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州神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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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你是孤独的小孩
天快黑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小安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小狗狗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它跑进了城隍庙的屋檐下。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顺着瓦当流下,像是一挂帘子将小安和外面的世界搁了开。他脏乎乎的小手轻轻摸着怀里那只白色小狗的头,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他在想娘亲是不是还在咳嗽,而雨几时能停下,自己才好回家给娘煎药。
这时,一个肥胖的僧人顶着斗篷穿过雨帘出现在小安的旁边。他和小安并肩站在一起,摘下斗篷,淡淡看了身边衣着破烂的小童一眼也没有说话。
小安看见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却回过了神。他抬起头,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身边的人,天真地问道:“你是和尚吗?”
僧人低下头看着他,笑了。他微微点了点头,说:“我自然是和尚。”
小安瞬间欢喜了起来,仰着脖子对僧人说:“那你就是他们说的大师了,可以和菩萨说话的是吗?”
僧人哑然失笑,伸出细润的手指揩去小安额头上的一片污渍,没有说话。他想听听少年想说什么。
小安以为僧人默认了,大眼睛又明亮了几分,然后满怀希冀地对僧人道:“那你可以和菩萨说说,让他保佑我娘快点好起来吗?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卖掉小白去给娘换药钱了。”
说完,小安低头又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神色有几分黯然。小狗抬起脑袋看着小安的手,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呜呜叫了几声。看样子,小狗似乎是有些饿了。
僧人看着小安,眼里一丝奇光一闪而没。他指了指小安怀里的小狗,却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先问道:“这满大街到处都是狗,唾手可得,别人何以会买你的狗呢?”
小安闻言抬起了头,天真地说:“因为小白和别的狗不一样,小白很乖很听话,小白不吵不闹会陪人玩。”
说着,小安将小白放在了地上,拍了拍它的头说:“小白,站起来,转。”
闻言,小白人立而起,原地转了几圈。可能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小白转了几圈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似乎明白小安的心意,它依旧摇摇颤颤地旋转着。
小安抬起头高兴地看着僧人说:“大师你看,小白真的很乖很听话。”
僧人眼里又闪过一丝奇光,盯着小狗看了又看,自言自语般说道:“是很好的一只小狗呢。”
屋外的雨住了,僧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缓缓戴上了斗笠。
小安一看僧人要走,连忙抱着小白站了起来,拉着僧人的袈裟,急道:“大师,请你帮我给菩萨说说好吗?求求你了。”
僧人看着小安,轻轻摇了摇头,说:“小施主,菩萨帮不了你母亲,因为我的话菩萨是听不到的。”
小安闻言黯然地低下了头,撒开拉着僧人袈裟的手默默将小白紧紧搂进了怀里。
僧人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到小安的眼前,说:“我只能帮你这么多。生死有命,冥冥中自有定数。你娘能不能好起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小安怔怔将僧人手里的银子接了过来,歪着脑袋想着僧人说的话,却不明其意。
僧人笑着摸了摸小安的头,手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道:“山水有相逢,愿令堂平安无恙。”
言罢,僧人抬腿走出了城隍庙,草鞋踩在泥水里,发出嚓嚓的响声。
小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来,冲着那个渐渐走远的高大身影喊道:“大师,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你是个好人。”
闻声,僧人的脚步顿了顿,肩膀无端颤抖了一下,随即匆匆走进了一条小巷中,消失不见。
小安捏着银子目送僧人的背影消失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欢欢喜喜地跑进了城隍庙里,然后选出约莫二钱的小银子恭恭敬敬放进了功德箱里,然后对着城隍爷拜了几拜,这才抱着小白走出城隍庙,打算回家。
突然,天空闪过几道金光,如星矢般划过长空,直投城隍庙而来。
小安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天空,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天空中的金色流光,光芒越来越明亮。最后,三个袈裟破烂,浑身浴血的和尚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小安的面前,吓了小安一跳。
惊恐之下,小安连连后退,腿脚挂着了门槛,仰面摔倒在地上,小白也从怀里甩了出来,碎银更是洒落了一地。
三僧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拾捡碎银。
其中一僧扶起一脸惊恐的小安,温声安慰道:“小施主莫要惊恐,我等不是坏人。”
小安看了看僧人鲜血染红的袈裟,咬了咬牙,小脸一片苍白,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身旁的一僧手里接过碎银子塞在小安的手里,将他扶起,远远地退了开,这才道:“阿弥陀佛,让小施主受惊了。我们是稀音寺的僧人,对小施主并无恶意。我们只是想问问小施主是否看见过一个肥大的僧人,他去了何处,望小施主指点一二。”
小安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两名僧人,然后将手里的银子紧紧握住,缓缓地摇了摇头。
见状,一个年轻瘦小的僧人突然冲到小安的面前,声色俱厉地吼道:“胡说,你明明看见他了!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
“法厄不得无礼!”先前和小安说话的僧人连忙喝止住那个瘦小的僧人,和颜悦色地看着小安,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道:“来,拿着。”
小安使劲咬了一下下嘴唇,怯怯看了那个法厄一眼,继续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就不为难小施主。贫僧告辞了。”言罢,他将银子放在地上,招呼二僧转身走出了城隍庙,随即化成三道金光而去。
小安愣愣地看着天空中迅驰飞入乌云中的三道流光,醒悟过来后慌忙跑出了城隍庙,仰着脖子一直望着天空,直到三道流光消失后才回过神来。
后来,小安并没有去捡地上的银子。他抱起小白扭头跑进了大和尚消失的小巷子,一直跑到巷子尽头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希望你不要被那三个坏和尚抓住。”
有了银子,小安便跑到医馆给娘请了郎中,然后欢天喜地地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破旧的家里。
推来门,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小小的木床上一个枯瘦如柴的中年女人闻声探头望了过来,然后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后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安赶紧将郎中让进了屋里,然后把小白放在地上,将摇摇欲坠的门紧紧关了起来。接着,他跑到小床前,将手在女人的心口抚了抚,说:“娘,我把陈大夫请来给你看病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女人对着站在床边的陈大夫稍微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抬起手臂摸了摸小安瘦瘦的脸蛋,心痛地说:“小安,苦了你了。”
小安按着女人的手背,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贪婪地感受着那一丝脉搏和体温使劲摇着头说:“娘,孩儿不苦呢。让陈大夫给你看病吧,我去给陈大夫烧茶。”
似乎怕下一刻自己会不小心哭出来,小安找了个借口匆匆转过身,留给女人一个弱小却坚强的后背以示籍慰,而自己却背对着她翻江倒海地心疼难过,向前默默走了几步,他已是无声地泪流满面了。
房间的角落里,柴火轻轻跳动着,火上的瓦罐里腾起阵阵白雾,散发着一丝微微的茶香。小安背对着女人蹲在火堆前,默默地添加着柴火。小白安静地依偎在他身边,望着瓦罐轻轻摇动着小尾巴。
“你饿了吗?”小安看着它,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眼里依稀还有泪光泛动。
小白抬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小尾巴摇得更欢了。
小安看着自己唯一的小伙伴,脸上露出一点温暖的笑意,从怀里掏出两张用油纸包好的饼,取出一张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到小白的嘴边说:“娘亲一张,你和我各半张,好吗?”
小白用小脑袋蹭了蹭小安的裤腿,叼过半张饼,蹲在火堆前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安咬了一口饼,却感觉没甚滋味,默默垂下眼睑看着小白自语道:“若能像你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那该有多好。”
床上的女人一直望着火堆前的小安,眼睛里露出慈爱、眷恋、不舍等诸般情绪,微微跳动的泪光在证明此刻这个病危的母亲是心如刀绞地疼着的。
她默默闭了闭眼,将眼眶里的泪水挤了出来。然后,她缓缓回过头,一把将正在给自己号脉的陈大夫的手紧紧抓住了,把他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我问先生几句话,请如实相告。”她轻声说着话,眼里露出一丝哀求的声色。
原本微微不悦的陈大夫看着女人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无端难过的情绪,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三水镇最漂亮的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薛夫人请讲。”
“你说就我这样的,能救吗?”她看着他,眼里神情复杂,有希冀与憧憬,更多的却是那种叫做决绝的情绪。
陈大夫沉吟了半响才道:“薛夫人肺腑积阴已久,加之近染风寒,今日又是高烧不退,热毒侵体伤了心肺,只怕……”
“只怕什么?”女人心里已经明白了陈大夫话里的意思,可是没听到最终的答案,却终究还是有些冀盼的。
“恕我直言,我几乎没有把握治好你。”
女人闻言陡然松开抓着陈大夫的手,徐徐望向火堆旁的那个小小的背影,咬着被子无声哭了出来,自言自语道:“我这可怜的孩儿他该怎么办?他才九岁……”
“嘭!”
屋外忽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撕破长夜,将这间破败的小房子照得通亮。
“咿呀,又要下雨了。”小安抬起头,透过眼前的窗户看着雷电滚滚的夜空,然后拍了拍小白说:“我去屋外再取些柴火,免得下雨后没干柴烧,你别跟来。”
小安起身,对着陈大夫和床上的女人笑了笑,跑出了屋去。
望着小安离去的背影,女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道:“陈大夫,你能帮我一个忙么?我……我想自己离开的时候能记住他开心的样子。”
“哗哗哗……”
忽然,大雨倾盆而下,风声呜咽。
屋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屋外一派悲凉的凄风苦雨。
(未完待续。第二章预告:从三水出发去天涯)