天,皇上冷冷静静地把太子给废了的时候,太子才会真正永无翻身之日。”

“区区女子,竟敢妄议朝政。”胤禛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眼睛里有深不可测的愤怒,我收起我的天真和胆怯,直视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安份守已,好好服侍我和福晋,莫要等到将来后悔。”胤禛撂下了狠话,伸手一带,把我丢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被他大力的拉扯带得摔倒在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现在你虽然生气,但等你发现我的话如同预言一般精准的时候,你就会回来求我了。至少今天,我已经掌握了你的情绪,你能对我生气总比对我漠然无视的好。

我本来以为胤禛至少要过十天半个月才会再来看我,结果第三天,他就露了面,而且没等我开口,就自己说话了。

“前几日皇阿玛让群臣复议立太子之事,今日许多官员上书保举八阿哥,皇阿玛震怒,差点处置了八弟,十四弟求情,也被杖责二十。”

我微微一笑:“那贝勒爷没有说什么吧。”

“我替二哥求情了。”胤禛饶有兴趣地捧起我的脸端详着,“你小小年级,没未见过皇阿玛,又没亲眼见过废太子的情形,如何能够这样洞察人心?文武百官都猜不透皇阿玛的心思,你却能猜了出来?”

我继续笑道:“我不是洞察人心,只是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你很聪明。”胤禛笑着说:“但是女人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你小小年级就已如此厉害,我今后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嘴角在笑,但声音却有一股吓人的震慑力,我的心本能地跳漏了一拍,呆呆看着他。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和我之前接触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是未来的皇帝,从小玩心眼玩到大的,我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是凭借一点历史知道,侥幸赢了一场而已,他有很强的气场,不是我使使手段就能随意控制的,如此锋芒毕露的事,再也不可以做了。

于是我变为小鸟依人的年梦漓,坐到胤禛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

“怎么,吓到了?”胤禛似乎被我逗乐了,轻轻抚着我的长发说:“真是个孩子。”

我瞬间感到一阵屈辱,孩子?我今年算着也已经26岁了,他也不过30岁,居然叫我孩子?更让我受不了的是,这次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不是装的。

当天晚上,胤禛没有碰我,我也没有去招惹他,我们各怀心事地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第二天,胤禛赏了我一对琴瑟和祥的玉配坠子,我把它们挂在床头,这是胤禛第一次赏赐东西给我,郁桂拿着挂坠兴奋了好半天,我却只是淡淡地笑着让她拿去挂好。

“小姐,这很值钱吧。”郁桂把玩了半天,探究地问我。

“值钱?是啊,很值钱。”我信口胡说。我是个只会认牌子不会认料子的人,连LV的包我都分不出PU和真皮,更何况是高深的玉器,但无论这挂件值不值钱都无所谓,只要有胤禛的宠爱就好,有了恩宠,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胤禛的确很宠爱我,而且并没有打算刻意掩饰,过了几天,他派人把我额娘给接来了。因为只有嫡福晋大婚之后才有回门之礼,侧福晋是不能回门的,所以我自从成亲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额娘,现在他把我额娘给接了来,那实在是放在明面上的宠爱了。

“额娘。”我笑着扑进她怀里撒娇。

“瞧瞧,漓儿嫁了人还像个孩子一样。”额娘笑着替我理好跑乱了的头发,把我按到椅子上。

“贝勒爷待你很好,这样为娘也就放心了。”额娘盯着我看了一阵,说道。

“嗯,额娘放心吧,贝勒爷待我一直都很好。”我给额娘倒了杯茶,接着漫不经心地问:“哥哥可好?”

“哎。”额娘叹了口气说:“你哥外放做官了,不过我和你阿玛觉得这样也好,虽说不是什么大官,可离开京城历练历练也不错,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

“嗯。”我默默点了点头,对于哥哥,有一丝愧疚,虽然他爱我,我不爱他,也不是我的错。

“漓儿,你就别担心你哥哥了,等过一阵子,就会好的。”额娘宽慰我说:“倒是你,在四贝勒爷府上一定要多加谨慎,好好侍奉贝勒爷和福晋,眼下你虽然得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那都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恃宠而骄得罪了旁人,知道吗?”

“嗯,额娘放心吧,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我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又不傻,和我老公吵架,那是要掉脑袋的,不是陪个理认个错就完事了,我脑袋没有进水,也没有被门挤到,所以自然不会去和他争执。

我把额娘的话放在了心上,更加留心与贝勒府里的其他女眷相处,逮谁都行礼叫姐姐,反正我是年龄最小的,叫姐姐准保不会错,礼多人不怪。于是,我的名气越来越盛,大家都知道四贝勒爷府上新纳的侧福晋,不仅人长得美,而且贤良淑德,虽得贝勒爷宠爱,却没有半分架子,恭谦有礼的很。

侧福晋李氏、格格宋氏,还有那三个侍妾,各个看见我都笑得春天般灿烂,是真心假意暂且不论,至少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是胤禛眼前的红人,她们表面上自然不会傻到和我过不去。贝勒府里唯一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估计就是嫡福晋乌拉纳拉氏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千挑百选给自己选来了这么个敌人,本来以为只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贝勒爷新鲜新鲜就过去了,没想到却是招来了只狼,估计她肠子都悔青了。不过她涵养极好,又深知为人正妻应当豁达大度,所以在明面上并没有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挑破,大家心照不宣,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转眼已到了康熙48年。

一天,胤禛忽然自言自语:“皇阿玛废太子已久,也不知他何时会有也一步的打算。”

过了这几个月,现在我对胤禛的性子已经比较了解了。他90 %的时候都是一张冰块脸,喜怒不现于色,这个时候可以撒娇,可以玩闹,但要是说了三句他也没个反应,就最好乖乖收手,免得自讨没趣。另外10 %他神色深沉的时候,要更加小心,最好不要拂他的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他正属于那10 %的时候。

他都开口了,我不能装聋作哑,可又不想在他面前再露锋芒,只好沉默了半晌说道:“皇上天威难测,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是直觉很准吗?猜猜。”胤禛笑着说。

我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只是在等个由头复了太子的位罢了,应该快了吧,估计这件事不会拖太久了。”太子好像是三四月份复立的,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但肯定不会太久。

“我也是这么想的。”胤禛将我圈进了怀里,急促的吻笼罩在我的身上,于是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这样好,我喜欢。我刚嫁进府的时候一直盼着和他说话,现在更愿意和他肢体交流,和他说话太累太费脑子,这种高精尖的对话不适合我,还是肢体接触比较简单爽快。

三月份,获悉大阿哥因巫蛊之术获罪,太子是受人迷惑,纯粹是个受害者,于是复位。胤禛被封为亲王,雍亲王。

贝勒府,现在应该叫王府了,上下一片欢腾,我也跟着高兴,跟对了好老板,才有好前途,这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想让我赏你什么?”晚上胤禛把手背在枕头上说道。

“啊?”

“此次受封是因为拥立太子有功,你也是我的功臣之一,想要什么?”胤禛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他现在没有笑,可是我知道他心情不错,现在是可以开口说话的。

“贝勒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王爷了。”我故意说错了称呼,然后笑着纠正:“梦漓什么都不想要,只要王爷时时在我身边就好,王爷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会只爱我一个吗?”

“又说傻话。”胤禛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是说真的。”我翻身用双手托着腮认真地看着他:“本来你被封王我是很开心的,但想到以后你是王爷了,一定会有更多女人,也许……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我忘了。额娘说过,女人一定不能吃醋,不能当妒妇,所以只要是王爷娶进门的,我都把她们当成亲姐姐来对待,但是想到王爷以后可能都不会来看我了,我就好难过。”说着,认真地掉下了眼泪。

“傻瓜,你永远都是我的漓儿。”胤禛温柔地吻上我的唇,难得的柔情。

我在心里暗笑,耍心眼我是斗不过你,不过玩柔情,你是玩不过我的,男人,都喜欢小姑娘痴痴地向他们表白,傻傻地问他们是不是会只爱她一个,我这个年龄,正是天真的时候,问起来更显得自然。当然,答案是否定的,不过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对我更加怜爱就成,我不是傻瓜,不会傻到真的去向他要一份专一的爱情。

胤禛被封亲王之后,我开始协助福晋打理王府的事务,这份活我本不喜欢干,但胤禛似乎把这当成了对我的眷顾,我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咽了。

“惠雅(这个是嫡福晋的名字),从今日起,就让梦漓帮你一起管理王府的事情吧,如今不比从前,琐事多了不少,你一个人实在辛苦,芳飞又帮不上忙,我看梦漓年龄虽小,却也是个伶俐懂事的,你多调教调教,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帮手。”胤禛漫不经心地对四福晋说。

四福晋微微一怔,立刻春风满面地笑道:“王爷说好,定然不错,年妹妹是我带进府的,自然会悉心调教,不让王爷失望。”

胤禛点了点头,就丢下我们走了,剩下我和四福晋大眼瞪小眼。

“可识文断字吗?”四福晋先开口问道。

“粗通皮毛。”我踌躇着说,这还真不是我谦虚,我念了十几年的书,却一直懒得去学繁体字,更别说满蒙文字了。现在来到清朝,简直成了文盲,虽然近一年来我刻苦恶补,但在语言文字方面实是天资不佳,所以不敢夸口说能写能读。

“无妨,那便从账簿开始吧。”四福晋劝慰着我,我听得觉得她更像在劝慰她自己,其实男人挑老婆,又不是挑宰相,如果我真的没文化还能把胤禛迷得一愣一愣的,她应该更担心才是。

账簿对我来说就简单得多了,无法是某某某什么时候支取了多少银子,什么时候又收入了多少银子,说穿了只有几个简单的数字和事件人名,硬记也记住了,所以我学得很快,不出一个星期,我就已经把王府厨房的进出账目整得清清楚楚,还画了张表格送给福晋,让也看处更一目了然些,顺便带上些ERP的基础知识,告诉她哪些蔬菜不宜屯放,最好隔天送,哪些可以放一阵子,可以一周送一次,节约运输成本。表格快画完的时候被胤禛看到了(当然是我故意的),他拿在手上翻看着,眼里露出了赞赏之意,我心里暗笑,当天才儿童的感觉真好。

在其他女眷中,我和宋佳宜感情最好,我并不否认这感情中是有杂质的,那是基于我绝对胜利者的姿态才能存在的,但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她只比我大两岁,在王府的女人中,属我俩年龄最接近,所以经常玩在一起。

我不介意把胤禛分一点给他,有钱大家赚,既然都是靠老板吃饭的,我独揽所有恩宠毕竟不好,只要不动摇我的地位,用一点小恩小惠换取她的感激和友谊,何乐而不为呢?

其次是李氏,她年龄比嫡福晋还大一岁,进门时间最早,和我之间有很大的“代沟”(可不是,隔了三百年)。李芳飞是个没什么能力的老实人,长得也漂亮,但明显不会讨男人欢喜,所以我进门之后,她基本就得不到胤禛的宠爱了,但她不与人争宠,又有当时胤禛唯一的儿子宏时傍身,加上年长,还是赢得了大家的尊敬。讨她欢欣并不困难,我只是做了两只口红就让她欣喜若狂了,我那可是21世纪的前沿科技,虽然这里没有先进的技术设备,但弄点简单的化妆品还是可以的。看她每次在姐妹们喝完茶之后,都要把我给她的口红拿出来擦擦,我就忍不住想笑,她不厌其烦地向别人介绍这口红如何旋转一下就能够自动伸缩,并爽快地把我给卖了。于是,我只好花了一个星期给府里每个女眷都做了两支。

“大家都说你做的脂粉好用,可本王从没见你用过。”胤禛伸手在我的唇上轻轻划过说道。

“王爷如果喜欢,我也可以用。”我巧笑倩兮。我有自信,即使不描眉、不画唇、不上粉,不染蔻丹,一样是光彩照人。

“别用。”胤禛伸手划过我的面庞:“我还是喜欢素净的你。”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时的我之所以能够如此豁达,是因为并不曾真正爱上那个男人。我只把他当老板,并未把他当丈夫,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是很难容忍有其他人分享的,基于施舍和被施舍的不平等友情也不可能维持很久。可惜,这一切我当时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好好享受那段单纯美好的时光,事过境迁之后,却再也回不去了。

版权: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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